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車轟轟地往前開,我們坐在車上,經過的也許不過是幾條熟悉的街衢,可在漫天的火光中也自驚心動魄。可惜我們只顧忙著在一瞥即逝的店鋪櫥窗裡,找尋我們自己的影子。我們只看見自己的臉蒼白渺小,我們的自私與空虛,我們恬不知恥的愚蠢。誰都一樣,我們每個人都是孤獨的。
——張愛玲
01
我剛參加工作時,帶我的是一位四十出頭的大哥。那會我初出茅廬,在廣告公司裡做活動策劃,經常會加班加點。後來我發現,那位帶我的大哥也經常加班,有時甚至比我還晚下班。
那時我心中暗暗佩服,沒想到大哥人到中年還精力如此充沛,並以此激勵自己更加努力。後來我慢慢發現好像有點不對,因為那大哥加班時好像也沒做啥正事,都是刷刷新聞看看電影,有時甚至直接躺在椅子上玩遊戲。
我傻眼了。
一天晚上快八點,公司裡只剩我和那位大哥。我忙完手頭上的活正準備走人。這時聽到大哥的電話鈴響,他暫停了電腦上的美劇,語氣平淡地接起了電話:老婆你到家了?對啊不用等我吃飯,這幾晚我都要加班,孩子明晚的家長會就你去吧!行行行,先不說了,我這邊正忙著,同事在邊上正等著我的策劃案呢,先掛了,拜拜……
大哥掛掉手機,朝我動動了眉毛,繼續看他的美劇。
後來我在公司待久了,才發現這大哥「加班」看美劇玩遊戲不是一次兩次了,一周總有那麼兩三天是如此情況。更神奇的是,公司像他這樣的,還有起碼三個,而且無一例外都是40多歲的男同事。
他們下班以後總愛磨磨蹭蹭,也不是真的幹不完,可總得混到七八點,約莫著飯畢了,孩子作業完了,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慢慢吞吞地回家去。
職場裡的中年男人,是既看透了世間的煙火,又對生活還沒有完全湮滅希望的一群人。
他們有家庭,有孩子,有事業,有理想……看起來什麼都有了,但卻沒了自我!中年男人為什麼愛加班?這其實不是加班,這是一種儀式!一種脫離當下煩惱,享受片刻放縱的儀式。
回家面對嘮叨的老婆和叛逆的子女,估計比上班還累。與其回家把身份轉換成老公和父親,很多人寧可選擇多做一會員工。
02
臺灣金馬獎影帝屈中恆曾在一個綜藝節目中說道:我習慣收工後在車裡坐一會再回家,偶爾還會獨自去享用昂貴的日式料理。
主持人追問其原因,他無奈地說:在車裡,感覺時間好像停止了,全世界就只有自己一個人。這樣讓我覺得很放鬆。一個人去吃飯也是相同的道理。不必在乎別人異樣的眼神,我需要找回真實的自己。
華燈初上,車流穿行,一路馳騁,奔向家門,到達車庫卻猶豫了,有些貪戀獨處時的自由,不願開門面對生活的瑣碎與無奈,這已經成為了中年男人眾生相的經典一面。
在日本,丈夫下了班立刻回家會被別人認為工作不努力或是沒有用的人。還有的男人下了班習慣去酒吧喝一杯或者獨自去看場電影再回家。不論何種形式,反正不願意一下了班就立刻回家。
男人年輕時會給自己定下很多目標——要開公司、要年入50萬、要買瑪莎拉蒂、要買別墅、要娶一個溫柔美麗的妻子、要環球旅行......這一個個看似不著邊際的目標,有些可能會在他們中年之前得以達成。
該實現的都實現了,實現不了的,接下來的半輩子也很難翻盤。剩下的,只有沒完沒了的柴米油鹽和雞毛蒜皮。然後在庸碌與乏味中渡過餘生,這大概就是中年男人的難吧。
20歲說不要眼前的苟且,要有夢想的詩和遠方;到了40歲,發現眼前的苟且就是自己的詩和遠方。
這一切困惱的因素,導致現在越來越多男人下班後回到家,卻選擇在車裡聽個音樂抽根煙,仿佛只有在這個封閉的狹窄車廂裡,他們才能感受到難得的平靜與愜意。
有個同事聊天時跟我說,他們小區很多鄰居都喜歡下班回家後,在車庫裡抽一根煙再上樓,以此宣洩一下生活的壓力,他自己也一樣。後來他發現,一到晚上七八點,滿車庫都是在吸菸的中年男人。
的確,男人到了中年,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子女尚小,父母老去,有時候還得接受妻子的抱怨。同時各種貸款、生活支持讓我們無法放鬆一秒。
雖然前行路上家人才是我們最大的支撐,但總有那麼幾個瞬間,就是想逃避現實,在煙霧縈繞中享受靜默的時刻。
03
前不久,火爆全網的《脫口秀大會3》,第7期三分之一晉級賽上,王勉自彈自唱了一首《逃避之歌》,令現場為之沸騰,一舉獲得181票,成為了當晚名副其實的爆梗王。
歌曲講述了都市職場人的逃避之路——從一開始逃避職場的工作,到逃避親密關係,再到逃避原生家庭、逃避責任,到最後放了個大招,呆在衛生間裡不出去,開始逃避自我。
每一段的吶喊都替無數人喊出了心聲,這首《逃避之歌》也因為引起了強烈共鳴而迅速躥紅,廣大網友紛紛表示被唱中了~
「這歌唱的,簡直就是我本人嘛。」
「世上無難事,只要會逃避。」
「突然發現,看脫口秀也是一種逃避。」
美國心理學家懷特·坎農曾提出過「戰或逃」的心理機制:人在面對壓力或者危險時,要麼選擇戰鬥,要麼選擇逃跑。
然而,敢於直面慘澹人生的勇士很少,「逃避上癮者」卻很多。 就像歌裡那句經典歌詞「生活總是有很多問題,讓人忍不住想逃避」,逃著逃著變成一種習慣,進而變成了一種生活態度。
逃避一時爽,但是真的能夠一直逃避一直爽嗎?其實也並不爽,中年男人逃避生活的方式,要不躲在公司加班,要不躲在車庫抽菸,要不跑去小區溜達......看到沒?這就是中年男人最大的悲哀,他們其實無處可去!
生活就像一條奔流不息且湍急的河流,每
一個家庭都是河流裡的一條扁舟。男人每天都在船上勞作,日漸疲憊,漸漸老去。人到中年,不談愛情,不談偉大。
他們沒有逃到河流的彼岸,只是想在家人看得見的地方小憩片刻。
盡著責任,不敢放鬆;偶爾逃避,經常在線。這就是一個樸實無華的中年男人實實在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