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海茶館》——雨雪風話北京
根據八五子同名作品改編
編劇: 趙君
導演:後海好聲音&趙君
配樂合成:好聲音配樂工作室&芳紫
那五爺:
今兒個這後海茶館怎麼那麼多人吶,嚯……還真熱鬧哇!老闆娘呢?
老闆娘:
來嘍……那五爺您吉祥,過年好哇!今兒個還是給您泡壺西湖龍井吧。
趙君:
那五爺您過年好!今天來的可都是咱們北京後海朗誦藝術團的人,這不是過年了嗎,我們大傢伙兒在一塊兒聚聚,熱鬧熱鬧。
那五爺:
呦!趙君團長也來了,您過年好!給您拜年!
眾人:
那五爺您好!過年好!過年好!您吉祥!給您拜年啦,拜年啦!
那五爺:
呦!他山老師,張老師,靜宜,文先,有一天,哈哈還有常二爺,常二嬸兒…… 大伙兒過年好!給大伙兒拜年啦 !
老闆娘:
那五爺,您說今年的冬天兒也沒怎麼下雪,這過完年兒 一開春兒冬天兒就算過去啦 。我記得小時候,那冬天冷的溜著大鼻涕,穿著棉襖棉褲 大棉窩 ,倆手揣在袖口裡凍得直打哆嗦。
眾人:
是呀,那小時候的天兒怎麼跟現在不一樣了。
那五爺:
不知你們聽沒聽過這樣一句話:「天氣預報,胡說八道」。是說前些年天氣預報總是報不準。天天酷暑難耐,都盼望來場雨涼快涼快。電視什麼節目都可以不看,一到播報天氣預報的時候,全跑過來,瞪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耐著性子,讓沒完沒了的廣告摧殘之後,聽聽有沒有雨。
趙君:
其實聽天氣預報的途徑很多,電話,廣播,報紙,手機……哦,那時候還沒手機呢。
那五爺:
可總覺得電視臺裡報的最新,最準,興許是剛剛統計的數據,可靠程度高。結果還是大失所望,照樣兒不準。一天兒不準,兩天兒不準,一禮拜不準……說玄了,真有連報十幾天,天天都報不準的。
常二爺:
是不是北京地方太大了,咱這兒沒下雨,別的地方下了唄?
那五爺:
親戚,朋友,同事,東西南北四九城兒,一通兒打電話,結果都一樣,哪兒哪兒都沒下。嗨,可憐的是氣象臺的領導和專家,輪番出鏡,分析的頭頭是道。這個槽 ,那個圖,這個脊,那個壓,結果呢?天天說有雨,天天不下雨。
常二爺:
無數防汛大軍,頂盔貫甲,拉著一車車的輕重武器,鎮守北京的各個橋洞,低洼路口,晝夜值班,嚴陣以待。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老天爺甭說下雨,連個噴嚏都不打,一丁點兒唾沫星子都見不著。
常二嬸:
老街坊們都說,小時候氣象站沒這麼多武器呀?不就是盆兒裡養幾條蚯蚓,罈子裡養幾條泥鰍,罐兒裡弄倆蛤蟆,頂多放個風箏,放個氣球,不就報的挺準的嗎?
他山之石:
那時候,聽不著天氣預報,在家摸摸水缸,看看臉盆底兒,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街坊要是有個患關節炎老寒腿的大爺,只要怹一不得勁兒,一嘬牙花子,你就帶雨傘,戴草帽,準用的上。
李建榮:
小孩兒都知道,小黃兒(蜻蜓)開會,螞蟻搬家,耗子亂竄,狗趴地上不挪窩兒,舌頭老哆嗦,一會兒準下雨。
有一天:
反正我記得以前下雨挺容易的,尤其一入伏,按老一輩兒的話說:有塊雲彩就下雨。只要是天兒一悶咕嘟,感覺氣兒一短,身上一汗沫溜丟,準是要下雨。只要雲彩往一塊兒湊,天一發黑,雨馬上就來。那天要是黑的跟黑鍋底似的,一定是下大雨。大雨前一定是電閃雷鳴。一看前邊的閃,就知道後邊是什麼雷,準著那。
靜宜:
對,一片兒一片兒的閃,雷聲就悶。一杈子一杈子的閃,雷聲就脆。一綹子一綹子的閃,雷就打著滾兒跑;要是眼麼前兒突然來個豎閃,趕緊臥倒,肯定是大霹雷!
芳紫:
風是雨的頭,前邊涼氣兒一來,後邊雨馬上就到。先下點兒,後成線兒,再大點線連成片兒。再不解氣就直接下水!喝!天連水,水連天,白花花,一大片。可您甭擔心,北京是福地,鬧不了大災,再大也就一陣兒,說停就停,實頂實的雷陣雨。
貴氣蘭香:
當然,也有下起來沒完沒了的時候,我記得好像上世紀六十年代初,一連下了二十一天,但都是哩哩啦啦的小雨兒,房子悶倒了不少,可北京城愣沒事兒。
張海陵:
最招人待見的是,下完雨立碼兒就涼快,出來?水玩兒,穿著棉襖還凍的嘴唇兒發紫打哆嗦呢。更可人疼的是,雨一過,天就晴,天一晴,就出彩虹。城樓城牆襯彩虹,跟畫兒似的,美!可也不新鮮,家常便飯,哪個夏天也得遇上十幾回。
不像現在,現在見到彩虹就跟見著佛光似的,又上網,又上電視,手機拍下來還得去朋友圈連晾帶曬。
崔文通:
那會兒下完雨隨便找個高坡兒就可以看見西山。西山的樹,上山的路,看的清楚著呢 。有眼尖的大孩子,說還看見了樹枝上有個小松鼠兒在磕松籽兒,這個,您甭搭理他,不是起秧子就是吹牛皮。
王文先:
反正雨後看哪哪兒都透亮不假,看什麼都真真兒的;而且那會兒那氣兒吸著特舒服,特痛快!下完雨,打完雷,小涼氣兒甜絲絲兒的,香噴噴兒的,還帶一點點兒腥氣味兒,吃兒嘍吃兒嘍往裡邊兒鑽,就跟沒鼻子擋著似的。
百荷:
更奇怪的是一下完雨,河溝兒裡,水坑兒裡準有魚,大孩子拿螞螂網去撈,還真撈的著,活蹦亂跳,噼哩噗嚕的。小的有一柞,最大的有一二斤重。最神的是馬路上一寸來深的小水窪子裡有時都有魚。雖然個兒不大,可都是金頭銀尾兒的大眼賊兒,水靈靈的挺喜人兒。倆手一捧,撒丫子就往家跑,回家放在臉盆兒裡,盆底放點兒石頭子兒,上面再放倆綠菜葉兒,就是一景置兒。
月星:
很多人也好奇,問北京晚報這些魚是哪兒來的,有專家說是大風從魚塘裡吹來的,有的說是水漫了養魚池流到這兒來的。也有的老人說就是隨著雨從天上下來的,最後還是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
餘華珍:
剛下完雨趁著水深孩子最愛玩兒放小船兒,一張紙疊一個,船底還燙點兒臘油兒,比賽看誰漂的遠。有時大人也來湊熱鬧,用菸捲盒兒疊成彩色小船兒跟我們比賽,大船小船兒排成一隊,順著胡同裡的陽溝兒往前跑。
高嬡:
對對對,像現在玩兒冰壺比賽一樣,前頭用破條帚枯翅一引,後邊兒幾十隻手一轟,洪湖水浪打浪——真有點兒「百萬雄師下江南,解放一江山島」的氣勢。胖丫頭坐在石頭臺兒上挽起褲腿兒涮腳丫兒,噼裡啪啦打水花兒,活像個野小子。
春蘭:
而真正的野小子挽著褲腿兒排著隊,打著的屁股板兒踏著浪花兒走了過來,伴著劈劈啪啪,整齊,清脆的節奏,唱著自創的北京歌謠:「節噔節,嗆噔嗆!一男一女搞對像;男十九,女十八,不夠歲數算白搭……」哈哈哈哈……義務宣傳婚姻法。
那五爺:
咱再說雪。有一年一冬天連個雪花兒都沒見著,開春兒了才偷偷摸摸的下了點兒。您瞧吧,長籲短嘆吟詩作賦的,披紅掛綠擺造型兒照相的,揢吃地皮攢到一塊兒堆雪人兒的,滿世界找雪景兒的,真難為了愛雪之人。
趙君:
過去下雪沒費這麼大勁呀?一數九,只要夜裡窗戶沒被風吹的吱吱嘎嘎亂響,靜悄悄的讓您睡個安穩覺,第二天早上起來,十有八九推不開屋門。隔著玻璃上的冰雕窗花兒往外一看,喝!遠看一片白,近看白一片。除了煤池子露出一丁點兒黑,鋪天蓋地全是白!
春華:
說鵝毛大雪還真不誇張,真見過大雪片兒像鵝毛那麼大,一片一片往下墜,要是粘眼睫毛上一片兒,還就真就看不清路了。有句話說:「一葉障目 不見泰山」。可能說的是山東。北京是:「一片雪糊眼,任麻兒都看不見」。
他山之石:
您要想出門先得用小勺小鏟兒順著門縫兒把雪扒拉開。出門一邁腿,雪沒腳脖子,沒「胳吝蓋兒」(膝蓋)。鐵鍬,自製推雪板, 家家必備。也不用動員,出來的一個比一個早。二大媽一嗓子:「撮白面來嘍——」惹得七大姑八大姨三姑姥姥二舅媽哈哈大笑,老爺們兒在女人面前個個兒是能耐梗,一撅屁股一貓腰兒,大雪板兒跟推土機似的,噌噌的往前拱。
楷域:
下雪歡實孩子。堆雪人,打雪仗,天寒地凍,冰天雪地玩兒的小臉兒通紅,四脖子汗流。小不點兒蹲在鐵鍬上,讓爹拉著跑,嘴裡還不停的喊著「駕,駕!」拿爹當驢使,當爹的嘴裡噴白煙兒腦袋冒蒸氣,不但不生氣還咧著大嘴樂。當媽的在一邊兒看的那叫一個美,中午沒下酒菜兒,臭豆腐熱湯兒面,也得讓老東西喝二兩。
陳華:
大孩子總想犯壞,看樹底下人多,照樹幹上就是一腳,樹上的雪譁譁啦啦往脖子裡跑,進脖領兒就化,順脖子溝兒流到脊梁溝兒,順脊梁溝兒又流到了屁股溝兒,冰得齜牙咧嘴,又蹦又跳。
常二爺:
這樣的虧我吃的太多了,我不再貪熱鬧兒,跟奶奶躲在屋子裡,拽著一根小線兒。小線兒另一頭兒順著窗戶縫兒直到小院兒;小院兒牆角兒支著洗臉盆兒,盆兒底下撒點小米兒,等著下雪天兒找不著食兒的老家賊自投羅網。
老家賊還真來了不少,圍著臉盆轉,就是不進去,急的我抓耳撓腮的,連氣兒都不敢出。突然,一個老家雀兒把頭轉向了我,好像在說:「嘻嘻……老家雀能讓小家雀算計嘍?想什麼呢!」刷的一下全飛走了。急的我剁著腳的哭天抹淚兒,最後奶奶答應天晴了給我買個小白耗子兒,再搭個屎殼郎大官兒,(屎殼郎為啥還帶一個大官兒呢?因為屎殼郎的頭像當官的大殼帽,所以叫屎殼郎大官。)這才完事兒。
香溪女:
北京也不是什麼都好,颳風就不好,一年四季都刮。春天,幾乎天天兒刮。夏天入伏後風少了,樹葉一動不動,有「夏日鵝毛不起」一說。可後面又跟了一句,夏日鵝毛不起——能把碌碡刮上天。這可不是瞎說,我親眼所見。
楊祥玲:
大約是五八年的夏天,那是中午陰天沒的玩兒我正睡覺,突然被一陣驚叫聲驚醒。出門一看,胡同裡都是人,一個個臉色兒都變了。都在議論剛剛刮過的一「條」風。
老闆娘:
確實是一「條」風,由朝陽門外一個街道小工廠起,(即現在外交部的位置)至朝陽區區政府大院結束,中間大約一公裡的距離,也就是從西北至東南的一條斜線颳了一條兒風。說不出來有多少級,把水缸,八仙桌,大天棚都刮上了天。我家棗樹上掛著一條紅色的大棉被,對門的老槐樹上掛著一個雙人大床屜,再往前隔一個門的院內,落下一個大瓦盆,而且是完好無損。這還不算稀奇,西南幾百米有個賣老玉米的漢子叫二騾子,他家放雜物的小房子頂上落下了一個二百多斤重的大磨盤,平時一個人上去都能踩塌的小土棚愣一點兒沒壓壞。一撥兒又一撥兒的人都去參觀。您說怪不怪?
任朝霞 :
不單風大,而且又幹又冷,真夠窮人嗆。我有個同事上海人,一到冬天耳朵就凍的出血,嘴唇乾裂,又紅又腫,跟豬拱嘴一模樣兒。
郭紅:
我記得那時候橫過馬路,都歪著腦袋,縮著脖子拿一邊的肩膀斜著往前拱著走。由於風太大,一邊走一邊斜,過了馬路能斜出好幾丈,去油鹽店打醋,愣進了絨線兒鋪。
力:
老北京最可人疼的是春夏秋冬,四季分明。不像現在,脫掉羽絨服就換耍單兒,新的毛衣毛褲沒用,甚至連長袖襯衫都派不上用場。過去常聽老人說:「該冷不冷,不成年景,該熱不熱,黎民有禍」。細一琢磨,不無道理。
那五爺:
北京的雨雪風給兒時的我留下來美好的回憶,年輕體強好勝,一下雨,我就去頤和園昆明湖,過十七孔橋到龍王廟,拿昆明湖當大海,體會大雨落幽燕的感覺。一下雪,就奔景山,萬春亭上看故宮,眼看著金色的紫禁城又披上一層銀。看完銀裹金,回家吃「金裹銀兒」(面卷)。要是一颳風……一颳風,幾個小夥伴兒就往胡同裡的門洞跑,門洞兒背風,擠在一堆兒講故事,說笑話兒;還可以過家家兒,假裝當大官兒,發財娶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