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讓你用十五年時間選擇一項事業,你會從事什麼?澳大利亞新南威爾斯大學孔子學院公派教師安娜給出的答案是:國際中文教育。
在十五載漢教歲月中,安娜將全部熱情奉獻給了三尺講臺。有人問她,這麼多年,是什麼讓你對這個行業熱愛依舊?她回答:因為學生,他們對漢語的熱愛給了我無窮的動力。
我是一名國際漢語教師,從事國際中文教育工作已經很多年了。總是有人問我,為什麼你投身這個行業這麼多年,絲毫看不出你的疲倦?我的答案是:學生們永遠是我前進的動力。
當他們活躍在中西文化交流的領域中,當他們用鏡頭記錄下中國美麗的山河,當他們在中國語言和文化學習中從一株小樹苗成長成參天大樹,當他們成為連結中國和世界的友誼使者時,一股教授漢語的激情就會從心底油然而生,是他們給了我站在那方三尺講臺上的勇氣和動力。
我曾經在美國、澳大利亞、馬來西亞的孔子學院工作過,15年時光,課堂上的笑臉時不時地會在腦海中浮現。我想把他們記錄下來,與你分享我從他們身上獲得的鼓勵和感動。
那個字跡娟秀的大男孩
康安竹(Andrew Cajas)是十年前我在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孔子學院教授過的學生。在課堂上與他初識時,他還是個性格靦腆、內向的大男孩兒。每次上課他都言語不多,靜靜地聽著我講課。
開始了解他,是通過他寫的中文作文。康安竹的字寫得非常娟秀,每次批改他的作文,都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通過他寫的文章,我了解了他學習漢語的初衷、動力以及堅持的原因。
在美國伯克利加州大學讀本科時,康安竹就開始學習漢語。短短幾年時間,他的漢語已經說得非常流利。他說,之所以自己的漢語能講的越來越好,和他學習漢語的法寶——看偶像劇、唱中文歌密不可分。
就這樣,安竹和我通過這種一來二去的作業批改慢慢熟絡起來,在我的課堂上他也越來越活躍。他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同學心目中的中文天才。
2011年,我推薦他參加了第10屆「漢語橋」世界大學生中文比賽,他憑藉著自己過硬的漢語能力和出色的才藝表演,過五關斬六將,最終獲得了總決賽的一等獎。
他在比賽中有段才藝表演,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是電影《河東獅吼》中一段深情的告白,「從現在開始,我會寵你,不會騙你,答應你的每件事情,我都會做到……」聽完之後我也感動地哭了,我想這淚水中飽含更多的是作為國際中文教師的幸福。
安竹最喜歡唱的一首歌是《新不了情》,因為學習漢語,他和中國結緣,我也相信,他與漢語的情深一定會天荒地老。
「我想成為友好的使者,希望中澳友誼長存」
2018年初,我來到澳大利亞新南威爾斯大學孔子學院任教,期間結識了另外一位讓我印象深刻的學生——林浩(Austin Kozak)。說起與他的相識,還多少有點戲劇化。
2018年2月,我初到新大孔院工作。由於新大孔院每天都有面對面的輔導課,所以能接觸到形形色色的學生。記得有一天,孔院志願者李果給我打電話說她發現了一個特別優秀的漢語學習者並給我留下了他的聯繫方式。
與林浩的相識也是從這通電話開始的。現在回想起來,那感覺有點像星探發掘明星。
那時候,林浩剛滿18歲,但學習漢語已經五年了。13歲時林浩與漢語結緣,他熱愛漢語,想去探索中國輝煌的歷史和文化。
2015年,林浩懷著忐忑而又期待的心情來到了中國,在中國他看到了很多之前在書本中出現的畫面,聽著大家用漢語交談,林浩感覺中國就像他親切的家。
在中國期間,林浩與來自世界各國的朋友結下了深厚的友誼。林浩說,「漢語讓我開闊了視野,認識了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也讓我對中國這個孕育出如此美麗語言的國家充滿了興趣。」
2018年5月,林浩憑藉出色的表現,獲得了第17屆「漢語橋」世界大學生中文比賽澳大利亞新南威爾斯州賽區一等獎,並作為新州的代表參加了在中國湖南省舉辦的總決賽。
面對來自各國的優秀選手,林浩依靠紮實的漢語基本功,流利的漢語表達,在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最終獲得了比賽的一等獎。
林浩說,「漢語是一座世界與中國溝通的橋梁,也是連接世界了解中國的紐帶,中國文化像一座蘊產豐饒的寶藏,希望自己能夠有機會去親自挖掘這座寶藏,了解中國悠久的歷史和文化。同時,作為一個友好的使者,希望中澳友誼長存。」
歡樂時光裡感謝有你們的陪伴
在新南威爾斯大學孔子學院,除了教授普通漢語課之外,對我來說最具挑戰性的應該就是高級商務漢語課程了。
因為涉及的內容較廣,我不僅需要了解經濟、環境等很多陌生的專業領域,而且還要能夠舉出鮮活的例子,激發學生們在課堂上參與和討論的熱情。
學習商務漢語課程的學生,有的來自新南威爾斯大學法學院,有的來自商學院,還有政界人士、大學老師、建築師等。由於他們的漢語水平比較高,因此商務漢語課在備課的時候,需要準備的材料也比較多。
雖然這門課程要比其他的課在前期準備上耗費的時間更多一些,但是教授這門課卻是我的歡樂時光。而在這歡樂時光裡,也少不了陪伴我共同進步和成長的學員們。
馬特(Matt)是一位政治家。2019年初,他來到我的中級漢語課程。與他相處的這段時間裡,我徹底明白了一句話,「世界上沒有隨隨便便的成功」。
「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是馬特學習漢語的真實寫照。他學習漢語多年,雖然說得不是很流利,但也已步入漢語高級學習者行列。他日常工作非常忙碌,每天都要面對不同的人,處理不同的事務,還有四個女兒需要照顧。
即使在這種高強度的工作下,他依然堅持學習漢語。每天都會抽出時間聽中國的新聞、閱讀漢語書籍。對他來說,漢語已經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每天都在汲取漢語賦予他的營養。
我問馬特,為什麼堅持學習漢語?他說,作為一位政治家,他的初衷很簡單,就是能夠讓所在社區的居民過上更幸福的生活。
他的社區裡有華人,為了更好地在生活和工作中幫助這些移民家庭,唯有學好漢語建立良好的溝通,才能讓他們把澳洲當做自己的第二個故鄉。
多麼樸素的理由,但卻讓我對他心生敬意。馬特的內心充滿了對異鄉人的大愛,也正因為有這樣的政治家,我們的社會才會變得更加和平和安定。
鄧傑勳(James Dunn)是高級商務漢語課程中的一名學員,也是新南威爾斯大學法學院的學生。
鄧傑勳曾到中國實習了一年,回到澳大利亞後,便進入了我的高級商務漢語課。此前,他在中國自學了一年漢語,水平就達到了中高級。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被他純正的北京口音折服了。他說,這都是他北京房東的功勞。
與他在商務漢語課堂上進行討論是最有趣的。從他的觀點闡述中,總能學到很多知識。他是法律專業的學生,同時輔修經濟,跟他的互動,讓我對澳洲的法律體系和經濟環境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我時常想,教授商務漢語這門課程,看似是學生向我學習。有時候,反而是我從他們的闡述中獲取了更多知識。
何驥航(Jimmy He)是一位華裔建築師,初到商務漢語班時,就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了。最讓我驚訝的是,在海外確實有些華人即使自己的漢語水平很高,也在孜孜不倦地繼續學習。
他學習漢語的過程非常漫長,從5歲移民紐西蘭之後,在媽媽的督促下就開始和鄰居小朋友們一起學習漢語。直到大學畢業,他都一直在學習。我的商務漢語課是每周三的晚上六點半開始,他五點半下班後,有時候飯也吃不上就要趕到我的課堂上學習。
從2019年年初開始到現在,他已經上了一年半商務漢語課了。即使疫情期間,他也不間斷地選擇了我教授的商務漢語在線課程。我曾經問過他,「你繼續學習漢語的理由是什麼?下班之後回家刷個劇,跟朋友出去玩不是更開心嗎?」他告訴我,「我想挑戰自己。」
面對這樣優秀的學生,我總在督促自己變成更優秀的老師。在我的課上,一定要讓他們學有所得。如果在語言和專業知識上我沒有一桶水,怎麼能給他們倒一杯水呢?作為一名老師,我一定要讓他們在時間上的付出變得值得。
在孔院的時光雖然短暫,但我真的很幸運,遇到這麼多優秀的學生,與他們共同在漢語的海洋裡遨遊,與他們共同成長和進步。
作為一名教師,我感覺肩上的擔子是沉甸甸的,無論是在三尺講臺的面對面教學還是虛擬空間的在線教學,教師教授的永遠不只是知識,而是引導學生如何運用知識更好地去思考。
尤其作為一名國際漢語教師,我們播種在學生心裡的應該是一顆友誼的種子,希望他們用所學到的語言知識,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
我始終相信,語言是溝通的橋梁,真心地希望更多的漢語學習者能在國際漢語教師的引領下走向更廣闊的天地。
作者簡介安娜,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教師,曾赴馬來西亞、美國、澳大利亞任教,至今已有15年的國際中文教學經驗。目前任教於澳大利亞新南威爾斯大學孔子學院,負責初級漢語、中級漢語以及商務漢語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