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將煙雨入亭寒,城引山林拓眼寬
六月登臨渾覺熱,朝來不敢傍危欄
把手機架好,先生就直接進了郝哥栽蔥的上面那塊地裡揀榛子。這塊地揀了一半,已經揀了上半桶了。狗狗們也跟了進來,很快就聽到了榛子嗑榛子的咯嘣聲,先生一跺腳怒吼一聲,把它趕走了。
秋後的中午還是熱。不到半小時,汗水就流滿了眼窩,殺的眼痛。把桶留在地裡,作為記號,回屋喝了一大茶缸水,便上樹躺下了。熱風經過樹葉的過濾,變得爽涼,把自己脫光,更爽了。
手機裡,王曉波第154遍回憶自己的《黃金時代》:我過二十一歲生日那天,正在河邊放牛。下午我躺在草地上睡著了。我睡去時,身上蓋了幾片芭蕉葉子,醒來時身上已經一無所有,葉子可能被牛吃了。亞熱帶旱季的陽光把我曬得渾身赤紅,痛癢難當,我的小和尚直翹翹地指向天空,尺寸空前。這就是我過生日時的情形。我醒來時覺得陽光耀眼,天藍得嚇人,身上落了一層細細的塵土,好像一層爽身粉。我一生經歷的無數次勃起,都不及那一次雄渾有力,大概是因為在極荒僻的地方,四野無人……
王二勃起的時候,先生迷糊過去了。昏昏沉沉,醒來幾次,直到王二被老婆從床上踹下來,先生才弄醒自己,從床上坐起來,已經是下午三點二十了。下了樹,餵了鳥兒,覺得拍鳥巢的手機應該電盡機滅了,便去取手機。
把手機從架子上摘下來,竟然發現還有九成電量,很異常。翻出拍攝的視頻,只有十一分鐘,就停了。這十分鐘,鳥兒媽沒有現身。手機是怎麼停止拍攝的?樹葉掃在了啟動鍵了?鳥媽發現了,忽閃翅膀碰著了?去年也有過這麼一次,也未查明原因。重新把手機架上,啟動視頻拍攝。
進了榛子地,找到水桶,把榛子攆走,繼續低頭揀榛子。一個電話來了,極熟悉的聲音,稱呼先生的姓氏和職務,可能是工作關係,肯定是有年頭沒見了,否則不會想不起是誰。電話來了兩次,第一次問大榛子賣完了沒有?第二次問大榛子在哪兒還能買到?最後這些榛子,先生不打算賣了,準備放進冰箱,留給心愛的人過年時候吃。遠在上海的女兒還沒嘗過呢。
郝哥騎著摩託,背著噴霧器來了。這是要給蘿蔔苗打藥。蘿蔔和白菜只長出兩片小圓葉,這個時候,如果不打藥,蟲子就會把細細的嫩莖咬斷,連葉子吃掉。去年先生沒打藥,全被蟲子吃了,又種了第二遍。郝哥的蘿蔔種在先生的榛子地裡,打完藥,先生也停下來,掀開氈子,看到自己的蘿蔔也出苗了,明天傍晚得揭氈子了。
跟郝哥在三槐樹下抽了支煙,郝哥去掰苞米去了,嫂子想吃,給先生留了兩穗。先生繼續下地棟榛子,直到天色暗下來。
拎著一桶半榛子往回走,在菜園停下,在黃瓜架子裡搜了一根半老黃瓜。先生早就想好了,晚上還吃炒老黃瓜片。說是一根半,是因為第二根爛掉了一小半兒。一根只夠吃一頓的,一根半可以吃兩頓,第二天早上就不用做菜了。這是最後兩根老黃瓜了。
摘了黃瓜,又爬到上面那塊地,取下手機,電還沒耗盡,拍了1:54:29秒。鳥兒媽媽應該見真容了吧。三槐樹下,鳥籠子裡的小轉鈴和線條兒張著嘴喊餓。坐下來,一邊快速回放剛拍的視頻,一邊扯著麵包蟲餵小鳥兒。連繼餵了線條兒三條蟲子,它還張著嘴,小轉鈴不幹了,扭頭啄著線條兒的嘴,不讓她再張嘴。線條閉上嘴,見先生盯著手機,小轉玲向前一步跳在了籠門檻上,張開大嘴叫著。
第13:45秒,鳥媽媽現身了。它餵了小鳥,轉身側臉的時候,先生見到了她的真容。鳥身灰綠色,頸部是鮮豔的嫩綠色,像極了陽光透過榛子葉片的顏色。最大的特點是眼部有一個白色的圓圈兒。先生突然想起了有一種叫"繡眼"的鳥兒。
不敢確定,截了屏,把照片發給招遠攝影界的鳥兒類專家喬老爺,等他的回信。按計劃炒好老黃瓜,又從瓶子裡夾出些醃黃瓜菜來。這是飯大腦袋老婆醃的,送給先生一瓶,一直放在冰箱裡。
炒老黃瓜,醃老黃瓜,一個饅頭,一茶缸涼白開,為了慶祝鳥兒媽現身,先生破天荒地打開一聽啤酒。邊吃,邊喝,邊繼續看視頻。鳥媽鳥爸同時出現在屏幕上時,先生剛吃了一口醃黃瓜,吃驚之餘,咬空了,上牙把舌頭咬破了……先生翻開微信,對飯大腦袋說:恁老婆的黃瓜菜真好吃!吃的急,把舌頭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