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了解盧安達的人不多,但看過電影《盧安達飯店》的人應該不少。1994年,持續100天的盧安達大屠殺導致100萬人喪生,遇難者主要是圖西族人。2004年,電影《盧安達飯店》以盧安達大屠殺為背景,講述了胡圖族人保羅• 盧瑟薩巴吉納利用自己千山酒店經理的身份,通過與軍政要人拉關係、利誘賄賂以及聯合國援盧特派團的幫助,保護酒店內1268人免遭殺害的感人故事。好萊塢電影延續一貫的個人英雄主義風格,扣人心弦地描述了他們所知道的盧安達大屠殺,成為許多外國人了解盧安達的窗口。
《盧安達飯店》主角盧瑟薩巴吉納由唐• 錢德爾扮演
電影主角的原型盧瑟薩巴吉納因此名揚世界,獲得多項與人權相關的國際獎章和名譽稱號,其中最為知名的當屬2005年由美國總統小布希授予的總統自由勳章,頒獎辭稱,「他冒著生命危險,解救了千餘名盧安達同胞,代表了人道精神的最高境界」。2011年,盧瑟薩巴吉納被美國蘭託斯人權與正義基金會授予保衛人權勳章。人們說他是「黑皮膚的辛德勒」。
但圍繞電影的真實性、尤其是主角原型的爭議一直沒斷過。
8月31日,盧安達國家調查局對外宣布,《盧安達飯店》主角原型盧瑟薩巴吉納因涉嫌恐怖主義活動等罪行被捕。負責人說,盧安達於2018年發布對盧瑟薩巴吉納的國際通緝令,他涉嫌創立、領導和資助旨在反對盧安達的「極端恐怖主義組織」,還面臨縱火、綁架、謀殺和暴力傷害無辜百姓等多項指控。盧當天戴手銬在媒體前亮相。
真人版保羅•盧瑟薩巴吉納:看起來很淡定,是某美國媒體人說的外表「溫暖「、「友善」、「靜水流深」嗎?
這消息來得突然,引起了盧安達國內外輿論的關注。盧國內媒體拍手稱快,關於盧支持恐襲的黑材料不斷被爆出,當年親歷千山飯店躲禍的人們也紛紛現身,說盧瑟薩巴吉納並非電影裡描寫的英雄,他在大屠殺期間收受錢財,交不起住店錢的人被趕走,他並沒做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兒。也有現任議員受訪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但對他後來的反政府行為感到不理解和痛心。
國際媒體關注的則是,盧瑟薩巴吉納是怎麼被抓到的?他會受到怎樣的審判和懲罰?
盧安達官方並未披露被捕的細節。媒體上猜測盧最後一次跟家人聯繫是在8月27日抵達杜拜後,隨後失去聯繫,乘私人飛機赴盧安達,但是自願還是被迫不得而知,盧安達官方否認綁架傳聞,阿聯官方也否認知情。也有媒體說他是在衣索比亞被捕。大家都對盧安達的海外追兇能力感到吃驚。作為與盧本人有密切關聯的兩個國家:比利時駐盧使館說,已得知盧被捕的消息,但比利時沒有參與抓捕。使館隨後對盧進行了領事探視。美國助理國務卿公開希望盧安達善待盧瑟薩巴吉納,並依法、透明進行審判。
盧瑟薩巴吉納在拘押期間接受了採訪,說自己受到了很好的照顧,吃到了盧安達傳統的豆類食物,還有他最喜歡的義大利麵。他在接受高血壓和心臟病藥物治療,已經選聘了律師。他還明確拒絕透露任何與案情有關的事情,說要等到審判時再說。
這個案子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事關盧安達最知名的兩個人:卡加梅總統和盧瑟薩巴吉納。
盧瑟薩巴吉納1954年生於盧安達一個農村家庭,1979年到1992年在首都基加利四星級酒店千山飯店工作。現年66歲,大屠殺後入籍比利時,現在是比利時公民。他1996年離開盧安達,此後長期居住在比利時和美國,24年沒回盧安達。包括以他的故事改編的《盧安達飯店》首映式在基加利舉行,他也沒有出席過。
時隔二十多年,盧瑟薩巴吉納以這樣的方式回到盧安達,從囚車上看到今天的基加利:街道整潔有序,新樓房鱗次櫛比地建了起來,行人衣著雖舊但得體,不知是什麼樣的心情?如果有機會重回曾經工作過、戰鬥過的千山酒店,會是怎樣的感覺?
不回來是因為回不來。大屠殺結束後尤其是電影公映以來,他就由一個人道鬥士變成了卡加梅總統和盧安達政府的批評者和反對派。他批評卡加梅總統在大屠殺期間鎮壓和殺害胡圖人,指責他是大屠殺的主謀;批評卡加梅長期在盧搞專制,重用圖西人,打壓胡圖人,不讓任何反對派和老百姓有說話的權利,認為長此以往,另一場大屠殺不可避免;他借《盧安達飯店》的影響力,成立盧安達飯店盧瑟薩巴吉納基金會,為各種反盧安達政府勢力提供支持,據說還自建了反政府武裝組織。
這樣一種身份,怎麼回來呢?
不難想像卡加梅總統對盧所作所為毫不客氣的回擊。卡加梅公開對《盧安達飯店》表示反感,在演講和採訪中多次把盧瑟薩巴吉納稱做「好萊塢製造的英雄」,「根本不是名人,不配自詡有功。他做了些什麼?大多是巧合。正如他自己說的,他沒有像傳說的那樣去救人。據我所知,一個也沒救」。
此前,在被問到是否真的救過人還是電影誇大其辭時,盧瑟薩巴吉納曾說,「我從沒說過救過誰,我幫助別人活下來,最終我們一起活了下來」。這可能就是卡加梅所指的那層意思吧?
盧安達國家調查局正在整理對盧瑟薩巴吉納的控告材料。據說至少有14項,包括要對近兩年來發生在盧安達境內的多起恐怖襲擊致人死傷事件負責。卡加梅總統也公開否認盧是被綁架回來的,但他「必須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說盧通過電影樹立了虛假形象,有些人試圖利用這一點來改變盧安達。
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不一定為虛。無論是電影還是真實的故事,最讓人糾結的莫過於人性的善惡和多面性。電影畢竟是電影,現實中到底怎麼樣?「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即使當事人自己,也不見得完全了解自己。一些人眼裡的基本事實,在另一些人眼裡可能就只是錯誤的觀念而已。
現在盧瑟薩巴吉納已經落到了盧安達手裡,且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