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殺了我兒子?"
27年前,年輕的劉荷花抱著兒子的屍體捶胸頓足,撕心裂肺地想要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27年後,聽著遠處的歡呼聲、鞭炮聲、恭賀聲,劉荷花再次問出這個已經塵封了20多年的問題。
在張玉環被釋放的第二天,劉荷花就走了。離開張家村,到了外地一個工地食堂裡打工做飯。她說,這麼多年,自己一直在恨著張玉環,現在突然說人不是他殺的,接受不了。
孩子遇害後,劉荷花身體一直不好,孩子遇害的第二年,劉荷花的另一個孩子掉到水裡淹死。
"我現在連恨誰都不知道,真兇是誰?誰能給我們一個交代",這個經歷了連續失子之痛的女人,心裡填滿了心酸和苦澀,"我能有什麼辦法?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8月4日,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宣告張玉環無罪。律師稱,擬提700萬元左右的國家賠償。1993年10月,張玉環被指控涉嫌殺害村裡兩名男童,至今被羈押了9778天,近27年。
失蹤
兩男童浮屍於水庫
1993年10月24日,舒愛蘭像往常一樣,背著背簍,去地裡幹農活,兒子小榮就在家門口玩,她叮囑孩子要注意安全,然後離開。
舒愛蘭說,如果知道孩子會發生意外,她那天無論如何也不會出門。
和舒愛蘭有同樣懊悔的,還有劉荷花,她回憶說,事發當天上午11時左右,家裡豬仔生病了,她去喊獸醫來治病。出門時兒子還在,待她回來時,孩子不見了。
孩子不見了,村民們都幫忙尋找,但一直沒有找到。第二天上午,舒愛蘭聽到兩名兒童浮屍於水庫的消息,一下癱倒在地,她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
他殺
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或掐痕
所有人都認為,孩子是在水庫玩耍時不慎溺水而亡,包括舒愛蘭和劉荷花,"孩子一個6歲,一個4歲,誰會這樣心腸歹毒,要把他們置之死地呢?"所以,孩子家屬找到孩子後,就準備迅速將兩個孩子入土為安。
但北嶺林場醫生張幼玲的一番話,掀起了軒然大波,"我掀開蓋在屍體上的蓆子,看到兩名兒童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或掐痕,當場我就肯定是他殺。"
後經法醫鑑定:死者張某偉、張某榮為死後拋屍入水,死者張某榮繫繩套勒致下頦壓迫頸前窒息死亡;死者張某偉系扼壓頸部窒息死亡;死亡時間為1993年10月24日上午11點半。
兇手
事發當晚形跡可疑
2天後,張玉環被警方鎖定為嫌疑人,並於1993年10月27日被收容審查。一周後,警方向受害者家屬宣布破案,兇手是張玉環。同年12月29日,張玉環被正式逮捕。
村民們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但劉荷花回想張玉環夫妻的舉動,卻覺得對方形跡可疑。
劉荷花說,事發當天晚上,她感覺聽到兒子的聲音:"媽媽,我在這裡"。"我開門就去找,張玉環的妻子宋小女立即抱住我,攔著我不要出去,她的手,一直在發抖。"
"我去張玉環家找孩子4次,每次問他的兩個小孩有沒有看見過我兒子,他們夫婦就直接打斷,說沒有見、沒有見。"
27年前,張玉環、劉荷花、舒愛蘭3家人毗鄰而居,最遠直線距離不足100米,關係和睦。如今,3家人陸續搬離,老房子已破敗不堪。
所謂"真相"
已被推翻
判決書內容顯示,1993年10月24日上午10時許,兩個男童在張玉環家門口玩耍。
這時,張玉環回家見他們將階簷上的土往下面扒,立即上前對張某榮臉部打了兩巴掌,以示警告。張某榮被打後,反手朝張玉環手部抓去,手被抓破的張玉環心中氣憤,便將其拉到房間內進行毆打,而後用麻繩套住張某榮頸部,將其勒死。
隨後,張玉環害怕罪行暴露,又將張某偉拉至房內,將其掐死,後用雜物掩蓋兩具屍體。
當晚,張玉環將兩具屍體裝進一麻袋內,用板車拖至曬穀場,爾後,分別將兩具屍體背至下馬塘水庫,拋入水庫中,還將裝屍體的麻袋拋入水庫中。
質問
"誰殺了我兒子,誰能給我們一個交代?"
2020年8月4日,江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宣告張玉環無罪。
劉荷花說,這麼多年,自己一直在恨著張玉環。現在突然說人不是他殺的,接受不了。"那是誰殺了我兒子?為什麼張玉環放出來了,真兇卻沒有找到?誰能給我們一個交代?"
自從孩子遇害後,劉荷花身體一直不好。孩子遇害的第二年,另一個孩子掉到水裡淹死,使劉荷花遭遇滅頂之災。
"每次想起來都想死。幾次我都想死掉,活著沒有什麼意義。"連續的失子之痛,讓這個女人、這個家庭幾乎無法承受。
同樣身處地獄的還有舒愛蘭一家。6歲的兒子被人害死沉屍池塘,讓整個家庭蒙上了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
"這家人好慘的,這家男的騎摩託車撞了人,賠了人家10萬塊錢,幾乎把家底都賠了進去。現在又腦溢血中風了,躺在醫院裡搶救。"村民張鵬指著張玉環家斜對面一處極為破敗的房子,那是舒愛蘭家的老宅。
"我想不通,抓了他20多年,現在可能判他無罪,那我兒子白死了?如果他不是真兇,真兇又是誰?"48歲的舒愛蘭皮膚蠟黃,生活讓這個身材瘦小的女人滄桑不已。
放棄
"我連恨誰都不知道,一點辦法都沒有"
劉荷花老了,滿臉皺紋的她說自己不是沒有想過繼續去上告,去公安局、檢察院去告,為被殺害的兒子報仇。
"但是能告誰呢?就連恨誰都不知道。現在那個人(張玉環)已經放出來,我能有什麼辦法?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劉荷花說,她現在已經不想再去追究了,不想了,心裡恨到了極點,但是放棄了,"已經這樣了,沒有辦法了。"
而舒愛蘭更是自顧不暇,"自己都顧不上了,更不可能去追究兇手了。說是不找兇手了,是找不到了,放棄了,沒有辦法。誰不想給自己的孩子報仇?"
死去的孩子,不明不白的死了,活著的人,徹夜難眠,默默承受著蝕骨之痛。
對於張玉環來說,雖然法律還給了他清白,但是重新融於村莊,重新被身邊的人接納,還需要一段時間。
所有人都在等待真相。只有找出真兇,才能平息所有的痛苦和折磨。
以上綜合齊魯壹點、上遊新聞、紅星新聞、海岱新聞、界面新聞等多家媒體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