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蘭三面環山一面向海,與臺灣西、北部還有山脈阻隔,而蘇澳位於宜蘭東南方,東臨太平洋,西倚中央山脈,在地理形勢封閉、氣候與族群衝突等因素,讓蘇澳遲至清嘉慶十九年(1814 )才有大批漢人移入開墾。清代時的蘇澳除了蘇澳嶺、近海窪地以及原住民的活動區域外,可供漢人拓墾的土地面積並不大。蘇澳地區在清代時期就奠定良港基礎。今日蘇澳港的規模,則有賴日據時期與光復後的建設規劃。
蘇澳港作為臺灣四大漁港之一。今日我們所見的蘇澳灣,是由北方澳的軍港、南方澳的漁港與蘇澳商港等「三港合一」所組成,呈雞爪型。北方澳的軍港是於1974年的《龍淵計劃》時建立,並將居住在北方澳的居民集體遷村至南方澳;南方澳漁港是於日據時期的1923年,由日本人打造而成的現代漁港;而蘇澳商港則是光復後的十大建設而成。蘇澳港在過去可以停泊約1,200艘漁船,不過現代的漁船體積較大,目前大約只可以停泊800艘漁船,為臺灣東部重要的遠洋漁港。
海盜盛行蘇澳港
蘇澳古名「施八坑」,命名原因如今已不可考。不過在17世紀從西班牙人與荷蘭人所記載的文獻、繪製的地圖中,都可以看到蘇澳港的身影。「蘇澳」的地名最早可追溯至明萬曆年間,當時福建巡撫曾奏請朝廷增加海防力量,以防範海盜顏思齊。明崇禎五年(1632),曾有西班牙船隻因故停靠宜蘭平原港口,但船上的水手全遭原住民殺害的慘案,西班牙人將此港口稱為St. Laureus。據日本人伊能嘉矩(1867-1925年)的考證,這座港口即是蘇澳港,不過西班牙人與荷蘭人都未曾在蘇澳有實際的設官治理措施。
明鄭時期,開發重心在臺灣南部,因此蘇澳的開墾要到清代統治臺灣以後。清嘉慶十七年(1812)設立噶瑪蘭廳之前,蘇澳是一個可供船隻停泊,又無官兵駐守的天然避風港,吸引不少海盜前來此地活動,《噶瑪蘭廳志》記載:相傳明嘉靖四十二年(1563)間,林道乾(生卒年不詳,活躍於16世紀)寇海,曾踞數月,以夥伴病損過多,始行徙去。今自嘉慶二年(1797)春,洋逆蔡牽(1761-1809年)攏靠沙侖,上岸打掠;十二年秋,朱濆(生卒年不詳,活躍於18世紀)謀佔為巢,來此竄泊,至十五年夏,尚有賊幫再來遊奕,而其間又有林結匪勾番,偽號千歲者。
可以看到不少海盜如林道乾、蔡牽、朱濆等人,都不約而同選擇蘇澳港作為據點。
除了文獻記載外,地名依然隱約能夠看到當年海盜的影子,例如今天宜蘭蘇澳的知名觀光勝地-玻璃海灘,其舊名賊仔澳,當地人相傳此地就是海盜蔡牽與朱濆的竄泊之處。
即使作為臺灣東部的天然漁港,蘇澳港卻有著容易擱淺與風強難泊等缺點,不過至清光緒元年(1875)蘇澳港外的沙洲突然隆起,形成一道天然的防波堤將蘇澳港隔成一個內港,讓港內的水位變得較為固定,從此輪船逐漸可以在港內停泊。
建隘防原住民
在設立噶瑪蘭廳以前,蘇澳一帶多是漁民、海盜,直到設廳後才有大規模從事農業開墾的漢人進入蘇澳定居。清代臺灣多分類械鬥,而每一次大規模械鬥後,都會迫使械鬥中的輸家往其他地方遷移,蘇澳地區的開墾也是如此。除此之外設廳後,官方招墾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蘇澳鎮的拓墾以官方招墾為主,遷民自墾為輔,由於漢人的入墾逐漸壓迫到原住民的生活空間,原漢衝突不斷,於是便設置防禦性的「隘"。隘分官隘與民隘,當時蘇澳鎮的官隘有馬賽隘(舊稱馬賽莊,位於今蘇澳鎮北部)、施八坑隘等。除官方設隘外,還有民隘的存在。清嘉慶二十二年(1817 )來自汀州府(約今福建省龍巖市長汀縣)遷民入墾馬賽隘以南的近山土地,建隘丁城防禦原住民,在聚落外建有以刺竹與土石圍成的圍牆,並聘僱隘丁防守,今日還存有當年部分石牆遺蹟,並留有「隘丁裡」、「隘丁路」等相關地名。
對漢人而言水稻耕作是主要產業,需要穩定灌溉的水源,因此水利建設的興修格外重要。宜蘭蘇澳地區的重要灌溉設施,主要都是興建於嘉慶年間的金榮發埤圳與金豐萬圳。兩條圳設置後,提供了穩定的水源,更避免農田遭受衝擊,但也擠壓了原住民的活動空間。
通往花蓮的道路
清鹹豐至同治年間(1851-1874年),宜蘭近山地區皆開發完成後,後到的漢人只好繼續向南方的花蓮作進一步的推展開墾。不過宜蘭與花蓮之間有崇山峻岭的阻隔,行旅十分不便,所以開闢一條連通道路勢在必行。加上清同治十三年(1874 )5月發生日本侵臺的牡丹社事件,臺灣後山的防務日形重要,開闢宜蘭到花蓮間的道路也成為籌防警備的重點。
同年6月,擔任臺灣海防欽差大臣的沈葆楨(1820-1879年)抵臺,計劃從噶瑪蘭廳蘇澳南邊開闢一條到奇萊(今花蓮縣花蓮市)的道路,儘管蘇花道路的開闢速度相當快,光緒元年即開通完工。可惜道路開通後遭受不少原住民的襲擊,加上風雨天災的破壞,因此蘇花道路於來年遭到撤廢。
由於天然的地形屏障,讓晚到宜蘭地區的漢人與原住民,因土地資源而發生許多激烈的衝突,清代宜蘭開發可說是一部漢人與原住民衝突的歷史。儘管牡丹社事件後,讓清廷開始重視並積極治理臺灣,但是宜蘭地區的「開山撫番」政策效果有限。蘇澳進一步建設為現代港口,還要到日據時期日本人的規劃才慢慢成形。
配合日本政策 定下現代化漁港基礎
在臺灣日據初期,由於沿海尚未設隘勇線(日據時期為防範少數民族所設置的封鎖線)外通電鐵絲網,因此蘇澳一帶沿海的戎克船走私貿易依舊十分猖獗。居住在蘇澳附近的原住民也透過走私管道,用山產和鹽跟漢人交換布匹等物資。臺灣總督府為了杜絕此一現象,開始嚴格取締並實施海上封鎖政策。1907年,屬日本海軍艦隊之一的南清艦隊,其底下的浪速艦正好巡航至蘇澳南邊海岸,發現岸邊炊煙嫋嫋於是便展開炮擊,轟擊原住民居住的部落與製鹽場所,讓其無法用食鹽換取出草(獵人頭)的條件,以此讓原住民生活造成極大不便。之後總督府便在蘇澳沿海設置警備道路與「番務官吏駐在所",實行「理番"政策。
1920年代,總督府為了開發臺灣東部資源與漁業,並配合殖民母國的遠洋漁業發展政策,因此將蘇澳港增闢為一座現代化漁港。1922年,在南方澳開挖溼地,將漁港擴大,後有計劃地將日本漁民遷至蘇澳定居,而原居住在蘇澳港附近的原住民則被迫向南遷移。迨1923年港口完工後,蘇澳港成為臺灣東部唯一可容納動力漁船的漁港,但蘇澳的陸上交通運輸設施尚未齊備,無法充分發揮建港的目的。只有在陸續完成架設宜蘭線鐵路、漁貨拍賣場、燈塔、倉庫、給水設備、造船鐵工所、魚市場等必要設施後,東部漁業才稱得上有充足的配套建設。
二戰期間 蘇澳民眾與媽祖的「神跡」
二戰期間,遠在臺灣東北部的蘇澳郡也難逃戰火的洗禮,蘇澳漁港遭受美軍無情的轟炸而功能癱瘓。此外,還因為戰爭時期無暇修復颱風所造成的損害,導致漁港長期無法使用,直到臺灣光復後,蘇澳漁港才終於獲得經費補助進行整修工程。而蘇澳居民對戰爭的集體記憶,竟然和媽祖信仰有關。
拓墾宜蘭雖多以福建漳州人為主,不過蘇澳卻是泉州人的聚居地。從泉州來的先民帶來了媽祖信仰,並在當地建有許多媽祖廟,以祈求從事漁業時能平安順利,到了戰時空襲轟炸期間,當地民眾更因為相信媽祖能夠保境安民,見到了媽祖的「神跡」。當地人相傳,戰爭期間有進香團沿海路來到位在北方澳的媽祖廟-進安宮進香,中午時進香團就躺臥在岸邊午睡,睡夢中似乎聽到有人在他們耳邊呼喊「趕快起來!快跑!」團員驚醒後依照夢中的指示疏散,不久乍彈就落在剛剛團員們午睡處,團員們幸運逃過一劫,便將夢中的呼喚視為媽祖「顯靈」的「神跡」。
光復後 「十大建設」讓蘇澳漁港脫胎換骨
日本原有意將蘇澳港闢建為國際港,但因中日戰爭被迫中斷。光復後,政府也沒有立即將蘇澳港增闢為國際港的計劃。直到1973年,當時任行政院長的蔣經國巡視蘇澳港,才有將蘇澳港擴建為國際港的指示。來年蘇澳港列入臺灣近代最重要的工程─「十大建設」項目之一,除了建造碼頭、防波堤、疏浚航道等設施外,並同時進行增闢蘭陽隧道等連外道路工程,並用移山填海的方式造出80萬平方米(約112個足球場大小)的海埔新生地。蘇澳港的擴建工程共歷時9年、花費79.8億新臺幣(約合當時1.99億美元)的經費建造而成,不過1976年興建的駝背橋因為不便漁船航運,後於1996年起興建南方澳跨港大橋。完工後的蘇澳港不僅有便捷的運輸交通,還帶動蘇澳鎮的經濟繁榮。
「十大建設」還有另外一個與蘇澳相關的項目,就是北迴鐵路。在北迴鐵路通車前,蘇澳為臺灣北部與花東地區的重要交通樞紐。儘管有景觀秀麗奇險的蘇花公路,但北部與花東地區的往返並不便利、耗時甚繁。1973年颱風重創東部交通,因此蔣經國指示興建北迴鐵路,同樣列入「十大建設」當中。鐵路通車前,蘇澳鎮因為地理位置而有中繼站與休息站的功能,吸引民眾來此經營旅館。在漁業繁榮與人口帶動下,1960年代的蘇澳一度成為全臺人口最密集的城鎮。不過北迴鐵路開通後,除了少數以蘇澳站為終點的列車外,其餘班次皆不停靠蘇澳,蘇澳的交通優勢逐漸喪失,旅館餐飲業也逐漸沉寂。
從海盜覬覦的天然良港,人口鼎盛的交通樞紐,到今天的沒落小鎮,蘇澳港百年來的變遷,見證交通建設規劃給地方帶來的影響與衝擊。在人口外移、老齡化的情況下,蘇澳近年努力轉型發展觀光業,除久負盛名的蘇澳冷泉外,還推出漁業推廣活動,如蘇澳鯖魚節,以此帶動觀光人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