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服制、徽章標誌的演進——致敬律師制度恢復重建40周年

民國時期的律師服制、徽章標誌

史料記載：1912年1月6日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大總統孫中山在南京發布總統令：律師著統一服裝，服制樣式為黑色長袍，領、袖、對襟鑲黑色絨邊。帽子為圓形平頂，帽沿用黑色絨布，側面及上端均與制服鑲邊的顏色相同。制服、制帽的面料均用中國絲織品或毛織品。

1929年1月對律師服制重新作了規定，制服是黑色綢質無領對襟長袍，領、袖、對襟，均鑲寬度3寸的白色綢邊，白色象徵無私、清白。帽子的繃邊與制服鑲邊顏色一致，帽子上徽章標誌用青天白日圖案，帽章中嵌篆文律字。制服、制帽的面料用中國絲、毛、麻織品。同時規定，律師出席法庭要穿著制服，就席後可以脫帽。

民國的法庭上，推事（法官）、檢察官、律師「法曹三者」，均穿著黑色長袍，三者的形制基本相似，只是通過對長袍的領、袖、對襟所鑲邊顏色來區分推事（法官）、檢察官和律師的職務身份。推事（法官）的袍子在領、袖、對襟鑲紅邊；檢察官袍子在領、袖、對襟鑲紫邊；律師袍子在領、袖、對襟鑲白邊。三者的袍子分別鑲邊紅色、紫色、白色，分別象徵寓意「公正」「青天」「清白」。

新中國五十年代的律師制度

新中國的律師制度是在廢除《六法全書》、舊「法統」，舊律師制度後重新創立起來的。

1954年《憲法》「被告人有權獲得辯護」，為律師制度的建立提供了依據。同年頒布的《人民法院組織法》「被告人除自己行使辯護權外，可以委託律師為他辯護」，從程序上確立了律師地位。1955年律師制度在北京、上海、南京、武漢、瀋陽、哈爾濱等26個大中城市試行。

1956年1月國務院批准《司法部關於建立律師工作的報告》，對律師的性質、任務、條件以及組織機構作了規定。但沒有對律師出庭服制著裝進行規定。

據了解，五六十年代，我國法官、檢察官都沒有制服，穿中山裝或解放裝上班或開庭。故此，新中國五十年代尚未建立全國統一的律師出庭服制和徽章標誌。

1957年「反右」運動擴大化，律師制度被當作社會主義制度的對立物受到徹底否定。

1958年底新中國創立三年的律師制度夭折、中斷。

律師制度恢復初期，律師服制、徽章標誌

1978年《憲法》恢復刑事辯護制度，1979年頒布《刑事訴訟法》及《人民法院組織法》對律師參與刑事辯護作了原則性規定。同年國家恢復司法部，並恢復重建新中國的律師制度。

1980年9月29日全國人大常委會決定，成立最高人民檢察院特別檢察廳和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對林彪、江青集團反革命案進行公開審判。

1980年11月20日至1981年1月25日，最高人民法院特別法庭依法對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團10名主犯進行公開審判，電視全程轉播，10位律師出庭辯護亮相。他們是甘雨霈、韓學章、張思之、馬克昌、周奎正、傅志人、張中、蘇惠漁、周亨元、王舜華等律師。

中斷20年之久的中國律師，首次出現在電視轉播之中，吸引了世界目光。辯護律師統一穿著灰色服裝出庭，一時成為各地律師們競相仿效的出庭服裝。

我1983年分配到南京市第二法律顧問處，就見到老律師穿著毛滌灰色制式中山裝上班和出庭，其制裝費是個人出資的，單位給予了少量補助。

1984年中國法官、檢察官首次有了全國統一的軍警式制服和徽章標誌，而中國律師既沒有制服，又沒有徽章標誌，心理落差很大。當時的律師工作機構「法律顧問處」，性質是司法局的二級機構、屬於國家機關，律師是「國家法律工作者」，是國家幹部身份，配發服裝也順理成章。於是，有的地方的「法律顧問處」就用公安警察的制服，去掉警徽等標誌後，發給律師作為工作服裝。

    1987年，司法部首次制發全國統一的律師徽章標誌，業內稱為「天平徽章」。律師徽章：純銅鍍金材質，全金色。長城花邊圖案鑲邊，中間圖案是一架天平，花邊和天平均是金色。據說當時設計者是借鑑了日本弁護士聯合會會員章——十六瓣菊天秤徽章的創意，將長城等中國元素有機融入。

律師徽章別在服裝左胸上方，出庭時以示律師身份。律師徽章對社會場合使用時，即為律師標誌。底色用紅色，金色鑲邊，中間圖案是一架天平，長城花邊和天平均是金色。我當時的律所曾用該標誌，在辦公樓外牆的「中國律師」上方，配用律師標誌。

1992年司法部首次制發全國統一的律師制服：分為春秋西服一套（淺灰色毛滌混紡面料）、冬裝對扣大衣一件（淺灰色全毛面料）、夏裝短袖襯衫及長褲一套（鐵鏽色滌確良面料）、另配紅色和藍色印有律師天平徽章標誌的領帶各一條。律師服裝由司法部定點生產，服裝費用（包括制裝材料和加工費）個人負擔50%，國家補助50%。

南京律師的服裝換發統一由南京市司法局管理，但僅發放過一次即停止換發。

1993年我曾穿著律師制服（冬裝）對扣大衣，在律所門前留影。

律師袍的出現、律師徽章、行業標誌

2000年法官、檢察官服制重大改革和深刻變化，廣大律師強烈要求全國律師協會將律師著裝問題提上議事日程。莊重的服飾象徵著穿戴者思想的成熟和獨立的判斷，表明其在精神上的追求。身著專門服飾既是律師對自身職業的尊重，又是法律尊嚴的最直觀體現。

2002年3月30日全國律協通過《律師出庭服裝使用管理辦法》，規定律師擔任辯護人、代理人參加法庭審理，必須穿著律師出庭服裝。從此，新中國律師有了自己的律師袍。

律師出庭服裝由律師袍和領巾組成。律師出庭統一著裝時，應按照規定配套穿著：內著淺色襯衣，佩戴領巾；外著律師袍，律師袍上佩戴律師徽章。下著深色西裝褲、深色皮鞋，女律師可著深色西裝套裙。

律師徽章：內圈圖案為由一大一小兩個同心圓、五顆五角星、三組正反相背代表律師的「L」圖案組成的律師協會標誌，外圈標有「中國律師」黑體、中英文字樣，為純銅鍍鎳材質，直徑分為大的（40毫米）以藍色主體和小的（18毫米）以銀色主體兩種。大徽章為執業律師出庭佩戴專用標誌；小徽章為律師平時佩戴標誌。

行業標誌：全國律協推薦各級律師協會、律所，使用藍色主體大徽章，作為行業標誌。

律師袍的出現可以說是中國司法改革在形式上的一大進步，是律師制度改革的重要內容，是民主法治的進步，能夠彰顯律師職業的使命感和責任感。穿著律師袍，佩戴律師徽章，對於委託人來說，也是一種心理支持。司法禮儀的建立和完善，對公民法治信仰的樹立，弘揚法治文化、提高公民和全社會法律素質，具有潛移默化的功效和積極推動作用。

2002年10月18日司法部批准了全國律協制定的《律師出庭服裝使用管理辦法》和《律師協會標誌使用管理辦法》，規定從2003年1月1日起，中國律師出庭時將穿上統一的律師袍，佩戴律師徽章。

2016年4月13日最高人民法院修改《人民法院法庭規則》，第十二條規定「出庭履行職務的人員，按照職業著裝規定著裝。」按此規定，不僅法官、檢察官需要穿司法制服，律師也要穿律師袍。

正如法官的法袍、檢察官的制服代表著各自的法治信仰，律師袍也代表著律師對法治的信仰、對法庭的敬畏、對法官和公訴人的尊重，代表著律師的法治良心。身為法律人，穿律師袍是律師應有的司法禮儀，也是律師具有職業道德、職業倫理的體現。律師作為社會精英、法律精英，日常的生活禮儀應該模範地遵守和踐行，作為具有職業特徵的司法禮儀，顯而易見，更應該踐行。

律師制度、律師袍都是西方的舶來品

律師是西方國家的「舶來品」，現代政治文明的產物，律師制度可追溯至古羅馬時代。中國律師制度是辛亥革命的成果，1912年9月16日中華民國北洋政府頒行《律師暫行章程》，標誌著中國律師制度正式成型，距今107載。律師界稱之「中國百年律師夢」。

律師袍淵源於中世紀早期，西歐各國的律師和大學教授們都普遍穿著一種黑色的法衣或禮服，以體現法律威嚴和學術權威。由於法律制度傳承，英國法官和律師穿長袍的傳統被保留至今。

英國律師穿袍子是最有傳統的，他們甚至還搭配考究的假髮，前英國殖民地國家和地區多半繼承了這身行頭。我們經常看到的香港律政片裡律師戴著金色的假髮，穿著黑色的袍子侃侃而談，派頭十足。

傳統英國法庭上，只有出庭大律師才可以穿律師袍、戴假髮，而出庭大律師又分為「皇家御用大律師」（Queen'sCounsel）和普通大律師，「皇家御用大律師」穿絲質律師袍，普通大律師穿布律師袍。對於他們來說，律師袍不僅可以在出庭時穿，也可以在慶典等重要場合上穿，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美國獨立後即展開了廢除了其前殖民地宗主國英國的各種傳統的舉措，基於曾經被殖民的反感心理，使得其反英國傳統最早、也最徹底。自美國立國之初就將假髮、法袍連同判例法一起廢除。但後來基於傳承與發展的妥協，判例法和法官袍又恢復，延用至今，但律師袍和假髮則再也沒有出現。

日本法官出庭時必須穿黑袍，律師著裝沒有特殊要求，基本上都是正裝出庭，但律師會帶著徽章。日本律師的十六瓣菊天秤徽章，中間金色的部分由18K純金鑄造，其他部分銀制鍍金，它是日本弁護士聯合會員章，每一個徽章的背面都有聯合會的刻印，還有律師編號作為聯合會對律師的記錄。徽章管理嚴格，如果律師遺失徽章，需要寫道歉信和解釋信給日本弁護士聯合會，才能申請重發，且徽章背面會記明重發的次數。嚴格的說，徽章屬於借出品，它屬於日本弁護士聯合會所有，即使律師去世，家人想永久保存，也需要向聯合會特別申請。人們常說的由徽章磨損程度來辨別律師的地位、信譽等，銀制鍍金長時間佩戴會變成銀色，代表著經驗和資歷的豐富。

我執業36年律師，經歷了律師服制、徽章標誌從無到有、發展和演進的全過程。律師服裝從開始的無序，到現在的規範統一，體現了法治認識的不斷深化，體現了行業專業性和尊榮感的提升。

1979年中國律師恢復時人數只有212人，到2019年11月底全國執業律師人數已達到46萬人。我國律師著裝不斷規範和完善的過程，其實也是我國律師制度不斷走向成熟和完善的一個縮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