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個月的兩條熱搜引發了我的關注。
一條是,劉翔接受採訪說,自己不需要任何人道歉。
37歲的劉翔達到高峰又經歷低谷,起起伏伏,看淡一切。
很多人眼裡他的第一個高峰,就是2004年雅典奧運會110米欄奪冠,賽後興奮地溢於言表:
「誰說黃種人不可以拿到奧運會前八,我今天就要證明給大家看,我是奧運會冠軍。」
一條是,權威的醫學期刊《柳葉刀》論文顯示,中國19歲男女平均身高分別為175.7cm、163.5cm。
這第一批00後的平均身高達到了東亞第一,超過了葡萄牙、義大利、西班牙這樣的歐洲國家。
▲橘黃色部分代表中國19歲女性、男性平均身高,及在世界的排位
網上流傳的黃種人一定比白種人矮的謠言,中國人比日本人矮的謬論,不攻自破了。
兩條熱搜,同一個關鍵詞——黃種人。
關於中國人很差的謠言能從身體素質說到社會道德,能從小孩天性說到民族希望。
能從我8歲時候說到我18、28、38歲……的時候。
反正,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們被賦予的標籤越來越多。
回過頭來看這些標籤裡,似乎「黃種人」是少有的客觀理性地對待我們的。
我們也曾驕傲地自居是黃皮膚的龍的傳人。
但其實循溯歷史、回顧歲月,才可能發現「黃種人」恰恰是更早的種族歧視手段。
02
這事還得從很早時候說起。
在西方人的眼中,歐洲——他們的歐洲——是「被上帝祝福過的地方,是人類文明的中心」。
他們堅信,白色象徵著神聖、純潔、高貴、智慧。
於是,巧不巧,白皙的皮膚同宗教信仰聯繫在一起。
西方人叫自己「白種人」,俗稱「天選之人」。
而其他種族便都是「有色人種」,比白色的天然劣一等,比如黑色就是低賤、邪惡、汙穢、野蠻。
然而,西方人最早並不把我們當其他的有色人種,最早稱呼我們的並不是——黃種人。
很久很久以前……其實是13世紀的元朝,由成吉思汗到忽必烈等人建立起來的龐大王朝。
當時元朝軍事文化一手抓,國土面積達到了1372萬平方公裡,國家實力一時無兩。
同期,13世紀的歐洲,處於黑暗無邊的中世紀,遭受蠻族入侵,苦不堪言。
一個是強大無比的元朝,一個是百廢待興的歐洲,兩相比照,差距巨大。
比如,成吉思汗和他娃娃們的汗國之間就建立了歐洲少有的不少驛站。
有了這些驛站,才有了義大利人馬可·波羅遊遊歷到中國。
在見證了元朝的強大之後,馬可·波羅在遊記中稱中國人是「白色的」。
這本遊記在歐洲廣泛傳播,當時的歐洲開始了「精神中國人」的風氣。
當他們凝視中國時,中國也在凝視他們;
當他們想俯視中國時,中國的怒視讓他們敢怒不敢言,心服首肯。
16世紀明朝正德年間,葡萄牙國王派多默·皮列士出訪中國。
在面見皇帝的路上,馬六甲王國被葡萄牙強行佔領的消息傳到了朝廷,加上有葡萄牙人在廣東地區胡作非為。
明朝皇帝很憤怒,很剛,遷怒於多默·皮列士,不僅反悔拒絕召見他,甚至還把他關進了監獄。
多默·皮列士經歷了標準流程的「皇恩浩蕩」,他在《東方志:從紅海到中國》一書中回首往事,無奈又感慨地寫道:中國人「像我們一樣白」。
這就是國威的力量,這就是鄭和遠航想要的效果——
總有一種方法讓外國人心悅誠服,如果沒有,那就兩種。
17世紀以前,唐宋元明等朝代在國際上聞名,當時的中國在西方國家眼裡是難以企及的強國。
所以,在中國強盛、西方勢弱的時候,我們用實力得到了西方人的認可,換來同西方人一樣的「白種人」身份。
這時候西方的旅行報告裡,絕大多數把我們的膚色描述為白皙、略暗的白色、橄欖色等,他們絕大多數認為中國和西方在膚色上沒有多少區別。
就像美國漢學家孟德衛說的:「在16、17世紀歐洲人的作品中,中國人是白種人的說法佔支配地位。」
而他們形容的「黃色」的那一類人,正是印度。
03
後來,明朝萬曆年間,利瑪竇來中國傳教。
傳教在其他國家進行得十分順利,但在中國並不成功。
因為不合國情啊。
第一次受挫的利瑪竇便對中國的印象不大好了。
《利瑪竇中國札記》中這麼評價:
「中國的小孩生下來是白色的,但是他們長大後則變得越來越醜陋、肥胖、膚色暗沉」。
西方很多信奉基督教,並且也希望全世界都要信奉基督教,後來變本加厲,似乎不跟他們信都不行。
而利瑪竇,他在中國傳教27年,卻只發展了不到3000個天主教徒。
但其實他這已經算比較成功的了。
連萬曆皇帝都為他打破了外國人不能在京城的慣例,不但讓利瑪竇在京城定居,還給他特批了一塊墓地。
但對於這個結果,利瑪竇並不滿意。
西方人認為不信奉基督教的人是低級的,而且在後來的中國崛起過程中,中國人在他們眼裡乾脆是「沒有信仰」的。
所謂沒有信仰,似乎沒有立場,沒有原則,不配與之為伍。
由於這個因素的存在,他們不太認可中國人的皮膚是白色的。
一言以蔽之,非我教類,其膚色必異。
04
利瑪竇到訪時的明朝,我們開始了「閉關鎖國」路線,限制了自身的發展,「天朝上國」的形象開始崩塌,也就開始受到西方人的鄙視。
於是東亞人的膚色在西方人的筆下,變得多種多樣起來,但無一不是「暗色」:棕色、紅色、黃褐色、古銅色、深綠色,甚至黑色。
18世紀,瑞典生物學家林奈把人類命名為「智人」,並分成了四個種:歐洲白人、美洲紅種人、亞洲棕色人種、非洲黑人。
很明顯,當時的我們在他們眼裡屬於哪一類。
後來,林奈形容亞洲人時都換成了一個詞就是黃色。
而「黃色」一詞luridus,在拉丁語中是「死亡的、像幽靈一般」的意思,沒有希望沒有生氣。
林奈自己在解釋這個詞的時候,說:luridus是植物在不健康狀態下的顏色。
如此,「黃種人」,在白人看來,就是不健康的人種。
至此,帶著歧視意義的詞語:「黃種人」誕生了。
布魯門巴哈根據顱骨形態,把人種分為高加索人種、蒙古人種、馬來人種、尼格羅人種、美洲人種。
所有的黃種人被歸到「蒙古人種」裡。
用「蒙古人種」來命名,初看按照頜骨形態來區分,其實這點被證明在科學上站不住腳,但卻延續至今。
淡黃色的皮膚,淺慄色的眼睛,多為黑色的直發,體毛及鬍鬚均不明顯,面部中等,顴骨較平,鼻梁中等,兩眼內角具有特別的毗褶……這些都不能進行嚴格的人種劃分。
深層次的一個內涵在於,很早時候,成吉思汗等蒙古人曾經用戰爭席捲過歐洲,讓他們驚恐。
蒙古鐵騎曾經瘋狂席捲歐洲,歐洲人又打不過,留給他們的是民族意識裡持續存在著的驚恐和排斥。
於是,「蒙古人」成了有侵略性的、暴躁的代名詞,「蒙古人」就是「災難」「禍害」「戰亂」的代名詞。
所以,蒙古人是低等的,那低等人就不配叫白種人。
還特別有針對性地命名了三種有歧視含義的病症:「蒙古褶」、「蒙古斑」和「蒙古症」(唐氏症候群)。
比如,「蒙古斑」這個概念,被包裝成人類進化中脫落了的尾巴遺痕。
這種沒有完全進化好的尾巴痕跡,被認為是不存在白人身上的,因為白人的進化程度最高。
被認為會出現在東亞嬰兒身上,似乎蒙古人種才有。
其實是我們俗稱的「兒痣」,這樣的胎記科學來看,印第安人、黑人、白人都會有。
如此看來,根本就是反科學的中傷。
所謂的「蒙古症」,也就是唐氏綜合症,更是與種族無關。
(這次的疫情,他們一些人不就說是「**病毒」嗎?)
(更早的時候,他們一些人直接定義了「東亞病夫」。)
我們現在知道,按照膚色、體質的人種分類學說,都沒有可靠的科學依據。
西方人眼裡,打敗了自己的蒙古人,恰恰是進化不完全、身體上存在缺陷的。
我手上打不過,嘴上還打不過嗎?
特像阿Q精神,你只是打敗了我,但你並沒有戰勝我,我大意了而已。
其實後來,蒙古不再西徵歐洲,中國開始落後,但在巨大的心理陰影和執念下,到了歐美崛起的19世紀,西方人還是炮製了「黃禍論」。
他們認為,黃種人對於白人是威脅,白人應當聯合起來對付黃種人。
因為中國人奸詐取巧,是無惡不作的歹徒,比如「傅滿洲」。
那些來對付中國的國家的百姓,大多不知道自己國家的所作所為,反而以為中國人都是邪惡可怕之輩。
還認為,中國人是不折不扣、窮兇極惡的「帝國主義者」。
從沒做過「帝國主義」的我們表示很冤。
誰讓我們當時落後呢了?
畢竟落後了,就可能全方位挨打。
05
很多人知道,落後就要挨打;
很多人不知道,被挨打了,反倒可能像之前葡萄牙的多默·皮列士一樣「心悅誠服」。
當苦難深重的近現代中國人觸及到「黃種人」這樣的字眼時,有些是接受的。
一因,更強大的歐美列強給我們灌輸概念,有時候不接受也得接受;
二因,黃色在古代中國代表著皇室、高貴,黃皮膚的龍的傳人自然別具格調和尊貴。
這兩個原因一結合,被當時準備救苦救難的知識分子意識到了。
這不,正好可以用來激勵著受苦受難的四萬萬中國同胞。
就像《龍的傳人》裡唱道的:
「多少年炮聲仍隆隆,多少年又是多少年,巨龍巨龍你擦亮眼,永永遠遠地擦亮眼。」
可見當時接受「黃種人」這個概念,更多是從救國救難角度出發,發人深省,提人意志。
類似一種激將法,後來確實起到了振聾發聵的作用,只是如今很多人忘了這是「激將法」。
凡此種種,我們自覺或不自覺地承受那份歧視,那份加在我們頭頂上的「傲慢與偏見」。
就像奇邁可在《成為黃種人》裡認為,白到黃,針對的不僅僅是膚色,更是對中國人「財富、力量以及較高的文明等級所帶來的附加印象」。
也就是說,「黃種人」從來不是科學判斷,而是別有用心的「價值判斷」。
也就是說,當你一旦發展落後,你就會被降格為有色人種。
06
如此價值判斷的荼毒一直存在著,並深入到生活的諸多方面。
知乎有這樣一個熱門問題:為什麼白人顏值都那麼高?
問題的補充說明裡寫道:「中國姑娘的五官相對白人姑娘扁平,沒有白人姑娘的高鼻深目和好看的瞳色,以及白人姑娘的發質。」
至今未改。
一個高贊的回答,舉例說明了白種人不是顏值都高,而黃種人也有顏值高的。
於是評論就說答主這種行為是「田忌賽馬」。
更有人內涵黃種人的長相是:眯眯眼、大餅臉、趴鼻梁、五官不端...
另一個回答專門為了反駁高贊回答:
「亞洲人醜的更多,但是平均顏值不如白人……國人總體審美還不高,需要一些好看的白人來讓我們認清現實。」
咋不說白人生長在香甜的空氣中,所以更美呢?!
這些迷惑言論的背後,我看見了一個又一個缺乏理性思辨的人。
白人真的天生比我們強嗎?真的天生比我們美豔嗎?
白人所推崇的華人美女的樣子基本就是眯眯眼、大餅臉……
他們會做這樣的動作來表示歧視——原始的,沒開化的。
因為他們對我們的偏見就是如此,覺得我們未開化,我們的臉就總是這裡不好那裡不好。
長成這樣的眯眯眼都已經算美了。
美和審美都是一種權力,似乎只被他們掌控著。
當很多事情靠審美權力發揮不了作用時,他們就會選擇和我們不一樣的做法,凸顯出他們的特質來。
比如,為了詆毀中國防疫的成果,甚至不願意戴口罩…
想靠著自以為的人種優勢扛過疫情,結果證明很不科學。
以前是當我們落後很多的時候,被歧視。現在是只要我們和他們不一樣,也會被歧視。
背後是,我們的發展令人嘖嘖稱奇。
雖然清朝後中國人走了彎路,導致後來長達100多年我們都生活在屈辱與動蕩之中。
但在仰望西方、跟在西方大國亦步亦趨的時間裡,我們以驚人的速度發展起來。
這樣不以西方價值和倫理而開展起來的經濟建設和社會發展,超出西方的想像,也超出了西方的掌控力。
可以預見,未來對我們的歧視、偏見、打擊、污衊將繼續存在。
而我們如果還堅持崇洋媚外,那真的太不可取。
當然,另一方面,剛愎自用、自我吹噓亦不可取。
畢竟離真正的復興尚有距離。
我們不捧別人,不踩別人,「以實際行動踐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展現了負責任的大國擔當。」
我們不以歷史自卑,也不以它自傲,在重塑民族自信的過程中,正確認識中國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那句話,永遠不過時:認清形勢,放棄幻想。
時時刻刻去做好自己。
你我的歲月靜好,就是國家的繁榮富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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