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黃巢江河日下之際,有一個位體制內的大佬一看黃巢這套玩得不錯,於是就拜黃巢為大哥,跟著黃巢一塊混了。
這位投靠黃巢的大哥名叫秦宗權,最初是圍剿黃巢的幹將之一,在黃巢逃出關中時,他卻拜投到了黃巢門下。
黃巢使其驍將孟楷將萬人為前鋒,擊蔡州,節度使秦宗權逆戰而敗;賊進攻其城,宗權遂稱臣於巢,與之連兵。
秦宗權的所作所為,就好像在武俠小說中一個名門正派的高手,覺得練正派武功見效太慢,看到黃巢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拿著闢邪劍譜,突然成為江湖聞風喪膽的第一高手,難免忍不住羨慕,於是最後終於忍不住也揮刀自宮,跟著練起了這種邪派武功。
邪派武功果然是見效極快,所以秦宗權投到黃巢門下,很快就成為繼黃巢之後,讓天下武林聞風喪膽的第一高手。當時的秦宗權,拳打中原,腳踢荊襄、肘打淮南,大有席捲天下的架勢。
巢死,宗權張甚,嘯會逋殘,有吞噬四海意。乃遣弟宗言寇荊南;秦誥出山南,攻襄州,陷之,進破東都,圍陝州;使秦彥寇淮、肥;秦賢略江南;宗衡亂嶽、鄂。賊渠率票慘,所至屠老孺,焚屋廬,城府窮為荊萊,自關中薄青、齊,南繚荊、郢,北亙衛、滑,皆麕駭雉伏,至千裡無舍煙。惟趙犨保陳,硃全忠保汴,僅自完而已。
問題是,秦宗權也很快成為了天下公敵,於是,很快再次出現眾多大佬圍攻秦宗權的局面。
在這種背景下,江湖紛紛傳言,秦宗權因為學了魔教的神功,所以他領導的隊伍,走到哪裡,就把人吃到哪裡。
總而言之,人肉就是他們的軍糧,走到哪裡,都是一車一車地拉著人肉行軍;他們或把人搗碎了吃,或把人醃著吃;所以他們走到哪裡,哪裡人煙斷絕,黃巢一夥也吃人,但是與秦宗權相比,那還是有點小巫見大巫。
西至關內,東極青、齊,南出江淮,北至衛滑,魚爛鳥散,人煙斷絕,荊榛蔽野。賊既乏食,啖人為儲,軍士四出,則鹽屍而從。然無霸王計,惟亂是恃,兵出未始轉糧,指鄉聚曰:「啖其人,可飽吾眾。」官軍追躡,獲鹽屍數十車。
秦宗權的結局和黃巢差不多,當眾多高舉大唐旗幟的軍閥殺過來之後,秦宗權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經過一翻左衝右突,終於撲街了。
對此,誰也別說黃巢不行,秦宗權不行,處於這種位置上,誰也不行啊。
朱溫可以站穩腳,那是因為朱溫舉起了大唐的旗幟,如果朱溫敢繼續高著黃巢的大旗,朱溫也會撲街的。因為,四面八方的軍閥全過來打你,你再牛也不行啊。
至於李克用就更不用說了,在黃巢如日中天之際,李克用也趁亂跟大唐皇帝叫號,直接就讓大唐皇帝打得跑到了韃靼的地區。
在群雄並起之時,誰成為天下公敵,也是註定會撲街的。因為你與一個軍閥單挑,只要你夠牛,或許就能打敗他;問題是,三個軍閥一塊打你,你就算再牛,又能支撐多久呢?七八個軍閥一塊打你,你就算再牛,也會死得很難看。
每次看到秦宗權的歷史,我都有一種欲說還休的感覺,因為秦宗權接過了黃巢的大旗,最後敗得很慘,也死得很慘。問題是,因為他接過黃巢的大旗,卻讓他一時風光無限。你說時光重回,他還會選擇接過黃巢的大旗嗎?實在難說得很。
這就好像,在武俠小說中,突然拿到闢邪劍譜,你說人真能經得住誘惑嗎?
也許有人會說,秦宗權是因為被黃巢打敗,才投降黃巢的。簡單來看也許是這樣的,因為史書說秦宗權拜倒在黃巢門下的原因,就是因為他被黃巢打敗了。
問題是,秦宗權後來高舉黃巢大旗,肯定是主動的。一切是顯然的,投降黃巢的人很多,但是在黃巢勢力衰敗之際,或是在黃巢死後,他們都紛紛反正了。
比如,王重榮投降過黃巢,周岌投降過黃巢、王俊武投降過黃巢,諸葛爽也投降過黃巢,他們後來又反正了,誰還把他們當賊寇看過呢?
甚至而言,從前跟著黃巢混的賊寇,比如朱溫、張全義,他們後來都先後扛起了大唐帝國的旗幟。名門正派還會把他們視為公敵嗎?顯然不會的,相反名正門正派還會紛紛與他們合作。
黃巢死後,秦宗權依然不願意扔掉黃巢大旗,不是羨慕黃巢的魔教神功,又是所謂何事呢?
秦宗權後來的背景資料非常有限,我們只知道,秦宗權突然成了中原第一大實力派,秦宗權為什麼忽然變得這樣牛呢?似乎找不到太合理的解釋。
在秦宗權投降黃巢之前,他實在不是什麼大人物;要知道,當時節度使滿天飛,秦宗權只是一個刺史罷了。
初,薛能遣牙將上蔡秦宗權調發至蔡州,聞許州亂,託雲赴難,選募蔡兵,遂逐刺史,據其城。及周岌為節度使,即以宗權為蔡州刺史。
從那時起,秦宗權也突然變得邪惡異常了,為什麼會這樣呢?似乎也找不到一個太合理的解釋,因為不就是跟著黃巢混過幾天,後來沒有及時掛起大唐旗幟嘛,怎麼可能一下就喪失了人性呢?
開始我也想不通這個問題,後來有一天,我突然想到一句話,欲練神功揮刀自宮,馬上覺得,秦宗權突然變得神功無敵、而且邪惡異常,主要原因就在這裡。
換而言之,黃巢之亂結束後,秦宗權依然還按黃巢那一套玩,所以在革命大潮的推動下,秦宗權一下成了時代最風雲的人物;當然了,因為他敢按黃巢那一套玩,在名門正派眼中,自然就是魔教中人了。
黃巢之亂被平定後,大家都及時掛起了大唐的旗幟,只有秦宗權死活不肯掛上大唐的旗幟。
我們現在的問題是,秦宗權不肯掛上大唐的旗幟,為什麼就會成為邪魔外道呢?
原因非常簡單,當時已是兵強馬壯者就是大爺,無論你掛不掛大唐旗幟,你也會擁有事實上的獨立地位;無論你掛不掛大唐的旗幟,也是想火併誰,就可以火併誰,只要你能打過對方。
在這種背景下,你不肯掛大唐旗幟,你說你的目標是什麼?顯然不是為了追求事實上的獨立,更不是為了方便火併別人。
更主要的是,別人在黃巢江河日下之際,都紛紛與黃巢劃清界限,就你從來不表這種態,你說你是想幹什麼?
關鍵是,秦宗權在這種背景下成長的太快了,快得都有些莫名其妙,不可思議了,所以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秦宗權在黃巢死後,繼續玩著黃巢那一套,所以他在革命大潮的餘波推動下,勢力那是成長的飛快,而且形象突然變得又邪又惡,比黃巢有過之而無不及。
後來,朱溫看著被俘的秦宗權,也忍不住說,如果你當初早早反正,哪有這種結果呢?
秦宗權說了,咱倆是並世之雄,我不死,你哪有機會呢?
宗權至汴,全忠以禮迎勞,且曰:「公昔陷許,能戢兵賜盟,戮力勤王,烏有今日乎?」宗權曰:「英雄不兩立,天亡僕以資公也。」謷然無懼色。
這兩個人會面的場景有些怪異,最開始,秦宗權是圍剿黃巢的主力之一,而朱溫是黃巢帳下的一個軍方大佬。
天子幸蜀,姑務翦寇,上蔡有勁兵萬人,宗權即與監軍楊復光同議勤王,出師破賊,以蔡牧授之,仍置節度之號。
後來,朱溫成了圍剿黃巢的主力之一;而秦宗權成了黃巢帳下的軍方大佬,更成了黃巢衣缽的繼承人。
殘唐時代的朱溫,可以修成正果,是因為他早早接受了招安,否則,朱溫也會被淘汰出局的。
在軍閥遍出現時,一個人還敢扛著黃巢的旗子出去混事,那是隨時可能撲街的。這就不是你厲害不厲害的問題,而是四面八方的軍閥都圍剿你,你拿什麼對付呢?
雖然說,朱溫雖然早早接受了招安,試圖漂白自己,但是這段歷史依然是朱溫一生最大的汙點。
如果朱溫出身政府高級官員家庭,如果朱溫發家自體制之內,那朱溫的形象肯定會比後來強很多。問題是,一個草根逆襲成功,而且是靠草根鬧革命撈到第一桶金,在衛道之士看來,是可忍,孰不可忍!
從這層意義上,大唐帝國之所以會滅亡,是因為還有一種力量在暗中興風作浪。
小農階級永遠是小農階級,他們是推動歷史變遷的原動力,卻永遠不會成為統治階級。帝國崩盤的一個重要原因,常常就是因為把小農階級逼得看不到活路。
帝國崩盤初期,一個人能得小農階級的支持,常常會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但是到了海選階段後期,小農階級的影響力就會漸漸削弱,等到後期,小農階級終於可以塵歸塵土歸土了;換而言之,他們又會成為逆來順受的被統治階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