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昂斯懷著雙胞胎,依然在2017葛萊美獎頒獎禮上做出高危動作。但是這屆格萊美的大贏家是阿黛爾。席琳·迪翁頒獎給阿黛爾,也意味著歌手的迭代。(東方IC/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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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的格萊美頒獎典禮會以怎樣的方式被記住?或者換句話,它是否會被記住?
早在美國時間2017年2月12日的典禮舉行之前,這個問題就被各路媒體和評論人高高懸起。這種期待不難理解。作為彰顯歐美樂壇繁榮、預示未來音樂創作風格走向的標杆,擁有半個多世紀歷史的葛萊美獎,以其輻射全球的影響力,被視為「音樂界的奧斯卡」。一年一度的格萊美頒獎典禮也是頒獎季的重頭戲之一。2017年的格萊美頒獎典禮又恰逢這樣的時刻:新總統和他的移民政策餘波尚未消弭,多名傳奇音樂人的離去仍讓人悲痛。人們希冀這些複雜的現實、難以名狀的情緒,能在一場音樂界的聚會中獲得某種程度的抒發和折射。
然而這一屆的格萊美頒獎典禮,並沒有交出一份讓人滿意的答卷。
碧昂絲懷著雙胞胎,以一場史詩風格的演出為頒獎禮開場;阿黛爾盆缽滿盈,最終斬獲了被提名的全部5個獎項,第59屆格萊美頒獎典禮也以此收官。留給人們的,不過一堆碎片化的印象。無論是新科主持人詹姆斯·柯登在開場的尷尬摔倒,還是明星們唱著《Sweet Caroline》玩自拍,這些老掉牙的橋段都讓人恍惚穿越到幾年前的奧斯卡現場。但是加上男孩組合Twenty One Pilots在獲獎後當眾脫了褲子,阿黛爾致敬演出中爆了粗口,這些或有心或無意的噱頭,還是拯救了連續兩年下跌的格萊美收視率,同時也提高了Twitter互動率。
數字繁榮的背後,是頒獎典禮乏善可陳的無奈事實。這場本該代表歐美音樂界最高水準的典禮,充滿了各種技術故障和演出「車禍」。為致敬去年聖誕節離世的英國歌手喬治·麥可,阿黛爾身著黑衣演唱了《Fastlove》。因為跑調,阿黛爾中斷了演出,要求從頭再來。因為在這一過程中爆了粗口,這位英國女歌手上臺領獎時,仍然不住地道歉。而在Lady Gaga與金屬搖滾樂隊Metallica的演出中,Metallica的主唱詹姆斯·海特菲爾德(James Hetfield)的話筒全程沒有聲音,只好和Lady Gaga共用一個話筒完成了表演。演出結束,怒氣未消的主唱直接把自己的話筒踩在了腳下。
頒獎禮結束後,《名利場》雜誌的電視評論人馬林·瑞恩(Mareen Ryan)這樣寫道:「懷舊無處不在——它存在於流行文化、電影、電視,甚至各種服裝趨勢中。所以請原諒我懷念那些不介意利用電視場合發表有爭議的政治言論的音樂人。CBS周日晚上的葛萊美獎,距離我們生活的正在分崩離析的時代太遙遠了。」
與馬林·瑞恩的論調恰恰相反,有不少評論者抱怨這一典禮「過於政治化」。事實上,典禮中並不乏直抒胸臆的時刻,無論是著名的希拉蕊擁躉「水果姐」Katy Perry(凱蒂·佩裡),還是說唱組合A Tribe Called Quest,都在自己的演出中大喊口號。但讓兩派評論都同意的是,與以往麥當娜、Prince等巨星帶來的激動人心的表演相比,這屆典禮除了碧昂絲開唱奉獻的視覺盛宴,並沒有真正有感染力的演出。如果再苛刻一些,剔除碧昂絲的孕婦光環和華麗的全息投影,長達三個小時的典禮幾乎沒有奉獻真正直擊心靈的共情時刻。
並不需要向前追溯太久就可以找到懷舊對象。2014年的第56屆格萊美頒獎典禮上,麥當娜與當紅說唱組合Macklemore & Ryan Lewis聯袂送上了《The Same Love & Open Your Heart》(《Same Love》是一首由Macklemore & Ryan Lewis原創的關於同性之愛的歌曲)。在歌唱無差別之愛的歌聲中,30對新人在臺下交換了戒指。
次年第57屆格萊美頒獎的現場,中國鋼琴家郎朗與那一年摘得了最佳流行歌手的「菲董」Pharrell Williams合作,帶來的重新編曲版《Happy》同樣是讓人心潮澎湃的七分鐘。這些讓現場甚至電視屏幕前的觀眾都能獲得感染的表演,真正印證了2014年在現場主持集體婚禮的女星Queen Latifah的那句話:「我們常說音樂是有力量的,我們是認真的。」
第59屆格萊美頒獎典禮上最接近這一時刻的,大概是頒獎嘉賓席琳·迪翁出場。在回憶起18年前和丈夫一起身處格萊美頒獎禮現場的時候,這個女歌手一度哽咽。在這天晚上,她將自己當年獲得的年度歌曲大獎,親手頒給了阿黛爾。不少媒體將這一瞬間視為歌手代際的傳遞。
▲大衛·鮑伊的遺作《BlackStar》在2017年的葛萊美獎上斬獲了五個獎項。大衛·鮑伊連同萊昂納多·科恩、喬治·麥可,以及披頭四樂隊的經理喬治·馬丁爵士一起,代表了一個黃金時代的消逝。(CFP/圖)
比起歌手的更迭,更讓人唏噓的也許是這個時代傳統唱片業的黯淡前途。2004到2009年,格萊美的收視率逐年下降。在社交網絡的刺激下,從2008年開始,格萊美也放下架子。除了每年提前半年就開始在社交網絡上造勢,這一傳統獎項也開始邀請網絡紅人前來典禮上演唱。在這些努力下,2010年到2013年,格萊美甚至迎來了口碑、收視、網絡話題度均高的小高潮。
與二十年前靠電影紅遍全球的端莊的席琳·迪翁相比,阿黛爾顯然更具有這個網際網路時代青睞的氣質。除了有唱功有銷量,她更有綜藝感,除了在直播中爆粗口、掰斷獎盃這樣讓網絡數據飆升的「事故」,她在頒獎中致敬碧昂絲那句「真希望我是你的女兒」,顯然也投各路媒體的胃口。五項提名全中的戰績,也讓她被網友稱為「格萊美的親女兒」。
13年前的2004年,同樣是手捧五座獎盃,那一年的碧昂絲也曾經是「親女兒」。然而時過境遷,如今鼎力支持老公Jay-Z(肖恩·科裡·卡特)創辦的數位音樂流媒體Tildal的碧昂絲,儼然已經成為讓本就低迷的傳統唱片行業加速下滑的「敵對勢力」。專輯《Lemonade》中的政治、種族、性別話題,顯然也並不符合向來更願意打安全牌的格萊美的胃口。在這些鋪墊下,碧昂絲在這天晚上的兩座獎盃已經像是一次偉大的勝利。畢竟,一代搖滾傳奇大衛·鮑伊(David Bowie)在世的時候,也從沒有獲得過唱片類獎項。他的遺作《Black Star》在這天晚上連續斬獲了五個獎項,既是格萊美對這位逝去音樂家的致敬,也有對往昔的微妙反諷。
2014年,Prince在現場為獨立搖滾歌手Beck頒獎的場景仍讓人歷歷在目。在短暫地青睞獨立音樂人之後,格萊美又回歸了最傳統也最保守的評選路線。兩年前親手頒出了獨立音樂榮光的Prince也在2016年離開人世。和同年離去的大衛·鮑伊、萊昂納多·科恩、喬治·麥可以及披頭四樂隊的經理喬治·馬丁爵士(SirGeorge Martin)一樣,這些消逝的身影,代表了一個黃金時代的消逝。
錄音學會的主席尼爾·伯特諾(Neil Portnow)在典禮開始前,還充滿信心地表示:「錄音學會以及美國的音樂人,呼籲總統和國會繼續推進完善音樂播放法規,推動音樂教育,保持美國對藝術的投入。」然而,這一屆格萊美的乏味也許只預示了一個悲哀的開始,在不景氣的唱片環境下,人們會越來越頻繁懷念黃金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