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末期的「刺馬案」,簡單地說就是當時的兩江總督馬新貽被刺客當眾刺殺了。
據記載,當時的經過是這樣的:同治九年(1870年)七月二十六日,兩江總督馬新貽在校場閱兵完畢後,正在一大群護衛的簇擁下,步行返回總督衙門的過程中。突然,在周圍密密麻麻的看熱鬧的人群中衝出來一個人,立即跪倒在馬新貽的面前,操著濃重的馬新貽老家山東菏澤口音大喊:「大帥,我冤枉!」隨後立即雙手高舉一封書信。作為封疆大吏的馬新貽對這種攔路告狀的情形經歷過多次,何況對方還是操著自己家鄉的口音,自然沒有什麼可緊張的。
「刺馬案」插圖
正當馬新貽和周圍護衛的注意力被這個人吸引的時候,人群中突然又衝出來一個人。他也大聲喊道:「大帥,為我伸冤啊」,然後也不顧一切地衝到馬新貽面前跪了下來。這種攔路告狀容易扎堆的事也是常有的,畢竟老百姓平時根本沒有機會接近這種大官。
就在馬新貽及護衛們還沒有回過神時,這個人突然竄起來,猛地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捅進了馬新貽的右胸。馬新貽本能地慘叫了一聲,撲倒在地上,鮮血瞬間淌了一地,沒過多久這位兩江總督、從一品高官就不治而亡了。行兇的人倒也不逃跑,就地就束手就擒了,只是仰天狂笑,並自報家門「我叫張汶祥……」。
馬新貽劇照
馬新貽上任兩江總督兩年來,政績卓著,努力清剿湘軍勢力,為清廷辦事非常得力,為何突然遭此不測呢?這要從當時的歷史背景和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慢慢說起。
請容小編先解釋一下「兩江總督」這個職位的重要性。清朝的「兩江」地域指的是現在的江蘇、安徽和江西三省,自古都是中國最富庶的地方,清朝國庫的充盈與否,與兩江地區的貢獻關係密切。而「兩江總督」這個節制三省行政、財務及軍事的地方大員,是晚清政壇中最受朝廷倚重和信賴的封疆大吏,同時也是油水最肥、權力傾國的要職。
「刺馬案」插圖
我們再說說馬新貽這個人。馬新貽是山東菏澤人,與李鴻章是同一科的進士,此人非常有能力,從知縣幹起,一步一個腳印地做到了浙江巡撫,期間正趕上清廷平叛太平天國起義,所以馬新貽還是個文武全才。說起馬新貽的升遷之路,還能和另一個歷史名人扯上關係,這個人就是清末篡奪革命果實的袁世凱。
講到這裡,可能有人會說,他們兩個都不是一個時代的,怎麼可能扯上關係。馬新貽不是和袁世凱本人扯上關係,而是和袁世凱的祖上關係密切。袁世凱的叔祖父袁甲三一直是馬新貽的頂頭上司,也是屢次提攜馬新貽的仕途貴人。袁世凱的父親袁保慶(更準確地說是叔父,是將袁世凱過繼給了袁保慶)又是馬新貽手下的得力幹將,如果馬新貽不被刺殺,那麼後面袁世凱的仕途可能會更為順利。
太平天國起義
大家都知道,太平天國起義給了腐朽的大清王朝沉重的打擊,清廷不得不傾全國之力將其剿滅,而率軍剿滅太平天國起義的人正是馬新貽的前任兩江總督、湘軍首領曾國藩,這才是我們這篇文章的核心人物。隨著曾國藩的弟弟曾國荃率兵攻陷了南京城,太平天國政權正式覆滅,慈禧太后心中的一個「釘子」終於拔掉了。然而有護國之功且位高權重的曾國藩,腳踏兩江富庶之地,手擁幾十萬虎狼湘軍,就立即又成為了慈禧太后的心頭之患。
洪秀全劇照
深諳官場之道的曾國藩當然知道自己的處境,他既沒有稱王稱霸的野心,也不想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如何自保就是擺在曾國藩面前最重要的命題。曾國藩首先上表清廷裁撤湘軍,消除慈禧太后對其手握重兵的忌憚,於是湘軍數量急劇減少。同時,曾國藩也明白,如果將湘軍徹底裁撤,自己的主動權也將大打折扣,很有可能淪落為任朝廷宰割的羔羊。
果不其然,慈禧太后瞅準了一個機會,下詔調曾國藩擔任直隸總督,讓他挪開了那個經營多年的老根據地,將其放在京城邊上看守和防範起來。更讓曾國藩感覺到殺機的是,慈禧太后調任與湘淮兩系素無淵源的浙江巡撫馬新貽接任兩江總督,慈禧太后的這步棋對於曾國藩來說頗有釜底抽薪的意味。
曾國藩像
講到這裡,大家可能就明白了,「刺馬案」背後真正博弈的對象是曾國藩和慈禧太后。據說在馬新貽上任之前,慈禧太后曾秘密授意他務必查清太平天國「聖庫」財務的虛實去向,這是要拿住曾國藩兄弟致命的把柄。
試想曾氏兄弟的湘軍已經所剩無幾,苦心經營的「兩江」地盤也給了別人,如果再坐實一個搶吞「聖庫」財務的罪名,曾氏兄弟的下場就顯而易見了。所以說,新任的兩江總督馬新貽其實充當了一個慈禧太后「馬前卒」的角色,是慈禧太后想搬倒曾國藩的重要「棋子」和「砝碼」。
曾國荃像
曾國藩表面上還是鞠躬盡瘁,忠君報國,但實際上也是在等待機會進行博弈,否則自己早晚都會被對方置之於死地。
馬新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刺客捅死,總督遇刺是清朝有史以來沒有發生過的事,造成的影響是非常大的,也給了慈禧太后的「倒曾」算盤當頭一棒。事件又發生在原太平天國的國都南京,複雜的社情又給刺殺事件增加了多種可能性。
兇手張汶祥束手就擒,經多方審訊先是說刺殺純屬私怨,後來又說是受海盜龍啟雲指使替其兄弟們報仇。這樣的審理結果上報給慈禧太后,慈禧當然不會滿意,於是派欽差大臣進一步詳查此案。
兩江地域圖
時任漕運總督的張之萬作為慈禧太后的欽差大臣赴南京徹查此案。這趟差事的水太深,而且旋渦重重,張之萬與時任江寧將軍的魁玉自然知道這一點。於是在數月後呈給慈禧太后的案情奏報中,一會說是兇手受人指使,一會又說兇手是出於私怨,總之前後矛盾非常混亂,案件根本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此時的慈禧太后才意識到,兩江當下的情形要遠比她想像的複雜,別人恐怕無法收拾這個殘局,為了兩江的穩定和大清的太平,恐怕只有讓曾國藩回去這一條路可以選擇了。於是就調曾國藩回兩江任總督並徹查此案,另派素有「鐵面無私」之稱的刑部尚書鄭敦謹作為自己的欽差大臣,與曾國藩一起去監督、複查此案。
慈禧太后像
雙方博弈進行到了這個地步,可以說曾國藩又重新掌握了主動權。曾國藩先是推辭上任,後來又慢吞吞地動身赴任,至於查辦「刺馬案」的進度和效率那就更不用說了。
在久拖之後,很少就案情發言的曾國藩終於給了欽差大臣刑部尚書鄭敦謹一句建議,「這個案子,就照著初審的意見辦吧!」。鄭敦謹是帶著慈禧太后「穩定兩江」的授意來的,當然明白再追查下去對彼此都沒有好處,於是就同意了曾國藩這個高深莫測的「建議」。
最後將兇手張汶祥凌遲處死,把心挖出來去祭奠馬新貽。據說此案後鄭敦謹閉門謝客,後來並未回京復旨,就以生病為由向慈禧太后請辭,之後再也沒有踏足官場。
《投名狀》劇照
曾國藩最終贏了,他用一樁「刺馬案」徹底扭轉了君臣之間博弈的態勢,奪回了兩江領地並達到了自保的目的。直到最後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刺馬案」與曾國藩有關,慈禧太后的種種猜測終究停留在了猜測的層面。
曾國藩再一次上任兩江總督的十五個月後病逝於任上,之後的幾任兩江總督都是由從湘軍出來的人擔任,其他的人再也不敢染指兩江。清廷給予了馬新貽極高的哀榮,慈禧太后也不再過問此事,「刺馬案」的真相最後無疾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