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見鬼是建州人,起初做木工為生,因為經常能見到鬼怪,後來就主要給人溝通逝去的先人,以便讓家屬找到先人猝然離世來不及託付的東西。所以人稱牛見鬼。
他在做木匠的時候,就經常遇到奇奇怪怪的事。某次收工,主人安排酒飯,醉飽回家已是深夜。當時月明星稀,能看出去很遠。他走到一個村口的時候,看到碾子旁有個白衣女人在推碾子。飄飄忽忽推得很輕鬆,卻聽不到吱吱呀呀的聲音。
牛見鬼心裡有些發毛,仗著酒勁,把幹活用的鑿子拿在手裡。慢慢走近後,他大聲問道:「誰家大嫂這麼晚還推碾子?」女人並沒停下,一邊繼續推,一邊對他轉過臉。臉上模糊一片,似乎沒有五官。牛見鬼嚇得渾身一顫,慌亂間想起傳說中指血可以闢邪,就用鑿子劃破中指,揮手向那對方甩過去。白衣女人像被火燒了一樣,無聲地委頓消散。牛見鬼一口氣跑回家,好一會才能開口說話。
不久後,那個村的人在晚上看到碾盤的磨槓上出現半個人影。只有上半身,兩隻胳膊束在身體兩側,手在磨槓子裡,不動,也不說話,有人靠近就消失。白天仔細觀察,磨槓上有個疤癤,上面有血痕。卸下劈開後,裡面都是血。應該是牛見鬼的血滲到裡面,成了妖。還好時日短,沒變成更厲害的妖魅。
他正式見鬼是從本村一個老員外去世開始的。老員外突然中風去世,牛見鬼和幾個同行去做棺材,主人家的兩個兒子因為找不到地契和銀票吵了起來,都說被對方私吞了,不可開交。
當天晚上,牛見鬼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間聽見耳邊有人說:「床下!床下!」聲音很小很模糊,還拖著長音。他猛地驚醒,炕前站著一個人影,仔細看正是剛死的老員外。老頭表情呆滯,只是反覆說著床下床下,然後就消失了。
第二天,主人家的兩個兒子還在爭吵,也顧不上來弔唁的客人。牛見鬼上前說:「檢查老爺子的床下了嗎?」大家檢查了床下,空蕩蕩的。再把床翻過來,發現床面背面有個精巧的小抽屜,非常薄,不是反過來的話根本發現不了。老員外的所有票據都在那裡藏著。大家都很驚訝於牛見鬼的聰明,當知道他見過老員外的亡靈後,更是嘖嘖稱奇。這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幾次,就經常有人把他請到家住下,替人溝通逝者亡靈,尋找東西。大多有效果,因此,他逐漸成了本地名人,很少幹木工活了。
某年春天,他們村裡發生了一件兇殺案。菜農張六背部中刀死在家裡,兇器是他家過年殺豬用的短刀。前一天,張六幹活回家的早些,發現本村無賴孫二正在他家。這個孫二膀大腰圓,整天無事生非,鄉親們對他都躲避不及。張六早就知道他和自己妻子有染,但沒有辦法,只好忍耐。這次撞見他衣衫不整地在自己家裡,終於爆發,結果被孫二暴打一頓。直到鄰居趕來,孫二才倉皇地走了,外套也沒來得及拿。當晚,張六妻子回了娘家,兇殺案就發生了。
官府驗屍走訪,孫二有重大嫌疑,但沒有證據,一時不能抓人。幾天後的一個晚上,牛見鬼看到了張六的鬼魂,他反覆說:「梧桐,梧桐!」牛見鬼把這條線索報到了官府。北方本來沒有梧桐樹,孫二曾從外地弄來一棵樹苗栽在院牆外,還自稱要引鳳凰來。捕快在梧桐樹下搜查,看到一處新土,挖出一件血衣。
正是孫二落在張六家的那件外套。於是,孫二被抓捕歸案,推測是當晚去張六家拿外套,又起了紛爭,殺死了張六。孫二不服,重刑之下,認罪伏法。
後來,捕頭路過他們村,專門拜訪了牛見鬼。捕頭說:「多虧牛老兄身負異能,讓孫二伏法。但是有件事我一直憋在心裡,不能對別人說。今天我來找你,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但聽我說完以後,不要洩露。」牛見鬼有些驚訝,因為他以前和這捕頭從無交集。捕頭說:「其實張六不是孫二所殺,他是自殺。」看到牛見鬼驚訝的張大了嘴,捕頭擺擺手,繼續往下說:「我在勘察現場的時候,發現地上有兩塊磚頭,和一把翻倒的椅子,當時就很懷疑。挖出血衣的時候,根據我多年的經驗,發現上面不是人血,就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推測。張六打不過孫二,抱著必死的決心,先把外套染上雞血埋到梧桐樹下,然後用磚頭把短刀立在地上,他從椅子上背對刀跌下。這樣栽贓給仇人。我雖然看破了事情真相,卻覺得孫二應該抵命,所以推波助瀾,弄成了鐵案。」
捕頭走後,牛見鬼嘆息了很久。從那後,對見鬼魂的事謹慎了很多,輕易不洩露鬼對他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