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科比!他贏了,然而動畫創作者輸了

2021-02-15 虹膜

在奧斯卡頒獎結果出爐之前,大概很少有人會料到,一部改編自籃球巨星科比·布萊恩特退役信的作品,會成為這屆奧斯卡獎的最佳動畫短片。

就連科比本人,可能事先都沒有想到,這部由他製片並出任旁白的《親愛的籃球》,真的能贏得一尊小金人。也難怪他在接受採訪時會激動地說,贏下奧斯卡獎,比贏得NBA總冠軍還讓他開心。

但科比的這次獲獎真的實至名歸嗎?人們對此眾說紛紜。他的反對者,會拿他的運動員身份和性醜聞前科做文章,而他的支持者,則會拿他的種族身份與籃球情懷說事兒。

但這些話題,或許都不是問題的重點。真正的重點是,從藝術角度上,《親愛的籃球》究竟是不是五部提名作品中最好的那部?

《親愛的籃球》是不是一部好作品?我個人認為,是的。

從視覺層面來看,這部作品有著質樸卻有力的美感。而能夠把籃球這項長人林立、肌肉棒子橫行的運動,包裝得如此具有藝術感,本身就已經是個不小的成就。

《親愛的籃球》的藝術感,離不開在它幕後耕耘的強大主創。這部短片的導演格蘭·基恩,是迪士尼公司的傳奇動畫師。他參與過多部經典迪士尼動畫電影的創作,《小美人魚》、《美女與野獸》(1991版)、《阿拉丁》和《風中奇緣》中的主人公形象,就都是出自他的筆下。

至於本片的配樂師,大家就更熟悉了:喬治·盧卡斯和史蒂文·史匹柏的御用作曲家——約翰·威廉士。他的配樂恢弘大氣,為科比的生涯賦予著史詩感;同時它又透露著細膩的情思,使科比童時對籃球的迷戀,變得無比動人。

《親愛的籃球》的一個成功之處,就是把整個短片的落腳點,放在了科比的童年夢想上。這樣的角度,能夠感染許多並不熟悉科比的觀眾,而對熟悉科比的觀眾來說,這個角度則使他們忘卻了許多關於科比的爭議。

在樸拙的鉛筆素描畫風之下,充滿殺氣的「黑曼巴」,又重新變回了那個對籃球保留著赤子之心的「小飛俠」。而他的退役,帶走的也是NBA的一整個時代。

作為球迷,只要你經歷過那個時代,不論你是「科蜜」還是「科黑」,是艾弗森、加內特、鄧肯還是卡特的球迷,你都會在觀看這部短片時,親切地回憶起只屬於那個時代的江湖味道。

2. 《親愛的籃球》是不是五部提名短片裡面最好的?

很可惜,顯然不是。

《親愛的籃球》雖然達到了它可以達到的上限,但是作為一部動畫短片,它的內容還是顯得有些單薄。這也和它所受到的先天限制有關:它不僅敘事薄弱,而且它的題材本身,也在某種程度上限制了動畫師對於想像力的發揮。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去掉基恩的畫風和威廉士的配樂,這部5分鐘的短片,也只不過是一段騰訊體育在比賽中場休息時間插播的煽情MV。而它的這種先天短板,在幾部本屆動畫短片提名作品的襯託下,會顯得更加明顯。

如果說動畫短片的魅力之一,在於向觀眾展現一個前所未見的世界,那麼停格動畫短片《負空間》所展現的那個蕭索世界,和電腦動畫短片《花園派對》所展現的那個過度飽滿的青蛙世界,顯然都要比《親愛的籃球》生動許多。

如果說動畫短片的一大優勢,是能夠展現出真人電影無法企及的想像力,那麼由皮克斯出品的《失物招領》,成功地把一批在校園失物招領箱裡堆放的雜物,變成了一具有形狀、有靈魂的實體,其想像力依舊令人嘆服。

《失物招領》

如果說人們對動畫短片的一個要求,是在技術層面做出突破,那麼《花園派對》通過CG特效達到的擬真程度,絕對超乎人們的想像。在主創的精心雕琢下,充滿細節的青蛙皮膚,幾乎真實到了可怖的程度。

這部短片會促使人們思考這樣的問題:當「假象」變得比「真實」更「真實」時,我們對世界的認知,究竟應當如何安放?

即便我們不去考慮動畫短片這一形式的特殊性,那麼《負空間》一片對情感的表達,依然要比《親愛的籃球》豐富許多。它是五部提名作品中,我個人最喜歡的一部,或許是因為短片的兩位主創中有一位是日本人,使得整部短片對親情的表現,變得含蓄而悠遠。

《親愛的籃球》的獲獎,對科比本人來說,是巨大的成功。他曾在退役時充滿豪氣地說:「如果二十年後,籃球依然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成就,那我就失敗了。」僅僅在退役不到兩年後,他就在奧斯卡的舞臺上證明了自己。

但科比在奧斯卡的成功,卻意味著其他動畫短片創作者的努力被付諸東流。畢竟與真人電影相比,動畫短片的創作要純粹許多,而它們的創作過程,也需要付出更多的心力。於是奧斯卡等獎項的表彰,就成了對他們辛勤努力的唯一酬勞。

然而科比、格蘭·基恩與約翰·威廉士這樣的大玩家的加入,卻在某種程度上打破了動畫短片競爭的平衡,因為這樣的競爭,從經濟和人脈上,都是不公平的。

Glen Keane & Kobe Bryant

雖然《失物招領》的背後,是財力雄厚的皮克斯,而《反叛的童謠》背後,也有電視臺做支持,然而像《負空間》和《花園派對》這樣給人帶來新鮮感的作品,幕後主創卻只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和在大學裡工作的教職人員。以他們的財力,估計花上幾百年,也請不起像基恩和威廉士這樣的大咖。

我們都知道好萊塢內部人士和和科比的淵源,也知道科比這個名字對洛杉磯來說意味著什麼。

也許奧斯卡評委把最佳動畫短片獎頒給科比,有一萬種理由,但把這個獎頒給《負空間》或《花園派對》,卻完全不需要找理由,因為它們就是最棒的。

把獎頒給《親愛的籃球》,學院會員們又一次證明了他們的偏狹:他們對洛杉磯這座城市負了責,卻並沒有盡到他們對動畫創作所應盡的責任。

我只能希望,這樣的頒獎結果,是一次不會被他們重複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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