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遇到木心,就會對這個時代的問題習以為常。可等到這麼一個人出現,你跟他對照,就會發現我們身上的問題太多了。我們沒有自尊,我們沒有潔癖,我們不懂得美,我們不懂得尊敬。」
——陳丹青
大多數人知道木心,是通過一首《從前慢》: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他的作品溫柔,優美,深刻,即便未曾謀面,也能從字裡行間中看出他的細膩和廣博。
他的字,他的畫,或許你們都略知一二,但木心還有一個隱藏屬性:「精緻時尚idol」。
1927年,木心出生在烏鎮一家孫姓名門望族,祖父給他取名孫璞,字仰中,號牧心。長大後,他便給自己取筆名:木心。
△ 木心全家福,左二為木心
家裡人期望木心從商從政,但木心卻一心想做一名畫家。1946年,木心考到上海美專跟劉海粟先生學習油畫,沒過多久又追隨林風眠先生研究中西繪畫。
1946年的木心可謂玉樹臨風,修長的身型外套著一身黑色的中山裝,髮型打理得一絲不苟。
顯然,木心也是愛國的。
1947年,木心參與了反飢餓反內戰學生運動。被發現後,木心被學校開除學籍,並遭到國民黨通緝。迫不得已,他只能逃到臺灣,直到1949年才返回大陸。這身裝扮我只看到了三分之二屏的大長腿,還表現出一種「頭可斷褲子不可皺」的穿著信念。
即使生活經歷著大風大浪,木心依舊從容面對。年輕時的木心穿著粗線半高領毛衣,一臉的青春洋溢。但圓臉大頭脖子短的直男千萬不要模仿木心這樣穿,會秒變大頭娃娃。
1957到1978年期間,他因為被人「打小報告」數度入獄。木心被關在陰暗潮溼的防空洞裡,周圍全是汙濁的髒水,每天吃酸溜饅頭和發黴鹹菜,時不時還夾雜著加菜蒼蠅。
這等身心摧殘,同時期進監獄的文化人早已意志消沉,但木心卻依舊活得精緻。他在白紙上畫上黑色琴鍵,月黑風高夜便蜷縮在角落裡,指尖在鍵盤上無聲彈奏著莫扎特和蕭邦。他把寫檢討的紙偷偷藏起來,每天堅持寫作。囚禁期間,他寫滿66張紙,每一張都兩面寫盡,足有65萬字。寫煩了,他便動手把自己的爛鞋弄成市面上流行的尖頭鞋型,高興地欣賞著。
「白天我是一個奴隸,晚上我是一個王子。」
當時,把他關起來的人都在想:
「這小子該是爬著出來了吧。」
木心回答:
「你要我毀滅,我不!」
「我是一個在黑暗中大雪紛飛的人哪!」
1978年冬天木心出獄了,他披著一件義大利產的暗棕色大衣,頭頂一頂黑色的禮帽,褲線依舊筆直,皮鞋擦得能倒影出人的樣子。
他一個人來到上海一家餐館,靠著臨窗的座位坐下,點了幾道菜。沒吃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魚肉不嫩了,雞蛋炒老了,從前的味道不是這樣的。」
顯然,監獄的夥食還沒磨滅他挑剔的味蕾。
△ 木心常用的帽子、挎包和皮鞋,款式到現在看來都不會過時
多年後,梁文道看到木心出獄不久後的照片,照片上的木心穿著得體,姿態優雅,臉上沒有任何苦難和抱怨的神情,他十分驚訝:
「這哪裡像是一個坐過牢的人,好奇怪,好奇怪的一個人。」
也難怪梁文道會這麼說,大部分改造回來的人,身子都會佝僂前傾,神情沮喪惶恐。同時期接受改造的「民國吳彥祖」趙丹,重見光明之後最多也是走老幹部風,並不像木心「歸來仍舊是少年」。
△ 趙丹
木心見人總是精神抖擻,還一直保持著晨起洗澡的習慣。
有人說木心潔癖,木心卻說:
「我晨起洗澡,只為把夜洗掉。」
穿著波西米亞風喇叭袖紡紗上衣的木心,在小院裡坐著都像是去海島度假。
△ 想在朋友圈偽造去海島度假的網紅們可以模仿一下這張照片,造型、布景滿分
出獄後4年,木心事業一片輝煌,同時他又看見身邊一個個有志青年都墮落了,變得愛慕虛榮貪圖利益。對生活從來「不隨便」的木心當然不願隨波逐流,成為俗套之人。
1982年,並不會說英語的木心大膽拋下國內的一切來到美國。剛到紐約就被一位華人收藏家盯上,主動給木心提供落腳地,條件是:每個月都要做槍手出文,還要以畫相抵。木心當然say no,他立刻搬出豪宅,住進著名的「瓊美卡」。「瓊美卡」是非洲裔與拉美人的雜居之地,環境非常混亂。但木心還是會把屬於自己的空間收拾得井井有條,給自己能力範圍內最好的生活。
即便生活在底層,木心的打扮也從來不俗套。
他親手裁剪製作襯衫、大衣,設計製作皮鞋、帽子。對於紳裝、大衣的面料、設計、款式了解,木心可以說是爐火純青。西裝獨尊英紡,手帕特製繡名,襯衫現燙現穿,無論長襪短襪都千萬不能皺.所有細節都不放過。
為了搭配馬靴,木心甚至把燈芯絨的直筒褲釘上5顆扣子改制成馬褲,身邊好友都誇讚他手工活一流。要知道在80年代,馬褲在西方非常流行,是經典男裝的一部分,不管是正式還是非正式場合,馬褲都可以作為搭配服飾出現。
為解決生計,木心只好去替猶太畫商繪製波斯細密畫。無論上班有多辛苦,木心都會在出門前把自己收拾得一絲不苟。特別欣賞木心對穿著細節的重視,美式西裝內搭配暗調花紋襯衫,手指上戴著銀戒指作為配飾,無處不體現出「精緻」二字。
不僅對穿著認真,木心每個月還會從極有限生活費中省出小錢犒勞自己的胃。把雞蛋做出十二種吃法,買凱歌的葡萄乾麵包,買西海的生煎包子。只要能吃上好東西,身上每個細胞都透露出歡喜。
「吃了再多苦頭,也要笑著活出人的樣子。」
「連生活都要成為藝術。」
當陳丹青請教木心怎麼成為藝術家時,木心如此回答。
1980年代,很多畫家、音樂家、舞蹈家、歷史學家赴美留學。當時,這幫人經常和木心在一起閒聊,並請他開課講世界文學史。1989年1月15日,眾人在畫家高小華家聚會,課程正式啟動。62歲的木心,身著整潔的淺色西裝,一臉欣喜地坐在沙發上。
1994年1月9日,在陳丹青寓所,木心講完了「文學嘉年華」的最後一課。散課後,木心穿上黑大衣,戴上黑禮帽,步出客廳。走到門口處,他又回頭看了十幾分鐘講課用的橡木桌。
△ 黑大衣+黑禮帽+黑色長柄傘
是西方紳士們萬年不過時搭配
2006年,在闊別家鄉24年後,木心回到烏鎮。晚年的木心住在烏鎮,不參加任何文學活動。
書評人顧文豪有幸探訪木心,他形容木心:
「比我想像中的清瘦一些,眼神明亮瑩澈,笑起來微露洞穿世事的明達外加一點玩世的狡黠,一望即知非凡人,衣著講究,不在款式牌子,而在顏色,隨意的精心。」
木心眾多造型中,最有趣的就是這身細條紋西裝搭配Bolo tie。只有精緻又講究的人才會佩戴Bolo tie,讓自己在一堆眼花繚亂的領帶中脫穎而出。
要說格子元素是直男殺手的博主們,看到木心可得自己掌嘴了,穿著格子衫的木心既優雅又有格調。
最後的五年,木心一直住在烏鎮,一個人在靠窗的房子裡畫畫、寫作,做衣服。2011年12月24日,伴著莫扎特與巴赫的鋼琴曲,穿著黑色呢子大衣、戴著格子圍巾的木心躺在鮮花中,與這個世界告別。
木心談到自己的小說時,曾講到我們這個時代:
收穫的是科技,失落的是文化;
收穫的是物質,失落的是精神;
收穫的是性慾,失落的是愛情。
我認為還能加上一句:
收穫的是忙碌,失落的是「不隨便」。
的確,因為生活的快節奏,大部分人遠沒有想像中那麼勵志那麼熱血。也會因為生活中的「小確喪」變得「佛系」,乾脆放棄了精緻,用隨便的態度對待一 切。
但生活就是一面鏡子,你對它隨便,它也會對你隨便,你的態度最終只會投射到自己身上。
如果你想讓自己變得精緻,卻沒法一蹴,那麼不妨從一些生活中的小事入手,精緻往往隱藏在細節當中,例如喝水這件小事:有的人覺得喝水是很隨便的事情,但其實水是喝進身體裡的,絕對不能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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