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公與陳白沙
□李東成
一些遠去的故事大概已鮮為人知,一些歷史的痕跡也慢慢地淡去,然而,就像我們遙遠浩渺的天空,剎那流星的銀光會安靜地、永恆地映印在心中一樣,我們永遠忘不掉在歷史長河中跋涉走過的先賢。
每次經過均安鎮橋溪村的祠堂前,正門懸掛的「雪竹李公祠」牌匾,匾中的「雪竹」兩字總撩起我的胸臆,有關雪竹公與陳白沙和湛若水之間的曠世情緣剎那間便跳出腦際。
這是一間紀念橋溪先祖的祠堂。此公姓李名瑜,字伯溫(1433-1514),明代正德年間的順德廩生,江門陳白沙的入室弟子。陳白沙是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書法家、詩人,被稱為「一代大儒」、「嶺南一人」。
能成為白沙弟子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渴望,李瑜作為一介寒儒,能師承陳白沙門下自是如魚得水,他很珍惜這機會,在老師以身立教的人格感化下養性育德,從而一步步地走向高尚完美。
剛上學,陳白沙就發現李瑜的人品清韻自出、宛若天成。
每天早上,其他人還沒有到學堂,李瑜就已經到了,他先對書館裡裡外外打掃乾淨,然後一個人在端莊靜坐中,踐行白沙先生「以自然為宗,以靜坐為主」的理念,淨化自己的心靈。儘管他出身寒貧,但他窮且益堅,刻苦勤奮,處處展現其勇對命運的堅強風骨和樂觀的處世精神;他虛懷若谷,待人彬彬有禮,為人樂善好施,常常傾力資助周邊的窮人。
陳白沙時時在學生中讚揚他「篤志有為,改過不吝,雖淡薄自甘,而志在濟人,渾忘損益」,並題詩贈他予以勵勉。
詩云:「江門洗足上廬山,雙腳一踏雲霞箋。大行不加窮亦全,堯舜與我卻都然。大者便問躍與潛,守身當以藩籬先。世間膏火來熬煎,市朝名利相填喧。百年光景空留連,丈夫事業何由宣。昔者綠鬢今華顛,嗚呼去去誰之愆。」
這充滿激勵的詩句,儘管經過幾百年歲月的刀削,至今仍鮮活在雪竹兒孫的心裡。
名師的悉心栽培,使生性忠厚樸實的李瑜更豪爽豁達。他窮不墜志、勇對磨難的品格也日益贏得白沙先生的賞識。為表彰他的高尚,陳白沙特賜他「雪竹」雅號,還聘請其時任京都國子監的名師吳與弼親書牌匾送給他。
匾云:「水溼火燥,雲龍風虎,聖人既作,萬物鹹睹,海日混波,去天尺五,雪霜滿野,百草萎死。此君挺然,立我亭宇。物理自然,君子體之。」好一首四字句,把雪中翠竹超然物外的品格躍然紙上,可惜年深日久,那牌匾已不知散落何方了。
祠堂內景
雪竹一生都以恩師的教誨責躬勵己,他尤其把陳白沙的《戒懶詩》視為治家格言,告誡子孫代代傳承。我小時候經常聽五叔念念有詞:「官懶吏曹欺,將懶士卒離,母懶兒號寒,夫懶妻啼飢,貓懶鼠不走,狗懶盜不疑,細看萬事乾坤內,只有懶字最為害。」
詩的寓物寄情,鞭辟入裡,似晨鐘暮鼓發人深省。幾百年後人們仍記憶猶新,足見陳白沙的理學濡養著這方水土,德化著一方子民,使雪竹子孫向來都以勤為德,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中創造生活的完美。
亦師亦友的陳白沙數次往返橋溪村,留下詩文墨寶不少。有次他還為鳧洲八景「渡江煙雨」的景點欣然題字,可謂對雪竹公情有獨鍾。
晚年臥床不起時,雪竹每天都在床前侍奉,極盡「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責任。他的無微不至使陳白沙感動得熱淚盈眶,病榻上也強撐病體賦詩贈之:「搖落滄江暮,衰遲白髮新。到齋留語久,垂老覺情真。每動揚朱泣,何如留伯親。目前纓冕貴,能不愧斯人。」老師的真情流露,令眾弟子潸然淚下,也使雪竹的人品驀然升華。
同是白沙弟子的湛若水非常敬重雪竹的為人,兩人遂結成忘年之交,在南海西樵山白雲洞上遊莊共處了十年。友誼紐帶絕妙的圍系,使這段友誼深湛雋永,充滿永恆的魅力。湛若水升為三部尚書後,屢次舉他為官,但他無意功名,甘願在「田可耕兮書可讀,半為儒者半為農」中,默默地廝守著故鄉這方熱土。
雪竹公八十壽辰,湛若水親到李宅賦詩道賀:「秋風起高樹,旭日照弧蓬。迥波漾清淺,斷岸疏煙籠。過橋引方竹,飄然八十翁。鶴髮盈蕭蕭,熒熒碧雙瞳。義理養心術,功力誰與同。顧瞻南山嵩,永壽翁無窮。」激情洋溢的詩,點燃了雪竹公的生日快樂。
雪竹八十二歲去世,湛若水知道後,親到墓前賦詩拜祭:「剛毅木訥近乎仁,如公真立白沙門。深山索我忘年處,卻恐初年是從身。」他還親撰墓表,與時任大司農張公泰撰寫的墓表立於墳前兩側。身為三部尚書的他如此紓尊降貴,在橋溪村留下千古佳話。
祠堂內的湛若水撰文
常雲知學生者,莫如老師;知其人者,莫如友。雪竹李公,一代大儒賜他號,三部尚書贊他仁,大司農贊他義,這些,不正是他人格魅力的使然。陳白沙與湛若水等人所賦的詩與撰寫的墓表,保存在橋溪村的族譜內,他們之間永垂不朽的友誼,也永遠留在村民的心裡。
應天府掌教寫的墓志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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