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鏡頭記錄街機廳的火劉

2021-02-26 蓋婭互娛

每個玩家的童年多少都與街機有些關係,玩心未變,那些曾經一同【磕鏰兒】的小夥伴現在又都怎樣?本文作者大狗,將火劉與帝都十餘年來街機圈的興衰記錄下來,分享給了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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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當人們說他們討厭爵士樂時,他們不知道爵士樂的背景是什麼,爵士樂的起源是什麼。你知道嗎,爵士樂源自紐奧良的一間小破房子,人們聚集在那兒,說著五種不同的語言,他們沒辦法互相交流,他們唯一的交流方式就是爵士樂。……

「爵士樂要死了,爵士樂要死了。世界會說,讓它死吧,屬於它的年代早已消逝。但我不會袖手旁觀。」——《愛樂之城》(La La Land)

火劉的頭銜是「視頻/圖片工作者」,他喜歡在路上抓拍一些特別市井的照片:裹著被子躺長椅上的流浪漢、光著膀子跑步的大老爺們、拉二胡行乞的盲人、嚼甘蔗的謝頂中年男、趴桌上睡覺的醉漢、電線桿上的小廣告、「監獄老年之家」的門牌、貼著「青春」倆字的垃圾車。

「好多人出去玩,喜歡拍大好河山,喜歡自拍,我覺得特無聊。我喜歡拍那些陰暗的角落,拍那些可笑的東西。上街逛,看哪兒有陰暗的角落,或者走到哪兒,覺得會出現一些奇怪的東西,我就會停下來。」

火劉很少拍自己,更準確地說,也拍,但只拍自己的兩隻腳。走廊上、大馬路上、城牆邊上、空無一人的地鐵車廂裡……隨便找個地方躺下來,舉起手機,自拍雙腳。

偶爾,他也會在微博上發一些人生感言,五六十個字一句話,沒標點,讀著有點費勁。比如:

「年輕時在個人愛好上都沒全身心投入過的很難想像未來能在工作上死磕幾十年或者稍有回報之後心態還能保持平衡。」

青春(攝影/火劉)

達爾錫

採訪那天上午,火劉去了趟大興,給手頭的一條商業片補拍卸貨的鏡頭。拍攝遲遲沒能開始,有件道具被卡在了海關那兒,等待清關。火劉微信告訴我:老兄,實在是抱歉,下午不一定趕得回來,萬一耽誤了你的回程,我會承擔你改籤和其它損失的費用,回去以後給你現金。

下午五點半,拍完了片,火劉推掉應酬,坐地鐵往回趕,順手拍了張義和莊地鐵站的照片發給我。一個半小時後,我們在他辦公室樓下的麥當勞碰了頭。他扎著馬尾辮,見面後連說抱歉,然後從口袋裡掏出個盒子,遞了過來,說,送你的。

這是他去年年底出差香港時買的一個《街頭霸王2》角色失敗表情的手辦,盒子裡的角色是隨機的。我拆開盒子,是達爾錫,那個手腳異於常人的印度僧人,被打得鼻血長流,表情愁苦,手辦的底座上印著「CONTINUE?」的字樣。

各自吃了個巨無霸後,我倆上了樓,進了他的那間辦公室。十來平米的小屋,地上堆著一盒盒遊戲、一摞摞的書和雜誌。火劉說,他家裡還收著一堆日本街機雜誌《ARCADIA》,從2003年買到2015年停刊,在中圖訂的,價格比實際匯率換算後的價格貴了近一倍。前陣子,有一哥們想收,他說,我還是自個兒留著吧,好歹是份回憶。

火劉的父親是畫油畫的,這間辦公室以前是他父親的畫室,兩邊牆上掛著幾幅油畫。靠窗擺著電腦桌,桌上兩臺顯示器、可樂瓶、遊戲機、五六盒格鬥遊戲,下面的擱板堆著書,上面的擱板堆著手辦。旁邊的地上扔著一臺PS4,朋友兩個月前賣給他的二手機器,和一堆SFC、N64之類的老機器放在一起,對麵茶几上還有一臺PS2。

我說,拍一張你玩遊戲的照片吧。火劉走過去,在電腦桌前坐下,拿起手柄,玩起了《戀姬演武》。

王大志

「我對遊戲也就那麼回事兒,但我愛跟人聊聊天什麼的。主要是北京現在也沒什麼街機廳了,要是有好點的街機廳,我還能定期去。偶爾碰見一些老玩家,也沒以前那個氣氛了。十年前氣氛特好,大家都特年輕,而且特別熱情。我好些朋友、好些工作上的,都是那會兒打遊戲認識的,雖然靠譜的不多,但有幾個還是很靠譜的。」火劉說。

採訪前的那天晚上,他見了個客戶。對方找人給北京女足寫歌,火劉他們認識一些玩樂隊的,兩邊碰了個頭。中間牽線的,就是他以前在街機廳打遊戲認識的一哥們的朋友。

前些日子,火劉還特意去崇文門一家經營了十多年的老街機廳逛了逛,氣氛還行,雖然早已沒了當年人頭攢動的景象。對戰機臺寥寥無幾,只剩兩組特別老的《鐵拳》。在那裡,他碰見了王大志。

王大志是火劉以前認識的一個打《鐵拳》的哥們,本職工作是律師,上過電視,有一檔調解節目邀請他客串調解員。

王大志玩遊戲特別投入,組織活動也很賣力,脾氣又不錯,經常被幾個老對手各種岔。有一次,聽說出了新作,他把出招表抄在手上,翹了班,直奔街機廳開練,邊練邊喊:「牛逼!牛逼!」還有一次,玩著玩著,王大志突然引吭高歌,被火劉抓拍下來,傳到了網上,標題言簡意賅:「王大志唱歌」。

那天,火劉在街機廳碰見了王大志,快四十的人了,玩遊戲還和以前一樣投入。挎著小包,戴著眼鏡,腦門有點謝頂,面前放著瓶礦泉水,坐在那兒搖杆,身體跟著手上的動作輕輕晃動,一邊晃,一邊衝著屏幕叫喚:「瞎幾把打,我操!」

北京小西天街機廳,2001年12月(攝影/火劉)


中山公園

火劉從幼兒園就開始接觸街機。那天,父親對他說,走,帶你去一特好玩的地方。兩人去了東城區的中山公園,花五分錢買了張門票,進園後,直奔街機廳。

中山公園的那家街機廳不賣幣,玩家得在入口處買票,三毛的、五毛的。進門後,有個大叔負責控制臺,把票給他,告訴他你想玩的機器的號碼,他會給你撥一個幣。火劉記得很清楚,進去左拐是24號《魔界村》、26號《荒野大鏢客》,右拐是《影子傳說》。

小時候,火劉家樓下就有兩家街機廳,父母管得松,他沒事就往街機廳跑,用他的話說,「從小就在街機廳吸二手菸」。

街機廳最吸引他的,是爭強好勝的氛圍。小孩子沒什麼發洩的地方,找一臺街機,投個幣進去,從頭打到尾,旁邊一堆人圍著看,覺得自己特牛逼,特滿足。

就這樣,從小學玩到了高中。2002年春天,火劉在街上瞎逛,進了一家叫「卡姆樂屋」的遊戲店,碰見一哥們,說打算在北京組織一場《街霸》比賽。

「那會兒沒這個,心想,我操,這必須得去啊。」火劉報了名,比賽地點在通州。那時候交通不便,他也沒出過遠門,一個人坐公交車到了那兒,認識了一幫玩《街霸》的,才發現,扎堆玩遊戲這事兒,挺歡樂的。

相比《街霸》,火劉更喜歡《VR戰士》。北京街機廳剛有《VR戰士4》那會兒,八塊錢一局,玩不起,只能路過摟兩眼,後來出了PS2版本,他才正兒八經地在家用機上開始練習。

北京雙安街機廳,2003年6月(攝影/火劉)

VR戰士

2003年7月,火劉高考結束後的那個暑假,鼓樓東大街的一家遊戲店與《VR戰士》老玩家默文共同組織了一場比賽,那是北京地區第一場比較正規的《VR戰士》賽事。大家湊錢在王府井大華電影院旁邊的酒吧租了個地方,比賽當天,來了一百多號人。火劉打進八強,輸給了對手,抱頭痛哭。

「那會兒年輕氣盛,覺得比賽必須得贏,現在看看,覺得挺傻的。」火劉想了想,補充道,「其實那樣的狀態也挺好,就是敢贏爭勝。現在的格鬥遊戲都強調組隊,我還是喜歡一對一,去遊戲廳,投一幣,打,打完就走,輸了誰也別賴,就賴我自個兒,就完了。」

那家遊戲店叫「極點電玩」,那家酒吧叫「摩登時代」。之後的兩年,這兩個地方成了北京《VR戰士》玩家的根據地,一聽說有聚會或比賽,大家呼啦啦就全過去了。

火劉的最好成績是在一次組隊賽上拿了季軍,獎盃、獎牌、《VR戰士》卡片,他收在了抽屜裡,保存至今。

2003年10月,默文帶領這群北京玩家去上海挑戰,七八個人,火劉也在其中。那時,上海的盧工是全國《VR戰士》玩家心目中的「聖地」,國內第一臺《VR戰士4》即由盧工引進,最多的時候,那裡擺放著四五組對戰臺,每周都有小型比賽。

坐了一宿火車,到上海已經是第二天中午。到了住處,丟下行李,大家躍躍欲試。火劉說,哥幾個,我實在扛不住了,得歇會兒。等他一覺醒來,其他人剛從街機廳回來,一邊討論戰局,一邊興奮地說,太牛逼了,趕緊打個盹,待會兒接著去玩。

那次上海行收穫頗多,最大的感慨是:無論街機廳的硬體、氛圍,還是玩家的技術,上海已經把北京甩在了身後。

回京後的第二個月,大家又在摩登時代酒吧辦了場比賽,最後的獲勝玩家在發表感言時說:「我聽說新世界的老闆準備進三臺EVO(《VR戰士4:EVO》)放在那兒,我希望今後大家,真的有這麼三臺EVO,大家都去玩。」

上海行,2003年10月。摩登時代酒吧《VR戰士4》比賽,2003年11月(攝影/火劉)

西單77街

2004年,火劉從家用機轉戰街機。當時的北京街機廳,號稱「打機聖地」的小西天已經倒閉,老闆尹冰同其他人合資在西單77街商業區地下開了一家新的街機廳,這就是後來大名鼎鼎的西單77街。

西單77街的機器種類齊全,更新及時,經營也很用心,很快成為北京街機廳的老大。2004年《VR戰士4:Final Tuned》發售後不久,尹冰第一時間從日本進貨,火劉挺感動的:「甭管他是不是為了掙錢吧,起碼能為玩家幹點實事。」

2004年6月,西單77街試運營期間,火劉特意拿著父親的攝像機,坐公交車過去拍了一圈。

火劉從小就有寫日記的習慣,他覺得,有些生活細節必須記下來,以免今後遺忘。街機廳是他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上中學的時候,他就揣著相機在北京的各大街機廳拍照,從小西天一路拍到雙安。

2003年,火劉把相機換成了攝像機。極點電玩的聚會、摩登時代酒吧的比賽、上海盧工烈火之行、77街爭霸賽、新東安邀請賽……這些視頻按年份日期歸檔,存滿了一塊又一塊硬碟。

「當時有個念頭,就是把這些東西保留下來,今後回頭再看,你會覺得,時間過得真快,好像是剛發生過的事情,感覺非常奇妙。」火劉說。

那些年,北京街機廳氣氛火爆,他舉著攝像機,遊走在人群中。鏡頭晃來晃去,記下了一張張專注的臉,一隻只晃動搖杆的手;記下了眾人合力將比賽用的街機抬進電梯,推過地下車庫,再抬上去;記下了比賽組織者用歪歪扭扭的筆跡寫下對戰表,工作人員蹲在地上檢修機器;記下了獲勝者把獎盃高高地舉過頭頂,另一位獲勝者在旁邊衝他比了個中指。

每個周末,從街機廳出來,大家都會去附近的髒胡同,喝酒、吃烤串。進了館子,火劉還在舉著攝像機拍,鏡頭對準滿桌的狼藉。

「你丫怎麼老拿著攝像機拍啊?」旁邊有個聲音問。

「我真不想拍,我操,我就想留下生活的一個片段。這個錄像帶放五年之後再看,我年輕的時候還能阿修羅,特感慨,阿修羅!」這是火劉的聲音。

「修你大爺!」旁邊的聲音回了句。

西單77街試運營,2004年6月。《VR戰士4:Final Tuned》比賽,2005年2月(攝影/火劉)

地下搖滾

2007年,大學畢業後,火劉突然從街機廳銷聲匿跡,還把以往發在網上的那些討論街機的帖子全都刪了。按照他的解釋,那是因為「價值觀變了,變得特別現實,覺得街機沒什麼意思」。那時的他一邊炒股,一邊做生意,「炒股做得好的話一天也能賺不少錢,街機廳你打個一天,累得傻了吧唧的。」

街機不玩了,但朋友之間還保持著聯繫。一天,有個以前一起打街機的哥們問他,你不是有攝像機嘛,能不能幫我們拍點東西。這哥們是日本搖滾樂隊X-Japan的歌迷,北京有個樂隊準備舉辦跨年演出,翻唱X-Japan的歌,租了個小禮堂,想找人過去幫忙拍一下。

音樂是火劉的另一愛好,僅次於街機。事實上,他喜歡街機,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遊戲裡的那些音樂。

火劉聽了,二話沒說,扛著機器就過去了。跨年演出氣氛熱烈,讓他想起了當年在酒吧舉辦《VR戰士》比賽時的感覺。他覺得,應該把這種感覺延續下去。

他開始頻繁出沒於北京的各大LiveHouse,拍攝樂隊。就像當初他穿梭在北京的各大街機廳,拍攝狂熱的玩家。

火劉最常去的是南鑼鼓巷的MAO LiveHouse,那裡是地下搖滾樂隊的聚集地。周三到周日有演出的時候,他獨自扛著攝像機過去,買票進場,把臺上那些知名不知名的樂隊全都拍下來,回去剪輯後上傳至視頻網站。不為錢,就為記錄。

火劉的拍攝對象主要是重型樂隊,長年在北京LiveHouse演出的重金屬樂隊大約三四十支,很少有籤約公司的,它們的成員大多利用業餘時間排練演出,白天各有各的工作,晚上在舞臺上狂野嘶吼。這樣的雙面人生,很像以前打街機的那幫哥們,白天,大家各自為了生計忙活,到了周末的晚上,街機廳成為他們揮灑熱情的舞臺。

混得久了,火劉在地下搖滾這個圈子裡小有名氣,經常和樂手們一起扯淡。有人開導他:人活在這世上,必須得有一些不賺錢的愛好,才能活得舒心。

火劉想了想,覺得挺有道理,於是扛起機器,重返久違了的街機廳。他發現,北京的街機廳多了不少推幣機、抓娃娃機和山寨遊戲框體,傳統的格鬥遊戲已不復往日盛況。

唐朝樂隊吉他手陳磊、邏輯失控樂隊、戰斧樂隊、薩滿樂隊(攝影/火劉)

林俊傑

「其實我就是喜歡跟人面對面聊聊天,甭管輸贏怎麼著,見一幫朋友,吃吃飯,聊聊天,我比較喜歡這個。現在很多格鬥遊戲也能網戰,但我對這一點興趣都沒有,我覺得不面對面打挺無聊的。」火劉說。

當年一起打街機的玩家,性格各異,有嘴特貧的,也有不愛說話的,有脾氣暴躁的,也有成熟穩重的。各行各業幹什麼的都有,有學生,有公務員,有做生意的,有公司員工,也有瞎混的。有一哥們,被大家起了個「不玩」的綽號,因為沒人見過他在街機廳玩遊戲,但他又特別喜歡分析遊戲的系統,而且分析得頭頭是道,別人出一招,他就能指出多少幀有利、多少幀不利。大家都覺得這哥們挺神的,後來才知道他是公交車司機。

街機廳就像一個江湖,什麼人都有,他們的閱歷和待人接物的方式,對當年還是學生的火劉影響頗大,讓他明白了海納百川的道理。

「我這人好奇心特別強,聽了別人的經歷,發現生活原來還能這麼過,作為一個參考,我也學習學習。比如有人就是看錢,不為交朋友,就是為了錢,在博客上巴拉巴拉寫一堆,我看了以後,雖然不太贊同,但覺得這也是人生的一個過法。」

北京的《VR戰士》老玩家有一個QQ群,大家沒事就在群裡嘮嗑,聊一聊北京街機廳的那些奇人趣事。

比如,2004年的萬通街機廳有一個《街霸2》玩家,家住河北廊坊,為了研究警察的剪刀腳無限連,三天兩頭從廊坊坐火車去萬通。每次到了萬通,先從一樓火車票售票點買張回去的票,然後上樓切,掐好離開的時間,出了萬通,趕往北京站,一路狂奔,但還是好幾次因過度沉迷導致沒趕上火車。

再比如,2009年的雙井街機廳有一個原先打《拳皇98》、後來改玩《街霸》的玩家,人稱「龜王」。曾有外地高手形容他的風格:「你們那裡有個打得龜的,草稚下重拳無限連,克裡斯永遠後跳超重擊加下重拳,大門開場就關自己廁所,龜的程度簡直登峰造極。」

還有一次,一個哥們在雙井街機廳打《街霸4》,機臺對面有人亂入,用的是隆,上來就挑釁,最後慘死於他的阿貝爾手下。他好奇誰這麼有個性,過去一看,是林俊傑。緊接著,林俊傑又被另一人九連,鬱悶地走了。火劉調侃,你看見人家明星還不讓兩招。那哥們說,越是明星越得往死裡切啊。

QQ群裡的很多北京街機廳的段子,都是何峰搜集整理的,講得繪聲繪色。何峰也是《VR戰士》的老玩家,後來改打《鐵拳》,在去年年底上海舉行的《鐵拳》全國總決賽上,他還拿了冠軍。 和王大志一樣,何峰也已經是奔四的人,但熱情不減當年。

新東安《VR戰士4:Final Tuned》比賽,2006年10月(攝影/火劉)


霸杆

2012年12月,《VR戰士5:最終對決》兩組公測機臺登陸上海烈火,日本玩家板橋桑吉爾夫應邀來訪。聽了這個消息,北京眾決定組隊去上海觀摩,火劉是第二個報名的。

前一天晚上,他剛去LiveHouse拍完「邏輯失控」樂隊的演出,次日一早就趕到西單77街,和朋友碰頭後,直奔上海。到了烈火,大家發現實力相差太過懸殊,毫無勝算,鎩羽而歸。

這些年,火劉摸搖杆的次數越來越少,倒不完全是因為街機廳的沒落,還有另一個原因:他受不了「霸杆」的行為。

以前玩《VR戰士》的那幫哥們懂規矩,就算是第一次見面,輸了也會主動讓人,火劉覺得這是街機廳的基本禮儀,可新來的玩家似乎不太講究。

「甭管玩得好玩得差,我覺得輸了您就下去,您排隊,這是一個基本素質。但很多人就是叭往那兒一擱,埋堆在那兒玩。我脾氣不好,看見霸杆的就想直接上去一腳踹臉上,可是理性卻告訴自己千萬不能這麼做,實在太痛苦了。你要說段位認定的時候或者切急了霸會兒咱也無所謂,可大多數時候不這樣,沒轍。

「這樣的經歷多了幾次之後,發自內心感覺不玩也罷,想到平時花時間打遊戲練,就是為了戰勝這樣的傻逼,真是覺得在對戰遊戲投入時間毫無意義。現在去街機廳純粹就是看有人就拉走吃飯,也沒心情切了,想切就肯定遇到惡德霸杆的,我這脾氣真要投入,早晚還得打起來。」

雖然表面不怎麼愛說話,火劉骨子裡是個爆脾氣。平時看見排隊加塞的,他會直接指著別人鼻子說;夜跑碰見對面車輛開遠光燈,他會站馬路上衝司機豎中指。

「街機廳就是社會的縮影,如果大家都不講規矩,這個社會就崩潰了。」火劉說。

上海烈火街機廳板橋桑吉爾夫挑戰賽,2012年12月(攝影/火劉)

高田馬場

2014年年初,朋友拉火劉一起去東京玩。那是火劉第一次去日本,別人都在看旅遊攻略,他卻在Google地圖上把東京有名氣的街機廳查了個遍,標星收藏。

「別人都說街機已經完蛋了,我想親眼看看,是不是真的。」火劉說。

朋友去東京是為了購物、逛景點,下了飛機,火劉對他說,咱們各走各的,誰也別管誰。

他原先想著,到了這些街機廳,找當地玩家切幾局交流交流就行了,可實地一看,和他想像的完全不同。「我之前也想過環境肯定很好,但沒想到能好成這樣,感覺和國內就是兩個世界,特別感動。」

這些街機廳擺放的很多新遊戲,他在國內從未聽說過。有些老機器,不僅保養得好,還會定期舉辦比賽。沒人霸杆,玩家排著隊,秩序井然。「只要你站他身後,輸了基本都會讓給你玩,就算後面沒人,也會主動站起來,等一會兒,看看有沒有人要玩,沒人,再坐下繼續投幣。」

東京的高田馬場Mikado街機廳給火劉留下了深刻印象,這家街機廳經常組織各種老遊戲的比賽。他去的時候,那裡正在舉行《X戰警:磁場原子人》的比賽,現場解說激情四射。

《X戰警:磁場原子人》是1994年的一款街機遊戲,《電子遊戲軟體》當年的增刊《格鬥天書》曾經提到這款遊戲的土星版可以使用隱藏角色「豪鬼」。火劉那會兒剛上初中,看了雜誌,立刻掏出自己的所有存款,買了盒土星版《X戰警》。如今在日本街機廳看到竟然還有人在玩這款遊戲,而且還有比賽,感慨萬千。

在東京的那一周,他基本沒幹別的,每天就是逛街機廳。十多家街機廳,拍了上千張照片。「我也知道(在街機廳拍照)特別沒素質,但確實太激動了,我想著,必須得拍下來,必須把它們給記錄下來。」

回國後,他把這些照片發在了自己常去的遊戲論壇上,回應寥寥。

去年下半年,火劉常去外地出差,每到一座城市,閒下來,除了跑步鍛鍊,他最常去的就倆地方:街機廳、書店。

今年年初,他又去了趟日本,陪一支搖滾樂隊去衝繩拍片。衝繩沒什麼街機廳,Google地圖搜到的一家街機廳已經被改造成飯店。南夢宮和世嘉各有一家,南夢宮以卡牌遊戲為主,世嘉離得太遠,沒時間去。他逛了逛當地的遊戲店,把能買到的二手PS4格鬥遊戲全都買了回來。

「我甭管怎麼著,我有空得玩玩這些格鬥遊戲,不管時間投入多少。你要是老在一個封閉的環境下,很多東西慢慢就淡了。有些熱情該有還是得有,你老不玩,曾經的熱情就淡了。至於別人玩不玩,能不能找到一起玩的人,我不管,反正我得把這個熱情延續下去。」火劉說。

紀錄片

2013年,為了紀念《街霸》系列誕生25周年,美國人拍了一部紀錄片《我是街霸》(I Am Street Fighter)。火劉看了這部片子後,萌生了一個念頭:拍攝一部講述中國《VR戰士》玩家的紀錄片。

「從2003年開始,我就和這個圈子接觸,他們辦比賽,我就過去拍,也積累了不少素材。十多年過去了,得有始有終。那會兒瞎拍,但你得把這事兒畫一句號,你說現在街機基本上也差不多了,得把這事兒圓滿一下。」

十多年前的那些老哥們,如今已各奔東西,很少聯繫。火劉想著,抽空去找找他們,挨個兒拍一圈。

「也沒指望有多少人看(這部紀錄片),就是想知道,他們現在都過得怎麼樣,還記不記得過去的那些事。」火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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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華社成都7月16日電 題:尼泊爾攝影師阿馬爾:用鏡頭記錄抗疫中的百姓生活近日,一場熱鬧的國際美食節在成都桐梓林國際社區舉行,來自世界各地的外籍創業者紛紛亮出自己的手藝。29歲的尼泊爾攝影師阿馬爾·什裡斯塔也在忙前忙後,記錄著疫情漸退後,人們熟悉的歡笑與喧囂。
  • 舞廳、黃色錄像廳,街機廳那是我們這代人的青春
    哪兒都沒露清楚的三級片、八位像素堆砌的虛擬世界讓一代人建立了自己最初的價值觀,生理饑渴、英雄主義都和社會發生著不可思議的化學反應——「江湖——街機廳、撞球社」隱匿於偏僻小巷裡的街機廳,跟戈壁灘上的龍門客站一樣,代表著江湖!社會上的「張哥」、「李哥」將這片江湖納入自己的管轄範圍,樹立著自己的規矩。
  • 曾經火爆街機廳的「打飛機」遊戲,究竟有何魅力?
    樂趣一:簡單粗暴的感官體驗  雖然在家用遊戲機上也可以享受到STG的樂趣,但個人認為,街機廳始終是STG最大的一塊沃土。說起來街機廳是一個很嘈雜的環境,但遊戲音樂卻有種神奇的魔力,在老玩家耳中,BGM一響起就知道是哪個遊戲,甚至能精確到打到哪個關卡,正在面對哪個Boss。  這是在STG玩家初期即可感受到的樂趣,簡單的視覺聽覺刺激,很低級,但卻很直觀,以最直接的爽快感吸引玩家入坑。而當踏入STG的大門,度過了自己的新手期之後會發現,遊戲的樂趣還遠遠不止於此。
  • 用鏡頭發現美麗 用攝影記錄生活
    駐馬店網訊(記者 馬國省)用鏡頭發現美麗,用攝影記錄生活。12月11日上午9時,由河南正華置地控股集團與駐馬店市攝影家協會舉辦的2020「大美置地·幸福家園」攝影大賽歷經66天,在市攝影家協會專家評委評選環節之後,終於迎來了揭曉時刻。
  • 用文字和鏡頭記錄航空工業直升機所奮進的足跡
    2016年4月,我來到了航空工業直升機所,成為一名用文字講述直升機人動人故事,用鏡頭記錄直升機人奮鬥足跡的航空人。回望來時路,不是科研人員的我卻成了離他們最近的直升機人。
  • 街機廳老闆當年最想刪除的遊戲環節,賺得還沒虧得多,真搖杆殺手
    不過,玩家們和遊戲廠商是開心了,但街機廳老闆們一個個的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因為狂熱的玩家們每次見到獎勵關都會像打了雞血一樣瘋狂搓搖杆、拍按鍵,好像誰的動靜越大,誰的得分就越高一樣,小編還記得光是在自己家附近的那個小街機廳裡,老闆都因為吃包子動靜太大搞壞了好幾臺機器和玩家曾有過一番論戰:
  • 你用生命搶救生命 我用鏡頭記錄戰鬥
    作為一名全媒體記者,我看到了在「大考」面前海澱上下堅韌不拔、團結一致的毅力,更見證了海澱科技抗疫的卓越成績,也用筆和鏡頭記錄了眾多普通的海澱人在疫情之下,相互支持、相互依偎、堅守崗位、溫暖他人的感人故事。
  • 城陽故事·眾志成城|志願者陳正英——用鏡頭記錄疫情中的感動瞬間
    祖國的山川美景、孩子的成長點滴、身邊的生活趣事……這是沒有疫情時,時常佔據陳正英攝像鏡頭的場景。疫情發生後,身處社區防疫志願服務一線的他,開始將鏡頭轉向戰「疫」當中的普通人、普通事,努力記錄著每一個感動瞬間。
  • 日本攝影師用鏡頭記錄女兒的6年,暖心治癒!美成動漫裡的場景...
    眼看著子女一點點長大,任何一對父母都會想要記錄下他們成長的足跡,於是相冊就慢慢擠滿了孩子的笑臉和身影。日本攝影大神NoriyukiKajiwara(梶原憲之)也不例外,他作為標準的「女兒奴」,用6年時間拍下了女兒生活的點點滴滴。原本只是簡單的曬娃,結果由於他的照片太美太治癒了,竟然無意中火遍全網。
  • 方丈交友不慎.劉劉曬聊天記錄喊話不能顛倒黑白.果凍吃醋了,奶奶不稀罕我!
    就是由於替某巴出徵,其實來說這麼長時間,他被封號原因,就是說替他好兄弟扛了不少,所以說到最後他封號了,但是你這個玩意就是交友不慎,希望以後,在道路上繼續努力一點點來,就是遠離這些沒有用的,以後希望丈門的粉絲也分清遠近裡外,祝願你們家越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