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童年的記憶中農村有許多古老的行當,切驢蹄子敲豬嚎的、鋦盆鋦碗鋦大缸的、磨剪子搶菜刀的……,這些遙遠的記憶漸行漸遠,隨著時間的流逝,好多都淡忘了,隻影影的記的打鐵的這一行當了。
記得每每秋後或初春時節,就有鐵匠來到我們村攬些活計。他們一般就兩個人,一老一少,大概是師徒亦或是父子吧。推著獨輪車,載些工具,就在我家老院門口的當街處找個挨邊靠角的地方就地搭窩。他們操的口音,侉聲野調的,好像是河南人吧。記的《平凡的世界》裡的少安就對河南的那個鐵匠說,河南人是中國的吉普賽人,到處都是。這地方的人,本分又吃苦耐勞,很受人們尊重。
爐架是現成的,弄點粘土活些泥巴瞬間就膛好了爐口,爐架的旁邊是一個架起的大風箱。爐火很快點燃了,老師傅用小錘敲打著鐵砧,叮叮噹噹的聲音很快引來了村民。人們用壞的農具,在爐架旁堆了一大堆,三齒鎬、鐵鍁、鋤頭什麼都有,鐮刀呀、斧頭呀不怎麼鋒利了的也統統的拿來了。
這兩個打鐵人是我們村的常客,年年來這,爺爺稱呼他老劉,那個年輕人是他的兒子。老劉父子很實誠,幹活不偷奸取巧,價錢又公道,很受人們喜歡。老劉個子不高,一臉的五線譜,不管幹不幹活,嘴裡總叼著一個或燃或滅的菸斗。他的兒子很是健壯,別看幹的是煙燻火烤的活,皮膚很是白淨。掄上一會大錘,就熱得脫掉外衣,身上只剩下一件無袖背心,藍背心的後背上寫著一大大的白色「5」,現在想來簡直就是球場上風光無限的高加林。這樣的好後生,哪個大姑娘不喜歡,以至鄰家的王麻子早就盤算著把二妮嫁給他,可一想到是兩眼一摸黑的外地,又做罷了。
爐火上面通常蓋著兩片瓦片,用的時候就用長鐵鉗夾開,小劉前後搖擺的拉著風箱,像掛在牆上的古鐘一樣的節奏。風箱的鼓動使爐火旺盛的呼呼作響,老劉鐵鉗下夾著的農具被藍火苗舔噬著,幾次翻動後已成炭紅。於是夾到砧鐵上一陣叮叮噹噹,火花四濺,碰撞到他們繫著的破舊帆布圍裙上。小錘的聲音很是清脆,大錘的聲音悶重有力,老劉用特定的擊打方式指揮著小劉鍛打,同時一邊用小錘修改著關鍵部位,這是只有他們自己才懂得的語言。打造好的農具,被投放到裝了水的桶裡,嗤拉的一聲,瞬間熱氣升騰。後來才知道這叫淬火,是為了提高金屬的硬度和強度的一道打鐵必備的工序。
打鐵人三頓飯沒有固定的時間點,總是趁著活計不急時,才把鍋架到爐火上。不知道他們做些什麼吃食,只記得那時他們每人都端著一個大海碗,或站或蹲的吃得滿頭是汗。他們的窩棚就搭在向陽的牆根處,地上鋪上兩三層的草帘子,展開被褥一躺就算是個窩了。劉蘭芳的《嶽飛傳》從窩棚裡傳出來,一會他們已經鼾聲如雷。爐架上壓著爐火的瓦片靜靜的散著溫熱,一切變得那麼安靜。
現代化的機械農業,使得好多農具都成為了記憶,打鐵的營生也隨之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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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黃土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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