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裡傳出媽媽的歌聲、石磨的咿呀聲,驢蹄的踢踏聲……宛如一曲渾厚綿長的生活交響曲迴蕩在我的耳畔。
我自幼生長在皖北農村,爸爸是一名林業技術員,長年駐紮在山林裡,我和哥哥弟弟一直跟隨媽媽生活在老宅子裡。那時候,村裡沒有通電,也沒有脫粒機,全村人只能靠笨拙的石磨來推麵粉。
石磨是一種能把糧食去皮或研磨成粉末的石制工具,它通常都是由兩塊尺寸相同的短圓柱形石盤構成。上扇(轉動盤)和下扇(不動盤)的接觸面上都鑿有排列整齊的磨齒,用以磨碎糧食。人們把玉米、小麥小心地放在石磨上,在石磨緩慢的旋轉中,麵粉就製成了。你還別說,經過石磨磨出的麵粉吃著很勁道。
石磨的旋轉需要動力,有生產隊的時候,誰家要磨麵了,就到生產隊飼養室牽一頭小毛驢。據說,磨麵時把驢子的眼睛蒙住是很有講究的,一方面是防止它食用磨上的糧食,另一方面也給它造成一直在往前走的錯覺。
記得在我們村子裡,有兩三家是有石磨的。後來,我們家也多了一盤石磨,它是爸爸從山林裡精挑細選出的兩塊石料,請村裡老石匠經過半個月的精雕細琢打造出來的。媽媽再也不用去別人家推磨了。
為了讓我們吃上純淨的糧食,媽媽總是在前一天就把糧食裡的附著物拾撿完畢,保證沒有一粒石子兒。第二天蒙蒙亮,爸爸就把生產隊的小毛驢牽到磨房裡來了。這時候,媽媽把準備好的糧食倒在磨盤上,順手給毛驢戴上眼罩,並把磨盤上的拉套套到毛驢身上,一切準備就緒,只聽媽媽「喔」的一聲,小毛驢隨即應聲走起,開始它的環形跋涉。「碾呀碾,推嘎推,櫻桃好吃樹難栽,精粉好吃磨難推……」磨坊裡傳出媽媽的歌聲、石磨的咿呀聲,驢蹄的踢踏聲……宛如一曲渾厚綿長的生活交響曲迴蕩在我的耳畔。
磨盤上推出的糧食,分細粉、粗粉,還有帶麩皮的那種泛紅的麩粉等雜糧粉。在那個物質睏乏的年代,糧食根本不夠吃,媽媽卻把有限的糧食都推成粉,摻雜紅薯、南瓜等做成各種糊。我們兄妹幾個吃著糊糊,度過了那段艱難的歲月。
推磨,成了我們家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事情,也成了連接情感的重要紐帶。自從家裡有了石磨,每天都有村民來推磨,到了過年的時候還得加夜班排隊呢。
去年春節,我帶著女兒回到農村老家,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塊熟悉的石磨硬生生地躺在堂屋的一角。隨著社會不斷地發展,它已淡出了人們的視野,退出了歷史舞臺,但卻成了我生活中不能磨滅的記憶!(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