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聖正在為讀者抽獎
見習記者 潘卓盈 記者 杜青寶 攝影 陳中秋
他是曾經挽救臺灣電影票房的救世主，但是瘦弱的身板擱在黑壓壓一屋子人裡面，低調得讓人仿佛可以忘了他的存在，眾人交談中很少主動搭腔，但是言語溫和，眼神平淡，一副雲淡風輕、寵辱不驚的模樣。有服務生倒茶，他會客氣地雙手接過，用好聽的臺灣腔連說「謝謝」，謙遜但不做作。他跟讀者交流朗讀時，會靦腆地搓手解釋「不好意思，我念書跟唱歌一樣，對不住大家了」。他總說自己其實是個很無趣的宅男，平時唯一的樂趣就是一家三口出去逛逛街。
沒錯，眼前這個毫無大導演架子的男人真的是魏德聖。繼不久前受蔡琴邀請來杭州散心後，昨天是他第二次踏上杭城之地。作為第二屆快報讀者電影節特邀嘉賓，他帶來了最新力作《賽德克·巴萊》的拍攝紀錄片以及最新出版的新書《賽德克·巴萊手記》。《賽德克·巴萊》這部被稱為臺灣史上最宏偉的史詩巨片，摘得了2011年金馬獎最佳影片獎，不久即將在大陸公映。
本報特邀的主持人、影評人衛西諦說完開場白，大家一直往影廳入口處觀望，魏德聖卻從影廳另一個入口進來，出現在了衛西諦的身後，讓現場觀眾笑了起來。
我想讓大家看看電影人的姿態
一位讀者上臺朗讀了魏德聖新書《跟自己的名字賽跑》中的段落，並在讀完以後特別激動：「之前看完電影《海角七號》後就買了魏導的第一本書《小導演失業日記》，看完後我才明白拍戲其實是很辛苦的一件事情。今天我已經拿到了籤過名的《跟自己的名字賽跑》，我很想讓魏導幫我再籤一個名，就籤在這本《小導演失業日記》上。」讓魏德聖感動得一口答應：「沒有問題。」
看完了《賽德克·巴萊》紀錄片，本報讀者與魏德聖面對面聊天，有位讀者向魏德聖提問說：「這部紀錄片讓我感受到了你們拍攝時的狀態，其中很多細節鏡頭都讓我流下了眼淚。當時那麼艱難，你到底是怎麼堅持下來的？」魏德聖說：「我的一生都在做異想天開的事情，可能是我太浪漫、太容易去想像、太喜歡說『我以為』了。其實我們只是把自己想得太難了，臺灣影視圈當時都說電影是『砸錢貨』，只有拍電視劇才能賺錢，所以可能是電影人卑微了太久，我們不想再被媒體和外界瞧不起，都想通過《賽德克·巴萊》讓所有人看到電影人的姿態，才在這麼難的時候堅持了下來。」
魏德聖生於8月16日，獅子座，儘管從外表看，他沒有半點獅子座的霸氣。「我必須把我內心想要表達的東西拍出來，趁著我年輕，還能駕馭的時候。」於是他抵押了和太太的共同房產，用250萬新臺幣試水先拍了五分鐘的短片，也就是《賽德克·巴萊》最早的雛形。「我不是鍾愛拍電影，而是我只會拍電影，如果我今天擅長寫作，也許我就不用費那麼大勁去折騰拍片，我只要坐在家裡寫出來就可以了。」
只是五分鐘就花光了250萬，那麼近三小時的《賽德克·巴萊》全片呢？曲線救國先拍完《海角七號》之後，票房雖高，但魏德聖並沒有分到太多錢，他義無反顧投入了真正拍攝《賽德克·巴萊》的日程，他說：「我要來履行承諾了，我並沒有因為《海角七號》的成功，就忘了這件事，當初說要做，我就真的會做。」於是，這個人員浩蕩的攝製組在臺灣深山裡安營紮寨，因為他們要拍一個山裡的故事，一個已經被人遺忘的史詩故事。
我對不起和我一起工作的人
魏德聖在昨天見面會的不同場合說了多次「對不起」，因為他總覺得有些對不起同劇組的工作人員和演員。「因為演員之前都是普通人，他們有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的工作。為了拍這部戲，很多人辭去了自己的工作，因為拍攝時間一直被延遲，最後10個月結束以後很多人都沒工作了。」魏德聖說這些人之所以能一直堅持，正因為他們覺得拍攝自己祖先的故事特別驕傲。
在拍攝手記裡，幾乎通篇所有的矛盾焦點都圍繞著「錢」這個字。沒有錢，只能拉投資，邪門的
是，那時候連礦泉水的贊助都拉不到，到最後拍片結束，總共就只拉到80箱水，還不夠劇組喝一個月。拉不到投資，就只能借！他自詡是臺灣電影史上臉皮最厚的導演，長達十個多月的拍攝期，魏德聖幾乎沒有一天停止過借錢。白天拍片，晚上借錢；晚上拍片，就白天借錢，不管認識不認識的，先打一通電話再說，以至於後來臺灣企業界齊刷刷封殺魏德聖，聽到這個名字就掛電話。資金鍊最緊張的時候，為了節省時間，來不及細說自己的情況，他不得不群發簡訊去借款。「那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一條落水狗，沒人肯理我。」魏德聖說。
沒有錢，就發不出工資，一種近乎崩潰的情緒在劇組裡蔓延，緊張的拍攝加上巨大的壓力導致很多人生病的生病，分手的分手。而此時，臺灣的電影圈已經將他們的攝製組劃為了一個另類的「部落」，他們是「山上的」，其餘的是山下的。山下的電影人看不懂山上的在做什麼，認為他們瘋了，完全不可理喻。
內憂外患之下，魏德聖的太太站了出來。有一筆五千萬的救命款可以借到，但是必須有人擔保。這個一生都沒有背過債的女人，卻一下子要面對巨額債務，而且背後還是個看不到贏面的賭局。那一刻，她幾乎是顫抖著手在擔保書上簽了字。魏德聖說：「我最想感激的人就是我的太太，如果沒有她，我支撐不到殺青之日。當時知道這個事，眼淚就下來了，我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男人。」
在魏導的手記裡有這麼一段話：沒人敢保證年後開工工作人員會有多少到場。初五開工，三百多個工作人員，一個都沒少！監製吳宇森說，「沒有工資還死心塌地為你白幹這樣的事也許只會發生在臺灣。」「我們不能弄出一個笑話！山上拍電影的也要抬得起頭！」也許正是這個信念和魏德聖對電影的夢想執著讓這群「真正的電影人」跑贏了一部「真正的人」的電影。
一部電影也許時長不足兩個小時，但是它帶給人們十年乃至二十年後的影響是不可估量的，我們對未來的想像將改變這個世界。魏德聖認為這是一部電影最好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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