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楠:有人說,中國的知青呢,其實都一樣,他們青春期短,幼稚期長,也有人說,知青當中最先成熟起來的,是下到黃土地上的那一群人,他們最實際,最堅韌,他們的夢想也最早破滅,最先體味到了環境的惡劣,人生的艱辛,還有命運的嚴峻。
曾經的知青如今都已兩鬢斑白了,回憶當年的那些歲月,他們或者是淡然一笑,或者百感交集,記憶留下的痕跡也活深活淺,不過可能有一點是共同的,青春記憶是他們生命的一個底色,他們常常會拿它作為辨別真偽的一個參照系。幾十年過去了,歷史和現狀一旦讓他們迷惑,他們就會拿來比照一番,可能會得到有血有肉的印證。
解說:北京城裡擊中了中國數量最多,規模也最大幹部大院,在中國和農家子弟相比,城裡長大的孩子,似乎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皇城根下那些大院裡長大的孩子,優越感尤其強烈,生活在這裡的孩子是幸運的。然而這種狀況文革時期發生了戲劇性變化,大院的主人多數受了衝擊,他們的孩子也在瞬間改變了身份。
他們離開了北京,離開了曾經熟悉又舒適的家,走進了這片貧窮落後的黃土地,大院裡的孩子王克明,在陝北的餘家溝村生活勞動了十年,如今他每年都要回一趟農村,2007年的7月,王克明又回到了他的村子。
王克明(北京知青):我們剛來的時候,有幾個知識青年就到這個地方,這個村子,這是一個自然村落,我們來的時候,大概也就是六七戶人家,非常非常小的一個村莊,住在高山上,底下溝很深,吃水在溝底下用驢往上馱,來的時候沒有路,首先沒有汽車路這個不說了,也沒有拉拉車路,一米寬的路也沒有,只有小路就是一個人能走的,所有山上的東西全都是靠驢馱人背,吃水非常困難,出門的交通就是這個樣子,看不見寬闊的路。
解說:當年的知青被安排在,農民特地準備的窯洞裡,像一個疲憊已極的老母親,陝北哺育了中國革命後,奶水就一天天枯竭了,以至於當黑土地、紅土地,和內蒙古草原收容著千萬城鎮知青時,陝北只收養了兩萬多個孩子,並把他們分送給一個個村莊和貧苦人家。
王克明:我們剛插隊來第一天晚上就住在這,這還是原樣,還是原來的樣子。當時我們來的時候,這放著一個米櫃,毛娃家的米櫃,然後第一年秋天收穫自留地的豆角,給堆在這這樣地方,堆在這地方跳蚤特別多,在地上灑六六粉,女生給豆角堆上之後。然後再把豆角做熟了炒了菜,吃完了之後全體中毒,這當年做飯就在這兒,這都是以前的樣子,你看原生態的窯洞就是這樣,這是鍋臺在上面擀麵條,在這地方沒有電原來,就是點一個小油燈。然後想給家裡寫個信,油燈點了就蹲在這兒,把油燈放在這就在這寫信,寫信還寫日記什麼的。還有人好把日記寫成雷鋒日記什麼的,也都在這兒寫。
解說:當知青們進入那一孔孔窯洞之後,插隊的生活也就顯示它本來的樣子,知青們開始懂得,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學會生存。
龐沄(北京知青):那次我們去打柴,也是中間下了大雪,滿山全白了,我們回不去了,就是那個雪滑,不敢下山哪,那山不敢下山哪,那種又天昏地暗的那種感覺。
我們在那大唱什麼呀,西伯利亞白茫茫,無邊無際,就那種唱,那種蒼涼感和歌聲就,我們就唱那個,哎喲,當時就那種感覺,我覺得到現在都難忘,就是我們剛去的時候,特別無助的那種感覺。
張路(北京知青):上山幹活從早上去一直到晚上下山,而且幹的活很重,它叫掏地,開春刨地,咱們叫刨地它叫掏地,用那老钁,一天要不帶直的。
龐沄:一排人,拿著大钁頭,蹭上啦,就是意思是趕上啦,一排,譁!就吭哧吭哧,就好像一個跟一個比著那來。
鄧小虹(北京知青):擔上一擔麥子等走到村子裡的時候,天已經漆黑有時候都伸手不見五指了,有時候再碰上下場雨,那黃土高坡就光溜溜的走一步就往下滑,那確實現在想起來,有時候都挺後怕的。
張路:累,腰疼,關鍵是渴,沒水喝,完了渴的就覺得回北京吃根冰棍,那簡直是到了天堂一樣。
解說:最初的日子轉瞬即逝,日復一日的簡單勞作,迅速改變著北京知青,當時對知青實行分散和小集體插隊兩種安置方式,國家只供應一年的口糧,並且要求他們一年後做到自食其力。
宋曉明(北京知青):第一次上工吃飯的時候,這是給我一個震驚,所有的都是飯罐子,這很多人都有提過,一個扁擔要挑那麼,一邊大概少的七八個,多的上十個,兩邊加起來很重的,飯罐,就是瓦罐子五,然後上面拿一個布一蒙,然後這是這家給你送的飯,你的飯都在裡面。但當老鄉把飯罐子一打開之後,我一下子震住了,大概我記得十家得有七八家是糠。哎喲!我說這不是舊社會麼,吃糠咽菜。
張路:有一個老百姓拿一鐵腕,就是麻籽,當地吃的那個油,榨油那麻籽,麻籽榨完油剩下那麻渣,弄點辣椒那麼一蒸,蒸那麼一碗飯,擱點鹽蒸一碗,老百姓就罵,這婆姨我回去揍她,這是人吃的東西嗎?給我吃。我說你不吃給我吃,我這一碗全給吃了,吃了特香,老百姓說這娃餓著了,餓乍了,陝北話叫餓乍了,就是餓狠了,餓壞了,第一年就是非常餓。
宋小剛(北京知青):確實餓,確實餓,一個月就真正四十六斤糧,根本不夠吃,長身體,十六七歲正長身體的時候,吃了上頓,吃了這個月,就買下個月,下個月再買下下個月,這樣積到後面,後面就有一個多月就沒有糧食了。
解說:下鄉一年後,國家規定的補貼取消,知青一切花消要靠自己的勞動所得。當時山西、陝西、延安地區70%的知青不能自給,多數生產隊勞動日工值只有一角錢左右,不少知青勞動一年,還倒欠隊裡的嫌,知青們不曾想到「再教育」的第一堂課竟是「飢餓」。
陳曉楠:近代以來,關於革命聖地的描述浩如煙海。但黃土地知青的感受似乎有些另類,從農村返回城市,再從北京回到延安,回到陝北,在飛機上腑瞰時候的感受非常真切,大片大片的坡地,恰如當年陝北鄉親衣服上的補丁,土黃色的山丘之上,那一圈一圈繞著的梯田,像極了農民紋理密布的手掌和手指。那是一種很獨特的人生體驗,是刻印在黃土地知青,心裏面的青春記憶。它讓知青們的心不再飄浮,讓他們再也忘不了,下面的那塊黃色的土地。
解說:很難有人相信,這是當年的知青在插隊時,拍下的照片,因為照片上農民的面孔引人深思,像是在告訴著人們,另一個真實的陝北。
俞沅:這些照片啊,可能是有一些。哦,這裡面的照片是當初拍陝北的,比較多的照片在這,對吧?這是用過的相機。
解說:俞沅從小喜歡攝影,下鄉時沒有忘記帶上他的照相機,那時候陝北討飯的人很多,山溝裡有,山坡上有,延安城裡更多,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無數的乞討者在黃土地上,留下無數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足跡,留下聲聲呼喚,甚至留下下跪的身影。俞沅用相機,凝固了那一瞬間的悲傷。
俞沅(北京知青):一看他們就是說這個經歷和我們,就是看別人給他們那個感覺不一樣,比如別人到處有行乞在大街上走,他有什麼感受,他什麼目光我看不出來,但是呢,當時呢,把這饅頭啊,把什麼啊一給了他們以後,在屋子裡面,在門口,衝著裡面看,在裡面看裡面還有什麼東西,嘴上吃著,用瞪大了眼睛,渴望,就是說,就是說瞪大了眼睛的那種感覺給我特別深刻,他們特別真實,非常震撼的那種感覺。
另外呢,我當時還有一個是什麼呢?他裡面有一個歲數很小的小孩,那小孩很漂亮,你注意看那個照片,很漂亮,給我的感覺,如果家裡讓自己的,很小的女孩子出去了,去要飯了,那是這家子的一種悲哀,真是萬不得已了,他們肯定是窮困的,他不是裝的,就是那種真實感,那種真切。
張路:在北邊榆林地區那更窮,那經常一遇到荒年,整個公社逃荒,公社書記帶隊,生產隊長帶隊,集體逃荒,沒辦法,活不下去了,然後到延安地區,甚至再往南。
沈德山(北京知青):我記得有一次,到了延安一個小的飯館,我們在那吃的是湯麵,三毛錢一碗,吃完飯準備走,看到有那麼幾個當地要飯的,當地人,我們就轟他們,去去去,走走,我們還不夠呢,他說我沒給我自己要,我給你們北京知青要呢,我說什麼?是北京的,我說你叫他過來,他叫過來了,叫過來以後一問,你是北京的?是。他說話一點力氣都沒有,說怎麼回事兒?怎麼上這要飯啊?他說「生產隊沒有糧食,我們沒有錢,我就在這要」,那旁邊要飯的人幫著說話,他不敢要,他臉皮薄,他餓呀,我們給他要點,他老去撿去。
解說:對初到陝北的知青來說,要飯意味著失去了生存的尊嚴,然而黃土地的貧瘠和極度乾旱,很快就讓他們陷入了生存的困境,在這片土地上,莊稼是沒有指望的指望,靠天吃飯,一畝地打不了多少糧食,眼看就要收穫,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又可能把即將到手的收成衝個精光。貧困的環境,漸漸讓知青之間也出現了分裂,政治上的集體熱情,被生存的現實一點點擊垮了。
周秉和(北京知青):大家到那以後呢,覺得勞動量大,生活太艱苦了,前途也不知道將來能幹什麼去,能不能出來也不知道,所以呢,思想也比較消沉。
俞沅:終於有一天爆發了,我記得,好像是五月,就是69年的五月的時候,爆發了一次是什麼呢?就是分灶,這個分灶啊,給我印象啊非常之深,非常之深,非常慘痛啊,分開以後,肯定是,就是當時我感到,集體的凝聚力這個是沒有了,沒有北京知青這麼熱血沸騰,有點像我們那個抗戰鬧革命,有這種熱血沸騰,沒有了。相當於自己摸,自己小家過日子。
解說:很多知青在回家時,將看到的這些情況傳到了北京,周秉和就是他們中間的一個,不過聽他匯報情況的,是國務院總理周恩來。
周秉和是周恩來的侄子,1969年到陝北延安插隊,在回北京探親時,他和當時周恩來的秘書的女兒,何立群一起向周匯報了,他們在延安的所見所聞。
周秉和(北京知青):看見最多的就是要飯的比較多,我們原來在北京還沒怎麼見過要飯的,到延安一看到處都是要飯的,不管是城裡頭飯館裡邊,還是在住的村莊裡邊,都有人上門去要飯,這都是我們當時也沒有想像的,覺得挺驚訝,主要是我們覺得,延安當地對我們管理的不夠,所以呢,對於知識青年的思想,有很大的波動,大家都不安心在陝北待著,都想辦法往外跳。
何立群(北京知青):伯伯跟我們聊天最高興得時候就是說,寶塔山,我們都爬過嗎,橋兒溝啦,「魯藝」的舊制啦,棗園啦,就是問這些的時候,就特別高興,因為山清水秀,就從他的話語裡很懷念這個延安,所以呢,我覺得最高興的就是這段,聽到這個延安的現狀的時候呢,當時伯伯很難受,我當時沒有感覺到啊,只知道伯伯挺認真的聽,後來我反覆回想我覺得,我確實是很刺痛伯伯的心。
解說:不久,北京盛傳,有人把延安的真實情況,報告給了中南海,周恩來親自過問了此事,並且當眾流淚,周恩來說陝北人民哺育了我們,全國解放二十多年了,一些群眾生活還這樣困難,我心裡非常難過,1970年3月,國務院在北京召開延安地區插隊青年工作座談會,周恩來接見與會代表時說,延安的問題這麼多,大人沒反映,孩子反映了,不能只建設西安,要考慮延安。
周恩來要北京派1600名幹部下鄉帶隊,給每個有知青的大隊安排一個,一再指示,一定要調好的,1970年5月24日下午,北京派出的1200名幹部抵達延安,他們的任務是,協助做好插隊知青的工作,和他們同吃、同住、同勞動,共同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培養他們成為紅色革命接班人。
解說:艱難的生活在一點點適應,可是生活中死亡的危機卻暗伏其中,由於知青缺乏基本的生存常識,各種意外事故頻頻發生,死亡不再僅僅是一種傳說。
張大力和張莉原本是一對讓人羨慕的兄妹,他們出身於北京的一個高級知識分子的家庭,張大力從小喜歡自然科學,立志長大後,成為像爸爸那樣的昆蟲學家,可是上山下鄉運動,改變了這個青年的命運。
為了照顧妹妹長大和張莉,一起被分到了延安延長縣安溝鄉的王靈溝村插隊,當時村裡只有5個男知青,張莉是唯一的一個女知青,知青們剛進村子不久,死亡就清晰的出現在他們眼前。
張莉(北京知青):我們那個大隊有三個自然村,我們在王靈溝,我們對面是羅家山,有一天晚上就是羅家山山梁上那個人,就衝著我們王靈溝,我們窯洞那個院子就吶喊,吶喊我哥哥他們這些知青的名字,孩子抽風了,怎麼辦?他急了已經,但是從山上下來不可能了,山上下來大概得有三公裡地晚上了,然後我們就趕緊的回來,就著煤油燈就查,查完了以後就又過去,陝北人叫吶喊,站在院子裡頭就吶喊,你要怎麼樣怎麼樣,你先暫時這樣這樣,然後實在不成我們上去,結果這一宿,山上到底鬧騰成什麼樣我們不知道,我們整個的知青小組,大家基本上沒有怎麼好好睡,實際上那個孩子就這麼大,早上起來還沒吃早飯的時候,就看著從後溝,他們那個羅家山下來了,下來那個人呢,那個孩子呢,放在拿糞的一個殼簍裡頭,簸籮裡邊,咱們北京話叫簸籮,上邊這兒掛著一個繩子,他的爸爸大人,掛著繩子就這麼拖著下來了,一群人下來了,那個孩子也就是幾個月,我們從很遠的地方看到他了,然後我們所有的人都站在那兒,後來大家都情不自禁的,有的人就背著藥箱都下去了。當時就在村裡頭吃了點藥,後來其實完了,這個孩子就去世了。
解說:陝北農村缺醫少藥帶來的死亡,在知青中引起了強烈震動,他們討論決定,用自帶的藥箱,一邊學醫,一邊給老鄉看病,不久經過學習進修,張大力成了一名合格的赤腳醫生,在溝壑縱橫的山裡,張大力經常背著藥箱東奔西走。
1969年12月4日上午,張大力在出診途中墜崖遇難。當年只有16歲的村民魏富有,目睹了那瞬間發生的死亡。
魏富有(陝北老鄉):這次看病特別在早上他剛起來,聽說這裡看病,飯還沒做熟呢,那時候我們搞農業學大寨是平地,就在那邊平地,他就把飯碗一撂從溝裡到這來了,我們從山上來的,他來他就看病,家裡人都去幹活去了,都去幹活去了,就他一個人在,這有一條狗,他在這以後,狗這一咬,他不小心一躲,就從這裡摔下去了,栽下來以後當時在上面是袁榮她母親,是在那看的比較清楚了是一老婆婆,看見了以後在那邊推了個小推車,聽見以後從那兒跑這兒,這兒窟窿當時很難下的,人急了以後就什麼都不怕,就從這跳下去了,我在那面的話,同樣聽見袁榮他母親在那喊,張大力栽了,他經常在一塊幹活,好多人都哭張大力,哭的人相當多,張大力平時給人看病,再一個張大力妹妹一哭,所以全村人都哭了。
解說:張莉從小沒有離開過哥哥,張大力也非常疼愛,這個比他小4歲的妹妹,兄妹倆一直相依為命,面對這突然襲來的死亡,張莉總覺得這一切不是真的。
張莉:當我拐過後溝最後一個彎的時候,我看到離大概三十米的地方,就站了一堆人,然後我一瞬間看到我哥哥躺在地上,那個擔架放在地上,他躺在擔架上。然後又看見別人把,彭士紅從地上拉起來,他是抹著眼淚站起來的,我看到這樣子,我知道不好了,我不知道我哥哥會死,我看到這個狀況我就趴,一下就趴到路邊上,那個腦子,沒有哭當時是沒有哭的,當時就手和腳,手就使勁抓那個地,腳就使勁的蹬,就是覺得,怎麼說呢,實在是沒有力量。
解說:張大力常常因為老鄉的一次感冒,就在山溝裡跑上跑下,老鄉們都非常喜歡這個北京娃,直到現在,他們還是不願意提起張大力的死。
王靈溝村民:就不敢提那個人,提了就是可憐,沒活人,再一個他妹妹,撂下他妹妹一個人,可可憐了,那天晚上就是沒法說了。
解說:當年張大力的父母都在幹校接受改造,聽到噩耗後,他們從各自的幹校趕到了陝北延安。
張莉:其實這件事對我媽媽的打擊,比對我的打擊要大的多得多,後來我媽媽因此十多年,不聽廣播不出去見人,連熟人都不見,她可能有點自閉,然後大病了一場,是她自己的親生兒子,她46歲的時候,我哥哥去世的時候是20歲,剛剛過他的生日,他11月24號的日,他12月號走的,他們來了。
解說:張大力死後,王靈溝村的知青們要求,追認張大力為優秀共青團員,鑑於張大力的父親,著名昆蟲學家張廣學,正因歷史問題接受審查,上面決定,小範圍開展追悼會,不追認,不宣傳,此後許多年裡,張莉與其他知青多方奔走,張大力的死終於有了說法。
1988年7月15日,中共安溝鄉委員會,追認張大力為中共正式黨員,黨齡從他死後的1970年算起。
陳曉楠:走出陵園,其實我們問過很多人,究竟在這塊黃土地上,掩埋了多少年輕的生命,好像沒有誰能說得清,對那些,把青春永遠地留在這塊黃土地上的年輕人來講,青春已經成為了他們生命的全部,青春也是他們人生的最後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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