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初期的參與者大多數都是泥腿子,象洪秀全和楊秀清等人雖然也認得粗識文字,但寫的東西全都狗屁不通。所以,當太平天國的事業稍有規模,就迫不及待地開科取士,極力招攬知識份子入夥,以填補人才缺口。
1856年10月4日《華北先驅報》322號上就赫然刊登一文,說:「有安慶居民云:他們得安慶後,即開科取士,按舊名冊迫令士子赴考」。不過,太平天國以反孔為口號,其所擬考題既與四書五經無關,要求考生在答題時也不得引四書五經的內容。如此一來,應試模式陡然改變,很多飽學之事無法適應,因此無從發揮。而讓人大跌眼鏡的是,主持考試的泥腿子洪秀全和楊秀清等人,肚裡本來就沒有多少墨水,所出的題目往往都是什麼「真神獨一皇上帝」、「皇上帝乃真皇帝」、「四海之內有東王」等等,讓人無所適從。最後,只有那些真研讀過太平天國出版物諸如《天理要論》、《天情道理書》、《原道救世歌》、《舊遺詔》、《新遺詔》、《天父天兄下凡詔書》等等天主書的人,充分運用那些出版物上的語句進行阿諛吹捧、拍馬屁、捧臭腳,才得以順利錄取。
徐珂所編的《清稗類鈔》中就記,洪秀全據金陵十三年,開科取士有好幾次,每次考三場。有一年,第一場的題目是 「天父七日造成山海頌」,「天王東王操心勞力贍養世人功德巍巍論」。第二場的題目是「立整綱常醒世莫教天光鬼迷解,天父為奸生理人論」。第三場最熱鬧,考場內外結燈結彩,中堂供奉香花寶燭,上面懸掛一個巨大的耶穌十字架,題目是「四海之內皆東土,真道豈與世道相同論」。
該年,常熟一個姓龐的考生順利通過了考試,該考生回憶,他所寫的內容「大抵稱頌天主天王功德為不可及」。
另一個麻城縣的考生奪魁,洪秀全當天賜宴,宴間,出了一個上聯。該考生所對下聯為:「三皇不為皇,五帝不為帝,我主方是真皇帝。」洪秀全喜得鬍子翹上天,當場拍板,要將自己的女兒相贈,是楊秀清力勸,才阻止了這門親事。
不過,來應考的考生也有一些是不情願的、被迫著來的,心情既悲憤,看了那些公開求贊的題目,氣就不打一處來。有一個名叫鄭之僑的考生,看到「四海之內皆東土」的題目,憤怒至極,作詩痛詆,詩云:
四海皆清土,安容鼠輩狂。
人皆思北闕,世忽有東王。
楊秀清讀了這首詩,渾身的血管都要氣爆炸了,命人將鄭之僑捉住,大缷八塊。
除了中榜者的春風得意和抗考者的血腥被殺外,科考中,也有許多豔色事件。
比如說,江西吉安府人卜應期參加廷試,洪秀全的義妹宣嬌在帷幕後偷窺,看小夥子長得俊俏,就芳心可可,授意洪秀全賜卜應期以探花。洪秀全含笑答應,欽點卜應期為廷試第三名,教他去向天妹謝恩。
卜應期如言往覲。
洪宣嬌樂不可支,笑靨如花,挽長袖,舒玉臂,輕輕扶起卜應期,語帶嬌羞地說:「吾願時時見汝。」
從此,卜應期專內廷供事,水到渠成地與洪宣嬌私通。
洪宣嬌權勢燻天,丈夫李紹深敢怒不敢言,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含恨戴上綠帽子。
洪秀全的內廷女官傅善祥,是楊秀清的小妾,也喜歡卜應期,假稱天王有事,召卜應期入宮,輕而易舉地俘獲了卜應期。
洪宣嬌後來雖知,卻噤不敢聲。
由此,卜應期一人坐擁兩美,更迭為歡。
天京被破時,卜應期被曾國荃的部將蕭孚泗俘獲,獻上擊斷九洑洲糧道的妙計,得授副將。
這裡重點說一說傅善祥。
清四川敘州知州汪堃在《盾鼻隨聞錄》中記:「賊令女百長逐館搜查,凡識字女子概令考試,以江寧人傅善祥為女狀元,又女榜眼鍾姓、女探花林姓,均取入偽府授女掌簿偽職,林姓三日即自盡。」
自稱曾為太平天國贊王蒙得恩幕僚的沈懋良在《江南春夢庵筆記》中記得更明確:「癸丑嘗試女試,以傅善祥、鍾秀英、林麗花為鼎甲。傅善祥上元書吏之女,自願應該者;鍾即鍾芳禮所掠之女,林即林鳳祥所掠之女,皆非本姓也。發女榜後,俱入偽宮,隔數日發還,並傳其父謝恩,人鹹悔之。」
清代筆記《太平天國野史》甚至把傅善祥應考的試題還記錄了下來,說:「太平朝既開科舉,復舉行考試女子之典,正主試為洪宣嬌,副主試為張婉如、王自珍。婉如皖人。自珍鄂人。題為『惟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全章,應試者二百餘人。金陵傅槐女善祥所作獨力闢難養之說,引古來賢女內助之功。卷薦後為天王所激賞,拔置為第一,飾以花冠錦服,鼓吹遊街三日。閭閻群呼為女狀元,第二名為鍾氏,第三名為林氏。」
另一清代筆記《太平天國軼聞》也記:「粵賊踞金陵時,既脅令士子應試,又考試女子,取傅善祥為狀元,鍾氏為榜眼,林氏為探花。招入偽府,令掌簿司批答以獻媚,得諸逆歡。」
……
由以上種種記載來看,傅善祥,就是我國封建社會第一次破開荒考女子試錄取出的女狀元!
雖然說這唯一的一次女子考試並不屬於太平天國的正式開科取士,且在太平天國文書、時人筆記及太平天國後期專論科舉的《欽定士階條例》並無記載,而羅爾綱、羅文起等人又大力證明過沈懋良《江南春夢庵筆 記》是一部大偽書,所言「都不可信」,酈純也指責「汪堃著述品德惡劣,所寫《盾鼻隨聞錄》一書,任意虛構捏造」,但傅善祥還真稱得上中國古代獨一無二的女狀元。
無怪時人有詩稱「棘闈先設女科場,女狀元稱傅善祥」!
一開始,這女狀元的過得還是不錯的,不過,後來的命運很悲慘。
《金陵癸甲紀事略》中記:「有傅善祥者,金陵人,二十餘歲,自恃其才。東賊聞之,選入偽府,凡賊文書,皆歸批判,頗當賊意。」
《太平天國文鈔》中的「女丞相傅善祥」中也記:「繼入楊秀清府主簿書批判事,封恩賞丞相」。
也就是說,傅善祥得到了楊秀清的重用,擔任了女丞相。傅善祥本人也在「上東王書」中洋洋自得地稱「以女流忝囗異數平章……特膺宰輔之權」。但,這是以特徵色相為代價才謀取到了權利。
傅善祥仗著自己年輕貌美,又得楊秀清專寵,「漸乃恃寵而驕,箋牌或弗當,輒肆批罵」,罵太平天國諸首領是豬狗白痴,最終觸動了楊秀清的神經。
不久,楊秀清以傅善祥吸食黃煙為罪,逮之枷於女館示眾。
所幸危急關頭,傅善祥腦子還算清醒,給楊秀秀寫信服軟,備極哀憐,終於免得一死,從此迷亂於風塵,淹沒於亂世,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