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泡茶,只為懂茶的你
千杯茶之327
做調解,當務之急,你要聽得懂當事人在講什麼。
方言,成為最大的障礙。
我怕聽方言,怕聽高亢的聲音,怕喋喋不休的女人。今天的這位女當事人,三者都佔了。
她來自鄖西,55歲,丈夫54歲。兩個人結婚31年,跑船二十多年,養大兩個兒子,大兒子已經結婚生子,在武漢安家落戶。小兒子尚未成家。
按說他在當地應該算是比較富庶的人家,看兩個人的衣著打扮也都不差。可是,女人一上場就各種抱怨,當然,是對對面的的男人的。
男的懶散,不愛操心也不愛吭聲,同時也不把女的看在眼裡。女的能幹,但是手有一雙,嘴有一張,愛講愛嘮叨,愛較真。在場上,基本上是女方在講,男人保持沉默。
魯迅先生早說過,不是在沉默中爆發,就是在沉默中死亡。
男人爆發過——
四年前,過年期間,女人在一個花燈隊裡當領隊,帶著另外兩家人一起玩。有個書記也在隊裡,男人自己有事相求書記,就私下去給書記送禮。但這一切都沒有跟自己的老婆說,女人知道了很生氣,問他為什麼不跟自己商量。然後吵起來,她罵他的話很難聽,男人的情緒臨界點被突破,他再也忍不了了,把女人按在地上打,直接把女人打昏。女人醒來發現自己在醫院裡,而且不是他送來的,是好心的鄰居發現了送她來的醫院。她說自己在醫院住了二十多天才慢慢好,而他都沒有來看她。
之後,女人和男人分居。
她說他在外面肯定有人。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是女人說,我的直覺是很準的。村裡有個單身女人,他會把家裡的魚、肉、蛋拿到她那裡去。問他為什麼拿,他不吭聲。
男人說,只是過年時幫那個女人帶一點豬肉,是找她要了錢的。
但當時,他對妻子都不解釋。他的理由是,我說了她也不會相信的。我的解釋她根本不會聽,我不如閉嘴,什麼也不說。
在這樣重大的涉及到婚姻底線的事情上,兩個人都是這樣一種猜啞謎的態度,一個不說,一個亂想,怎麼可能過得好。
女人在場上都是對丈夫的控訴。
他懶,他如果是勤奮的,早賺了幾百萬了。
他不顧家,現在每月三千的工資,全自己吃完喝完花完,不拿回家。
對兒子也冷漠,要給小兒子買房,拉他去看房,他不去。
動不動玩失蹤。萬一家裡有什麼事,打電話給他,他說,我掉到水裡淹死了。
說出這種話的男人,就算沒在外面怎麼樣,對自己的妻子已經不怎麼樣了。
不過,女人的問題也很明顯,連她的兒子都說,我媽就是一個很驕傲的人,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總說別人不尊重她不把她放在眼裡,她自己看別人也全無好處啊。所以一幫親戚都得罪完了,就是這張嘴惹的。
聒噪一詞用在她身上再好不好。
她控訴丈夫遇事不和她講,不尊重她。親戚家的兒子結婚,他讓他媽媽包一個兩百託舅舅帶過去,自己又包了一個兩百給舅舅帶過去。她說,明明你和你媽媽是一家,你媽媽只有你一個兒子,出一份份子錢就可以了,為什麼要出兩份。
男人的解釋是,只是個誤會,他並不知道媽媽也託了舅舅,所以舅舅把那一個份子錢又還他了。
聽了解釋,女人仍然氣忿,他什麼事都不和我商量,我在這個家沒地位。
他的父親生病,他打電話向兒子告狀,說我這個當兒媳婦的都不照顧老爹。我根本不知道老頭子病了。之前婆婆生病也是這樣,他不告訴我,只是吃完飯走得飛快,問他為什麼要走那麼快,他才說母親住在醫院裡,他要趕過去看看。
可是,這不是他應該告訴我讓我知道的事情嗎。他從不主動告訴我。
丈夫的解釋是,她脾氣大,尤其近幾年,像個神經病一樣,醫生說她得了更年期綜合症。我為了避免和她衝突,乾脆就少跟她講話,不願意和她交流。
他就像一隻駝鳥,把頭埋在沙子裡,就以為沒有危險。但是,妻子是不會給他安寧的,他越是不想聽,她越在扯著高音喇叭一樣的嗓子,在他的耳邊吵。
最後,他就逃出去了。
這個個案有特別之處在於,他們的大兒子一直在現場,是他受母親所託,給節目組打來的電話。
當夫妻倆在臺上接受主持人的詢問,講述他們的矛盾時,他們的兒子靜靜地坐在觀眾席上,對於父母的這種狀態,他是習以為常了。
他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像父親更多一些。
他說,你們看了也知道,我媽這性格,真的不好相處。我爸就是什麼都逃避,我媽就是凡事都較真,她跟所有的親戚都處得不大好,可能就跟姨媽還可以,因為可以互相吐個苦水什麼的。
他在武漢,父母在鄖西,幾年才來一次,這次是來看看孫子,然後她就提出來要到電視臺來做調解。
他覺得父母這樣相處確實痛苦,就幫著打了電話,並陪他們過來。
那小夥子一臉無奈。在他的成長經歷裡見慣了父母之間曠日持久的爭吵,所以,已經是波瀾不驚了。
臺上的女人穿著很新的連衣裙,背一直挺得直直的。
她的形象氣質,跟農村多數女人比是要好一些的。看得出來是一個能幹且好強的女人,她現在已經有退休金可拿,仍然出來做保險推銷員。
她希望男人也像她一樣下力地掙錢。
可是男人明顯已經沒有什麼鬥志,一個月拿三千的工資,他已經滿足。人生最後二三十年,男人不想打拚。
一方面是性格使然,一方面,也是此前的打拚並不被妻子承認。他說,我以前掙的錢都給了她,家裡的財政大權都是她在管。我也很累很辛苦,可她一點不體貼,總嫌我掙的少。我的付出別人都看得到,她的姐妹都要她體諒一下我,你們猜她說什麼,她們好你去跟她們過啊。這個人完全沒辦法溝通。
調解現場,男人說到妻子最讓他傷心的地方,就是罵他,罵他的母親,罵他的姐妹。
那些罵人的話,讓男人不僅對她關閉了耳朵,也對她關閉了心,於是,形成了現在的僵局。
這僵局怎麼破?尤其是當女人都認識不到自己的問題的時候。
我對喋喋不休的女人一向有點敬而遠之,男人若如此,更是視同雷區。
來到現場的,以喋喋不休的女人居多。
她們有一個共性,語速快,不停頓,記性好,二三十年前的事都可以講得如同昨天才發生。
也許真的如她們所說,在此前歲月裡受盡了委屈、折磨、虐待,所以,一旦來到現場,這個可以讓她一吐為快的地方,她們就會不加克制地將自己肚子裡的苦水一口氣倒出。
她們那麼愛說,為什麼那些綿密的心事,從來也沒有被對面的男人理解過。
她們似乎對男人也只有那麼一點微薄的索求,但似乎從來沒有被滿足過。
為什麼?
我覺得,喋喋不休的話語其實是砌在了她和男人之間的一堵牆。
說得越多,越快,越聲淚俱下,男人越想躲越想逃,逃不過了,逼急了,最後老拳相加。
相似的個案,看得太多。
每當她們密集的話語如子彈一般射向現場的聽眾時,我也想逃,我也終於明白了古人所說的「貴人語遲」是何其有道理。
真的,在張嘴說話前,首先要學會閉嘴。
綠茶,想把自己活成茶一般的女子
一個聽故事的人,講點掐頭去尾的故事
不講大道理,就說點小道理,點到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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