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24日,臺灣被推動成亞洲第一個同性婚姻合法的地區。多年來,臺灣LGBT人群平權的社會運動,也在一定意義上影響了臺灣電影。
這些年來,涉及到同性情節的臺灣電影不在少數:超前於時代的《喜宴》,在個人自由和東方倫常之間調和相融;千禧年後的《藍色大門》《盛夏光年》,又在小清新的外殼下演繹著殘酷青春物語。
去年的臺灣金馬獎,拿下8項提名的領跑選手也是一部同性題材電影——《誰先愛上他的》。
舞臺劇出身的謝盈萱,首次拍電影就在競爭激烈中拿下了影后;偶像劇中浸染多年的邱澤,成功轉型,憑此片角逐影帝。
除此之外,《誰先愛上他的》還拿到「最佳原創歌曲」、「最佳剪輯」等多項嘉獎,在評委和觀眾中收穫了良好口碑。
那麼,它到底講了個什麼故事呢?
一個關於「男小三」的故事。
中年婦女三蓮(謝盈萱 飾)在丈夫正遠患病去世後,獨自撫養著14歲的兒子呈希。生活的壓力、丈夫的離去、兒子的叛逆,使她變成了神經質的潑婦。
她最耿耿於懷的一件事就是:丈夫的保險金居然全部留給了外面的小三!而這個小三,居然還是個男的!她帶著兒子,去大鬧小三阿傑(邱澤飾)的家,想討回保險金。
阿傑是小劇團的導演兼演員,生性散漫隨性而玩世不恭。他對保險金的事不甚了解,一心撲在最近排演的戲中。
處於青春期中的呈希,經歷了父親的死亡,母親的變化後,變得更加敏感反叛。和母親關係惡化後,他搬到了阿傑的家中暫住。他想弄清楚:爸爸的「小三」,到底是不是好人?
三蓮—正遠—阿傑這段糾纏不清的複雜關係,慢慢浮上水面。兩段感情中,到底是誰先來後到?愛著同一個男人的兩人,又將如何收拾生活的殘局呢……
從劇情來看,《誰先愛上他的》明顯是一部帶有臺灣本土風格的小體量之作,把社會議題包裹在輕喜劇畫風之下。它是如何在大體量之作(如《我不是藥神》、《影》)的金馬獎環境中脫穎而出的呢?
首先是主題的精巧,在愈來愈同質化的LGBT題材中顯得獨樹一幟。近幾年常見的同性電影,多半聚焦於同性之愛的純粹、爭取平權的不易等等。而《誰先愛上他的》在「同性之愛」的議題之外,還關注了「同妻之怨」。
正遠和阿傑的愛情固然美好,但正遠還是以「需要一個正常家庭」的理由離開了他。正遠和三蓮的婚姻建立在哄騙的基礎上,直到兒子長大,他才向妻子坦誠了性取向。
影片渲染了正遠和阿傑的純真愛情,初心所向;也描繪了同妻三蓮的不甘怨恨、錯愛一生。雖說正遠是迫於社會壓力選擇了結婚生子,但他做決定的那一刻已經辜負了兩個愛他的人。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電影以死亡削弱了正遠的存在感,以減少觀眾的不適心理。
其次,電影的表現手法非常討巧,它以孩子的視角講述了這個故事。
敘事人呈希的故事,帶有不少主觀色彩。他甄別阿傑是好人還是壞人,見證母親的變化,接受父親的取向。在他的孩童視角下,一切美好結局都變得可以信賴,因為孩子看不到成人世界的幽微晦暗,願意接受「愛最大」的解釋與收場。
所以,結局中阿傑和三蓮的和解、阿傑與母親的和解、呈希自身的和解與成長變得水到渠成,浸染在本片情緒中的觀眾,也樂於看到善良的人們都有美好的歸宿。
另一方面,電影中反覆出現的動漫、塗鴉元素,也在孩童視角下消融了刻意感。舞臺劇、童話世界和夢幻人間相得益彰,全片洋溢著drama的氛圍。
「以樂景寫哀情」也是電影的一大優勢。
《誰先愛上他的》電影標籤裡有「喜劇」的分類,但它並不是臺灣風俗劇的癲狂過火的那一套。電影在細碎的喜劇片段中,折射著悲憫的哀情。
阿傑在三蓮稱呼他為「小三」的時候說:「怎麼我也是個男的,要叫也只能叫小王」。其實不管如何認證阿傑的身份,都是不合適的,因為他才是正遠更早拋棄的人。他掛在嘴角的狡黠與不在乎,和追憶正遠時的深情悵惘形成了鮮明對比,讓痴情的阿傑一角變得更為生動。
打算喝酒買醉的三蓮,在便利店選了一款洋酒,然而店員報出的價格讓她望而卻步。下一個鏡頭,便是她手拿的米酒特寫。巨大的反差讓人啞然失笑,但不禁萌發出了一陣心酸:到了這個時候,三蓮還顧及著價錢高低,足以說明她的生活不易。片中很多笑點,讓人笑著笑著就哭了。
最後,讓整部電影閃閃發光的,是謝盈萱和邱澤的演技。全片最為複雜的兩個人物,被他們詮釋得血肉飽滿、收放自如。
一開始會覺得謝盈宣扮演的三蓮,有點過於聒噪,對敵人對兒子都是咋咋呼呼的。但多數時候,她都是強作堅強,怕孤兒寡母被人欺負先露出張牙舞爪的模樣。
隨著劇情發展,能看到她獨處時默默吞下的那份苦楚。比起阿傑,她是更不幸的那一位,從始至終都沒有得到過枕邊人的丁點愛情。
其實,強勢兇悍的三蓮,也是有另一幅面孔的。在以為被愛著的歲月裡,她也是溫婉如水的可人女性。只是歲月和際遇改變了這一切。
邱澤飾演的阿傑,是桀驁不馴的小狼狗,一生只為深愛的人低頭。他神情中充滿了天真的媚態,但形體上並無矯揉。執著又純真的銀幕形象,既打破了自身的既往形象,又演出了不同常規的同性戀者。
出軌?小三?同性戀?
電影只是講了一個「愛最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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