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要 | 楊坤《兩周宗法制度的演變》講座紀要

楊坤老師主要從宗法制度的定義、宗法制度研究歷程的簡要回顧與核心論爭、殷周宗法側重的演變、西周春秋時代的宗子繼承制度以及兩周時期貴族宗族內部的關係與結構五個方面來論述殷周宗法制度演變的相關問題。

首先，楊坤老師介紹了宗法制度的定義及以往研究的主要論爭。他認為所謂「宗法」是指以血緣關係為基礎，尊崇祖先，維繫親情，而在宗族內部區分尊卑長幼，並規定繼承秩序以及不同地位的宗族成員享有不同的權利和義務的理念。「宗法制度」則是指以實體宗族為基礎，以維護宗族團結、存續宗族為主要目的，以宗子、族人相互的權利義務關係為基本內容的一系列行為規範的總和。宗法的內涵，或者說宗法精神可能是一貫的，長時間存在的，但宗法的具體制度卻有可能隨著時代和社會形勢的轉變而演變。根據宗族的三要素，宗法制度相應也可以分為宗廟、宗子與族人之法三個部分，宗廟之法是指以祖先祭祀為核心的一系列行為規範；宗子之法則是圍繞宗子而展開的一系列規則與規範；族人之法則是指以宗族內部權利與義務的分配、大宗與小宗、宗子與族人相互關係為核心的規則與規範，三者是互有區別但又聯繫緊密的整體。兩周宗法制度的研究至遲從漢代就已經開始了，之後在不同時代有不同特點。不過關於宗法制與嫡長繼承制的關係、宗法制度的行用階層、宗統君統是否合一、宗法制度與分封制的關係等問題到目前仍然存在不同意見。

之後，楊坤老師重點探討了殷周宗法制度的差異問題，他根據殷墟甲骨文和商金文材料說明殷代宗廟、宗子和族人之法已經齊備，宗法制層次豐富，且貴族宗法實踐的側重在於宗廟之法。通過對商和西周早期銅器銘文格式的分類探討殷式、周式銘文的系統性差異，楊坤老師指出祖先祭祀是殷式銘文系統的核心，而到西周早期周式銘文系統中作器者的身份信息逐漸佔據重要地位。結合周式銘文系統中關於作器者、施用對象新增信息的特點以及周人對「孝」的改造與對「友」的重視，周初統治者的宗法實踐已經轉為側重族人之法。殷周宗法側重從「尊神」到「近人」的轉變，奠定了周文化「尚文」的性格，重視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講求「禮」的規矩與規範，對後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隨後，楊坤老師從銅器銘文所見貴族宗法性稱謂的轉變入手，介紹了西周春秋時代宗子繼承制的演變情況。他指出西周時代貴族常見伯仲叔季的行輩稱謂，這種稱謂是貴族身份的象徵以及獲得宗族權力的重要標誌和依據，有明確的宗法意義。根據對西周金文中「伯」稱的分析可知西周時代宗子繼承確是以嫡長子繼承優先。春秋時代，以宗子立愛和外部政治勢力幹預為主要特徵的非嫡長繼承現象已不算少見，並且以「立德」、「擇材」為藉口而成為當時繼承制度的一部分。與此同時，春秋時代排行稱謂的宗法內涵縮減，在銅器銘文上出現頻率逐漸降低。而稱「某子某孫」者，也即是以公/王子、國名+子、公孫、某某之孫等為稱者大量出現。根據宗法性稱謂的內涵與特點，出現這種情況出現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因為宗子繼承制的新情況影響到了貴族對宗法性名號的選擇和使用。

最後，楊坤老師探討了兩周時期貴族宗族內部的關係與結構問題。根據銅器銘文，他詳細分析了西周時代卿大夫宗族內部宗子收族多種舉措的內涵，以及族人任事選擇，經濟來源與宗廟祭祀的不同情況，並在此基礎上歸納了貴族宗族內部小宗的三種形態與特點。又從晉國趙盾還嫡與邯鄲氏反叛、宋國華氏之亂兩個實例出發分析春秋時代宗族內部關係的新情況以及產生的原因。傳統卿大夫大宗族實體在戰國時代逐漸消亡，新興的貴族親屬組織則難以成長為世族。根據楚簡、齊國銅器以及秦國秦駰玉版所見楚、齊、秦三國貴族的祭祀情況，他論證了傳統的宗法制度在戰國時代已經崩解。西周時代以「孝友」為核心的宗法精神到戰國已經被以「孝悌」為核心的家庭倫理所取代，標誌著中國宗法制時代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