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希望自己的電影能更實在,但詩人可以是年輕的,講故事的人卻很難年輕。」
文/李霽琛
《地球最後的夜晚》上映了四天,被一群人誇成了神作,被另一群人罵成了狗屎。
口碑出問題了。
畢贛拍完《路邊野餐》之後,喜歡他的影迷挺多。那時候,影迷們更多會擔心他的下一部電影票房出問題,卻很少擔心口碑出問題。
很多人認為,《地球最後的夜晚》在口碑上出現的問題,營銷得負很大的責任。
「一吻跨年」聽上去的確很有誘惑力,這樣的宣傳確實讓更多的觀眾走進了電影院。
喜歡《地球最後的夜晚》的觀眾看完電影,打開豆瓣、知乎、貓眼,想看看評論怎麼說,愣神了,怎麼這麼多差評?
於是生氣,罵人:
營銷蠢,那群整天就知道看抖音快手的庸眾更蠢。
討厭《地球最後的夜晚》的觀眾看完電影更懵圈。
事實是,有很多人都來不及等到看完電影再懵圈。看的時候,就傻了。這啥啊?咋還不吻?哎呀困了咋辦?嘿我剛睡著了?這拍到哪兒了呀?得了,回家睡吧.
睡醒了,罵人:
營銷怎麼回事?跨年夜讓我去看這樣的片子?咦,還有人說我庸俗沒文化?這還有沒有天理?
幹上了。
兩派觀眾先是統一戰線幹營銷,再是談判破裂互相干。
你說我品味太低,我說你就會裝逼。
可能也有參與這場罵戰的戰士打開了我的文章,等待著看我加入誰的陣營。
我太雞賊了,哪兒能上這個當。
玩笑歸玩笑,我並不認為這樣的罵戰有任何意義。
或者說,一切關於喜好的罵戰都是白費力氣。
我瘋狂迷戀香菜,吃火鍋調料碗無香菜不歡,而我女朋友只要看見香菜,表情就像是得知周天也得加班。
要吵架嗎?
其實,看電影也是這個道理,《地球》就像香菜,喜歡《地球》不代表逼格高,討厭《地球》也不代表沒品味。
至於營銷,挨罵冤也不冤。
不冤是因為營銷確實誤導了很多衝著跨年夜愛情片去觀影的觀眾,你可以說香菜很好吃,但不提它是香菜,只說讓大家在跨年夜去吃一個很浪漫的食物,確實不厚道。
冤則是因為,營銷其實也沒把香菜說成是菠菜,那是《愛情公寓》做的事情。而觀眾只需要多做一點點功課,就能知道畢贛拍的電影是什麼路數,判斷自己會不會喜歡《地球》甚至不需要看一遍《路邊野餐》。
說到底,我們真正需要討論的問題其實是:
《地球》到底怎麼樣?
無關宣傳怎麼營銷它,無關誰看了它,無關喜歡它的人有多喜歡它,無關討厭它的人有多討厭它。
但這個問題也有問題。
誰說了算?
一旦討論到這個層面,罵戰循環就會開始了。
所以我又雞賊了。
我不會告訴你,《地球》到底怎麼樣,我要說的只是:
在我眼裡,《地球》怎麼樣。
我不認為《地球》是一部爛片。
當然,這不意味著我認為它是一部神作。
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在秋香和石榴姐之間,還有春香夏香,以及華夫人。
從某些角度看,我很喜歡《地球》。
但在我快要愛上《地球》的時候,我又會因為某些問題而感到失望,不願意再多付出感情。
這就是我對《地球》的觀感。
在視聽層面上,《地球》說得上是下半年最有電影味道的華語電影。
畢贛的審美水準很高。
高到什麼程度?
你看到湯唯穿著墨綠色的裙子走在溼漉漉的隧道裡,就挪不開眼。
畢贛知道把哪些元素組合在一起,是有美感的。
而他成熟且具有想像力的技術水準,又足夠幫他實現對他腦海中美感的影像化再現。
當然,能讓《地球》做到好看且好聽,錢也是重要的因素。
《路邊野餐》裡很多畢贛實現不了的鏡頭,《地球》能搞定。
《地球》很美,這一點其實很少有看過電影的人否認。
但美則美矣,然後呢?
這是很多人的疑問。
有太多觀眾表示,看不懂畢贛在拍什麼。
但事實是,畢贛講的其實並不是一個多麼複雜的故事。
一個男人的記憶和夢境,找尋愛人、親人、友人、自我,從破碎的現實生活到迷幻的夢境,兩段式的結構,讓這個故事的脈絡顯得其實蠻清晰的。
觀眾們真正看不懂的,不是《地球》講了啥,而是《地球》為啥要把這個故事這麼講。
觀眾不懂的是,為什麼李鴻其要把一個蘋果吃那麼久?
如果從白貓死亡開始按部就班地敘事,拍愛情,拍兇殺,把左宏元的死拍成高潮,沒人會覺得看不懂。
但那就不是畢贛的《地球》了。
我不認為畢贛在敘事上有什麼問題,前半段碎片化的處理在某種程度上其實讓後半段的夢境變得更具說服力,也更像夢境。
而只要拍出了夢境,畢贛的目的就達到了。
《地球》真正的問題不在於它讓觀眾看不懂,而在於它想讓觀眾懂些什麼。
看過《路邊野餐》的人會意識到,《地球》和《野餐》很像。
這種「像」不是風格上的延續,而是內容上的重述。
畢贛依然在找尋,找尋愛人找尋親人,本質上還是找尋家園。
於是,凱裡成了符號,湯唯成了符號,黃覺也成了符號。
萬綺雯是符號,陳慧嫻也是符號。
水、火、風等等意象,都成了符號。
然而,符號是難以打動人心的。
只有人心能打動人心。
《地球》夠美夠高妙,但太冷。
《路邊野餐》中凱裡的熱乎勁,在《地球》裡我們找不到了。
隱約間,我感受到畢贛有些疲憊。
他也希望自己的電影能更有溫度能更實在,但詩人可以是年輕的,講故事的人卻很難年輕。
電影裡,黃覺說自己是殺手,小白貓問,你是什麼殺手,黃覺說:
最幼稚的那種。
剛巧,畢贛身上最可貴的,是一股子華語影壇不可複製的稚氣。
但阻礙畢贛的,其實也是他的年輕。
年輕詩人最容易犯的錯誤,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地球》有點這種感覺。
年輕給畢贛造成的困惑還包括什麼才是自己的電影風格。
看《地球》,我能看到塔可夫斯基,能看到王家衛,能看到侯孝賢,能看到賈樟柯,但卻不好找畢贛。
畢贛給自己戴了一個又一個面具。
但面具疊在一起,也還是面具。
我真正期待看到的是他自己的臉。
《路邊野餐》裡我看得影影綽綽,就被驚豔。
想看全臉了,他又遮蓋住了,當然會有些失望。
不過畢贛自己也說了,個人風格這東西,需要好幾部作品之後才能顯現。
換句話說,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太年輕。
而對於我這個比較矯情的影迷來說,我希望他留住稚氣,也希望他能沉下心來積澱更多東西,比如在沒話想說的時候拍拍別人想說的話,畢竟,他的技術水準是過硬的,審美也是一流的。
等到哪一天,他真成為大師了,我們再回頭看《地球》,沒準會感慨:
畢贛這麼牛逼的導演,也有當好學生的時候啊。
最後,我再多說一句。
我喜歡莫文蔚,我愛伍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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