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個笑話,你可別哭。
《驢得水》在現有的市場的確帶來了不一樣的感觀,仿佛那個死氣沉沉的湖面被石子激起了一陣漣漪,霎時間一片鼓譟。
不可否認,這部電影在中國現有的電影大環境下,展現了不一樣的一面。全片對人性大肆的深挖,塑造了幾位極端人格的主人公,這符合舞臺劇的需要,這也符合藝術的創作,藝術就是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用對極端人格的挖掘,對人性中的貪婪、嫉妒、驕傲、淫慾、憤怒進行無情的諷刺與鞭撻,讓他們的醜態一覽無餘。
而這一切都頗有《七宗罪》的感覺。
校長一位典型的理想主義者,認為做大事者應該不拘小節。從開始到影片結束,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在一心為自己的大夢想而努力。而就是他所認為的不用拘束的小節引發了一系列連鎖反應。為了理想,他自己臆造了一位叫做呂得水的教師,以他的名義多要一份薪酬以維繫這個凋敝村莊僅有的學校得以運轉;為了理想,他可以容忍張一曼和裴魁山之間發生的那些風流事,保證他有足夠的人手走下去;為了理想,他可以縱容張一曼去「睡服」他人,以得到巨額的補助金來改善學校的設施;為了理想,他可以向權貴低頭,一刀一刀地折磨張一曼;為了理想,他可以向自己的女兒下跪來強迫自己的女兒去欺騙他人;為了理想,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棄自己的底線。而這一切事情,隨時都可以在他主動揭穿自己謊言的那一刻結束――而為了理想,他沒有。
這就是校長的不拘小節,也許可以這麼說,為了理想而不擇手段。而從這樣的人口中說出「有教無類」或者學校牆壁上的標語學做人都顯的那麼諷刺,這樣的人到底又會教出怎麼樣的人呢?是銅匠這樣的人麼?
裴魁山是自私的雙面人物,一開始他還能在純潔的友誼面前捐出自己的工資,而使他最終黑化的就是他自己的自私。他驕傲地認為自己是最懂張一曼的人,他的自私,讓他認為他才是張一曼最終的歸宿,她就應該一切都遵從他的想法。可是當看到張一曼跟銅匠睡在一起的時候,他自認為的私有品狠狠的給了他自己一棒子,敲碎了他脆弱的自尊心。他意識不到一切都是他自己自私的臆想,而被臆想傷害後他黑化的肆意的咒罵著自己曾經認為的美好。他曾經大吼到:你憑什麼用你的道德標準來綁架別人的利益。而他則是一直用自己的道德標準來綁架著張一曼的利益。裴魁山自私的雙重標準得到了極致的表現。
周鐵男是懦弱的熱血青年,不恰當的形容,他有些現代「鍵盤俠」的作風。乍一看是一位敢於說真話的男人,一個典型的寧折不彎的人。而他敢於挑戰權威,敢於用口炮攻擊任何人,敢於耍橫守護自身底線的表現,不過都是發生在不痛不癢的時刻。等到自己的口炮真正的激怒了權威,自己的耍橫激怒了有權力的人,在真正的威懾下,跪地瘋狂的磕頭求生,在張一曼要被強姦的時候,蜷縮在角落裡,此時他曾經耍橫守護的底線全部化作那不能自控的鼻涕和口水。
銅匠是被奴化教育出來的人物,開始他以一個純樸的銅匠,走進這所學校。等到他走出來的時候,張一曼用自己的身體打開了銅匠的潘多拉魔盒,他卑微的守護著偷嘗的禁果,而當他得知了自己被戲弄,被當作他人利用的道具和策略時,瞬間從溫順又質樸的底層者蛻變。利用從這些教師身上學會的虛偽、貪婪、狡黠和殘忍,他藉由權力,讓理想主義的校長操持起剪刀,讓裴魁山噴吐出最惡毒的髒話,讓寧折不彎的人跪地磕頭求生。他的爆發,瞬間撕掉了所有人的假面,將這些人的人性全部赤裸裸的展現了出來。因為他被侮辱了,他想拿回自己尊嚴的辦法就是拿走別人的尊嚴。就是那句「被別人罵了,就再罵回來」。
張一曼就是任性幼稚的女文青,她是只會幾句英語,但思想卻很西方的女文青。她看似是新事物的開拓者,可是她又沒底氣打破舊制度,她沒有學到西方紮實的學問,所以只能在偏遠地區我行我素。既然她打破不了舊制度,又不甘於生活在舊制度中,那結果必然可以看到,她用不成熟的自由思想黑化了自私的裴魁山,她用不成熟的自由思想勾引銅匠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在面對舊制度的攻擊時,她又不敢反抗,在銅匠打擊報復的時候,但凡她對銅匠說出實話做出解釋,不再把慌圓下去,銅匠的報復都不能繼續,她也不會落得一刀刀被摧毀,喪失理智的下場。
縱觀來看,影片中幾乎所有的人物都存在因為一件事上的小過失,受到了另一件事上的大懲罰。也就是說他們絕非罪有應得,但他們一定程度上又是咎由自取。基本上每一個角色都被放大了人性的惡,而善的一面在影片中幾乎沒有,而這部打著喜劇片的劇作,笑點也只是在前半場用了一些無足可觀的「葷段子」,而這在當今網絡段子手輩出的年代,這些笑點也實在不算新鮮。
所以這部片子的感覺就是為了把你弄哭,而強行設置了種種劇情來讓你哭,一種創作者在刻意的追求深刻的感覺,而這個問題也正是因為這是一部舞臺劇改編的電影,它沒有完全的脫離舞臺劇的風格,舞臺劇不像電影,演員在舞臺上,他們需要用語言、情緒、需要一些極大的風格轉換的情節來吸引觀眾的目光和思緒,因為劇場觀眾是看不到特寫鏡頭的,除了前排觀眾能看到演員表情,而大部分觀眾是看不清演員表情,並且在轉場,道具的挪移時候,都會存在讓觀眾分神的可能。你想要傳遞的信息並不容易連續直接的展示給觀眾。而電影則不一樣,一切你想要表達的思想,可以用特寫、慢鏡、長鏡等等鏡頭語言去表達,鏡頭語言用的好,觀眾則很難分神,也是直接的接收到你要傳遞的信息,所以這部從舞臺劇改編的電影,它很好的還原了舞臺劇想要傳遞的宗旨,演員都是舞臺劇上的佼佼者,表演起來自然,人物詮釋精準到位,但它並不是真的符合電影的展示方法。
在看這部電影後半段的人間悲劇時,就好像有人在強行的讓你細看人性的種種醜惡,還不無得意地問你:「我是不是很深刻?」,這種表達方式就像是《下水道的美人魚》一樣,都是在控訴一種惡,但是這種控訴惡的方式如此的直白暴露,讓人難以下咽甚至反感。而反觀《無人區》,同樣是揭露人性的電影,同樣可以說是黑色幽默的電影,它的表述可就沒有那麼直白粗暴了吧?
高明的悲劇往往是悲戚和愉快的結合,《驢得水》只是讓人難受,並不能給觀眾提供情緒的淨化和隨之而來的快感。這樣一部看上去「言之有物」的電影,能夠很順利的進入市場,而沒有遭遇《無人區》那樣的待遇這的確是值得慶幸,這是一種突破,但同時在這個分級制度不成熟的市場,這樣一部對外大肆宣傳是喜劇,拿「深刻」當大旗,表達方式堪稱「災難」的電影,也應該考慮它應該如何與市場接軌,畢竟,堂而皇之地冒犯觀眾的做法在心智尚未成熟的觀影群體中,它真得適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