《在生命之上飛行:王牌飛行員鍛造史》(美)溫斯頓·格魯姆/著施恆魁 李開/譯新民說 2020年8月第1版
圖根/縮編
他們是統治天空的巨人,甚至在他們去世多年之後,他們所揚起的塵埃仍然在傳說中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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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世紀混亂的初期,飛行還處在起步階段,美國人就已蜂擁去參加各種航空展覽和「飛行表演」。他們不但對各式各樣的飛行機器大為讚嘆,而且還思索著人類如何徵服空氣的問題。順著震耳欲聾的引擎咆哮聲,人們目瞪口呆地望著敏捷的空中表演:翻筋鬥、翻滾、俯衝、陡直上升。還有幾個不怕死的人表演的精彩特技:機翼行走、跳傘和空中平衡。飛行員們都十分瀟灑,頭戴飛行帽和護目鏡,脖子上圍著白色絲綢領帶,腳穿油光鋥亮的長筒靴。他們的飛機雖然只不過是用膠水和帆布黏合而成的木製框架,但卻成為現代世界的奇觀。
1903年,萊特兄弟在基蒂霍克實現了世人矚目的飛行。隨後幾年,湧現了一批狂熱的飛機製造迷,到1910年,引擎裝置從萊特兄弟時不足12馬力升級至100馬力。
不過,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除了滿足好奇心之外,航空幾乎沒有實用價值。
羅傑斯是一個膽大無畏的玩家,在他的名下只有60個小時的飛行記錄。1911年9月17日,為了贏取報業老闆威廉·蘭道夫·赫斯特設立的5萬美元獎金,這位維吉尼亞大學前足球明星意圖進行一次從美國東海岸到西海岸的飛行。這筆獎金就是獎勵第一位在30天之內從紐約飛到加利福尼亞的飛行員。32歲的羅傑斯穿著西服,打著領帶,嘴裡叼著雪茄,看起來英俊瀟灑,他爬上了位於機翼前端的吊鬥座位,從布魯克林的西浦斯海德灣賽馬場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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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在成千上萬對飛行表演驚嘆不已的美國人中,有這樣三個小夥子。
他們是埃迪·裡肯巴克、吉米·杜立特爾和查爾斯·林德伯格。在他們的時代,這三個人所受到的狂熱崇拜是無人能及的。1918年,裡肯巴克是美國首屈一指的第一次世界大戰空軍飛行員,被稱為「王中王」。林德伯格是一名美軍上尉,1927年他獨自駕駛飛機直接飛越大西洋,令世人激動不已。杜立特爾當時只是軍隊裡的一名中尉,1929年,他在完全「盲目」的情況下,僅僅依靠各種儀器飛行,為現代制空權鋪平了道路。除了許多其他嘉獎之外,他們每個人都被授予了榮譽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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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30年代初期,殼牌石油航空燃料的年銷售量達到了兩千萬加侖,買家主要是私人飛行員。人們甚至認為飛機或將實際取代汽車成為個人出行的主要交通手段。芝加哥和其他地方召開的世界博覽會上展出的描繪現代城市的畫作中,就有個人飛機滿天飛的圖景。
有許多先進的引擎設計樣式現世,不過,引擎功率越大,活塞爆炸或燒毀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飛機若要更快地運載更重的貨物,就需要增加動力,但首先需要解決活塞問題。杜立特爾總結道:「更強勁的引擎需要更優良的飛行燃料。」
飛行員一直以來都知道,燃料性能各有不同。在「辛烷值」這一術語出現前,他們將這一區別稱之為「爆震率」,低品質燃料會導致任何種類的內燃機——汽車、飛機、摩託車——「爆震」。科學家對此問題進行了一番研究,並最終找到四乙鉛這一汽油添加劑以減少引擎爆震。這個辦法奏效了,但成本卻也變得更加高昂。市面上很快出現了十八個等級不同的燃料,從65號辛烷燃料到大多數商業航空公司使用的87號辛烷燃料。杜立特爾贊成將這些燃料標準化為三或四個等級,但最重要的是他推動殼牌石油生產出了100號辛烷航空燃料。
他對公司高管說,這是具有未來意義的燃料。杜立特爾指出,很快就能建造出配備極強馬力引擎的軍用飛機,如戰鬥機和轟炸機,商用飛機也同樣如此。到20世紀30年代初,人們開始設計可以運載21名乘客的商用飛機,而當時的載客量僅為6-8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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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30年代中期對大多數美國人來說是一段局勢緊張、愁苦勞煩的時光。到了1935年前後,這場癱瘓重疾已儼然一副永不止息的態勢。羅斯福總統將大筆資金用於賑災和就業安置工作,留給國防、特別是航空勤務方面的開支也就寥寥無幾了。
與此同時,德國卻開始漸入佳境,至少大部分的德國人是這麼認為的。阿道夫·希特勒——臭名昭著、煽動反猶反斯拉夫情緒的雅利安種族主義者——竊取國家政權,在這個國家強制推行烙有納粹印記的制度。
希特勒先是使工人們返回工作崗位,在全國架構起一條四通八達的高速公路網絡;修建大大小小的工廠、車間以及汽修廠;耕田種地,強身健體,見面彼此行納粹禮。但最主要的是建造武器,而德國領導層很清楚要為建設發展埋單,唯一的途徑就是徵服並搶掠周邊鄰國。
希特勒極度熱衷於提升空軍戰鬥力,因為空中打擊很有可能摧毀整座城市,卻又不會造成地面打擊產生的巨大傷亡。他的身邊經常圍著一幫花花公子,其中就有奸詐狡猾、幽默滑稽的赫爾曼·戈林,他是一戰時期的王牌機師,曾服役於裡希特霍芬的飛行小隊,後任全職陸軍元帥,分管德國空軍。自從開上飛機,戈林變得特別臃腫,所以他喜歡穿出現在電影《學生王子》中的那種荒誕不經的制服。而在戈林身邊也經常聚集著一些傑出卓越的飛行員,恩斯特·烏德特就是一戰期間的另一位王牌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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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德特是個隨遇而安的歐洲花花公子。一戰時期,喜歡單槍匹馬從高處擊落協約國軍隊的飛機,所以人送外號「黃蜂」,但是在社交場合,他卻是出了名的「跳蚤」。用杜立特爾的話來說,「就是因為此人喜歡混跡於歐洲各地」。此外,烏德特還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飛行員之一,完全和杜立特爾、林德伯格以及裡肯巴克屬於同一個水平。不久,他就和戈林的納粹德國空軍狼狽為奸、沆瀣一氣,設計、試飛戰機,並為高層出謀劃策,很快就被提拔為上校。
他要求先試飛再購買,但寇蒂斯-萊特公司拒絕了這一請求,理由是,兩架飛機的每一架造價都在15000美元,他們不能冒飛機可能被撞毀的風險。杜立特爾的出現打破了僵局,他駕駛一架霍克飛機,在天上兜了一圈,先是做了幾個流暢的空中技巧,接著以驚心動魄的大角度俯衝垂直向地面撞去,然後又於不可能之處抓住最後的時刻陡直上升。杜立特爾的表演不但讓烏德特稱心如意,兩人差不多一般個頭,胖瘦相近,而且生於同年,很快就成了知交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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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到德國公幹、處理殼牌石油業務的杜立特爾驚訝地發現,在城鎮市區由年輕男子組成的行軍隊伍,他們身著納粹制服,高唱納粹歌曲。在柏林,他先去看望了烏德特,然後受到納粹空軍高層將領的高規格接待。烏德特不但安排杜立特爾參觀了德國幾處規模較大的飛機製造廠,比如容克、亨克爾、多尼爾、梅塞施密特和法蘭克福,並且給他配備了軍事助手,還把自己的個人飛機提供給杜立特爾使用。
看到的這一切讓杜立特爾目瞪口呆。德國人正飛速地大批量生產超一流的戰鬥機和轟炸機。性能優良的引擎和機身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其質量毫無疑問要強於美國產的引擎和機身。至少在這些層面上,希特勒的體制確保了質量監控和勞動力經濟性要優於馬馬虎虎、得過且過的美國式飛機建造。在杜立特爾看來,生產數量如此之多的戰機顯然只可能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德國正在積極備戰。但何時開戰?又與誰交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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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立特爾來到了法蘭克福。他發現這座城市有一個非常明顯的變化,那就是「數以百計的男子穿著軍裝,帶著印有『卐』符號的肩章;街道上,商店裡的普通民眾一臉嚴肅,不苟言笑」。杜立特爾說道:「那裡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他只在那裡停留了幾天,也沒有繼續前往柏林,倒是抽出時間去拜訪了好友——已是納粹空軍少將的恩斯特·烏德特。烏德特同樣變化不小。「以往的那種熱情歡笑不再,」這一次,烏德特沒有給他安排陪同人員,也沒有允許他進入軍事設施,倒確確實實地帶著他去法蘭克福看了一場飛行表演——吉米回憶道,觀看演出時,他似乎「因為我在身邊而顯得尷尬窘迫」。那場飛行表演被嚴格地限制在了駕駛軍用飛機展示軍事戰術的範圍內。
無論走到哪裡,杜立特爾都能感到一種嚴峻的緊迫感。他想盡辦法見到了一些德國飛行員,但是同他們的談話——杜立特爾說,卻總是「單向的」。當德國飛行員們問到美國飛機製造業時,他們的態度「近乎無禮傲慢」並且「公然談論歐洲戰事」。
恰逢烏德特在慕尼黑度假,便也邀請杜立特爾過來。「但有個聲音在告訴我,」杜立特爾說,「這樣是不對的。」那也是他和老朋友的最後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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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國途中,杜立特爾在倫敦臨時駐留。他走訪了美國使館,看望了空軍武官,馬丁·麥克·斯坎倫少校,他那對於爆發戰爭的可能性無精打採的態度被不止一個人看在了眼裡。斯坎倫對他聽到發生在德國的巨大變化絲毫不感興趣。他建議杜立特爾把他的德國見聞在回到美國後告知海培·阿諾德,杜立特爾果然這麼做了。
阿諾德起先是杜立特爾在羅克韋爾機場時的指揮官,現在的他是美國陸軍航空兵團總司令,官至少將。杜立特爾沒有返回聖路易斯的家,而是在船停靠紐約時直接去了華盛頓。他對阿諾德說,他相信歐洲戰事「無可避免」並提出願意回到部隊服役。阿諾德知道這意味著杜立特爾的薪水將會大幅縮減,於是兩人同意採用不固定薪水支付的辦法。
不久,即1939年9月1日,希特勒出動飛機、坦克、大炮進攻波蘭。兩日後,英法兩國對德宣戰,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