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唐詩慰風塵
安慶懷寧 作者丨葛家兵
世間風雅之事,是落雨聽禪,是撫琴潑墨,是一抹書香醉流年。
淺夏茵茵,芙蕤葳蕤,每日閒寄家中,心懷茶香邈遠,執筆墨色生香。此際,一盞清茗,一卷唐詩,一紙清歡,足以慰聊世間所有的風塵。
有人說,愛上一首詩,是因為詩裡有一段與你似曾相識的光影。也有人說,臨摹一首詩,念起,心田便會開出一片意蘊悠香的花海。
於是,我漫書幾頁,擷取幾章,且吟且思。那書琴生韻喚醒了誰沉睡千年的心笙;那筆劍療飢又治癒了誰心中的山河夢囈。
遺失在歲月長河中的光陰故事由一卷《唐詩》深情地演繹,每個字符、每行詩札,每句解讀都能給人以無限地的遐思,驚豔了時光,唯美了歲序。
宋詞的芳華,在於它的溫婉清脆,繾綣柔情。唐詩的風雅,在於它的碧波逐浪,瀟灑不羈。宋詞若一位含蓄簡靜的娉婷,晶瑩心語,細膩如絲,含蓮的氣息。唐詩則是一位走馬江湖的浪子,臨窗獨酌,淺笑輕吟,懷竹的風骨。
盈握著流年的脈搏,來到那遙遠的春秋彼岸,有一種詩歌,叫《詩經》。於是有人吟唱:「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後來有了《楚辭》,便有「青雲衣兮白霓裳,舉長矢兮射天狼」的夙願。
再後來,才是一卷唐詩的風雅,一剪宋詞的芳華。多少平湖煙雨、悲歡離合,皆落其間。信手摘錄幾首,自是紙短情長,言淺愛深,妙不可言。
星霜荏苒,曠日經年,唯有一卷唐詩。唐詩為何物?是「人作殊方語,鶯為故國聲」的羈旅,是「片雲天共遠,永夜月同孤「的寂然,是「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的堅貞,是「客去波平檻,蟬休露滿枝」的閒遠,是「丈夫非無淚,不灑離別間」的豪邁。
千古繁華,浩蕩江山,歷史上僅有一世唐人。他們或是芒鞋竹杖,獨釣西湖寒江雪;或春風得意,一日看盡長安花。是「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是「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們有「欲上青天攬明月」的豪情壯志,有「草色青青送馬蹄」的離情別恨,有「桃花潭水深千尺」的摯友真情,也有「留得枯荷聽雨聲」悵懷溫念。
唐詩可詠桑榆柳,亦可剖腹明心。有些詩歷經滄桑,人事更替,沉澱在行走的光陰裡,不敗於流年,不輸於紅塵。有些詩卻如青花瓷一般,華麗而易碎,經不起春秋的洗禮。世間的田疇溪山,城池樓宇,堤岸橋路,舟車行旅皆可成為詩客筆下的詩料,亦或是那顆催人斷腸的毒藥。
布衣詩人孟浩然說:「為多山水樂,頻作泛舟行」。雖然早年得到張九齡的賞識和重用,卻幾度輾轉,終是選擇歸隱。在鹿門山的日子裡,他摘花煮茗,賦詩佐酒。想必,那時的他已無惆悵之意,亦無追悔哀怨。倘若,古往今來的公侯勳衛,白衣卿相皆如孟浩然這般心性淡泊,生曠遠之思,世上便不會有野曠天低樹下的一葉孤舟,在輪迴的渡口,載得了多少客愁。
盛唐的月光,皎潔璀璨,透過紅塵的窗欞,散落在書房,給人一種典雅古意之美。
時光深處,仿佛讓我看到了那些曾經的優秀詩人,為遇知音,為取功名,穿越河山大地,茫茫江天,耗盡一生的光景,前往帝裡長安。他們以為,在那裡,凡有井水飲處,皆能生得詩意流連。卻不知仕途曲折,江海沉波,到底壯志難酬。
翻閱唐詩,佇興淺望,看千古江山,文人騷客,俱已成煙。多少波瀾,多少來往,業已歸寂。謫仙詩人李太白,夢遊天姥,花間獨飲,縱年華老去,亦要獨坐敬亭山,與君相看兩不厭。少陵野老杜工部,輾轉浮沉,江舟漂浪,一生也不過是天地一沙鷗,且將餘生寄江海。
碣石山人賈閬仙,作詩為命,僧俗參半,不願歸隱臨泉,卻要松下問童子,最終落得個雲深不知處的迷惘。天寶十二年的進士張懿孫,在姑蘇城外的一次不朽的失眠中,意外地落墨遣懷,竟成就了一首極品好詩。他將求取功名的失意轉為蓴鱸之思的惆悵,殊不知當年為了心中的那個江山,辭親遠遊,書劍飄零,終究卻抵不過一句「夜半鐘聲到客船」。
紅塵萬丈,芸芸過客。其實,每個人都是心存溫良,亦或是舔舐著傷口負重前行。他們如是,我們無異。看山色橋影,體人世冷暖,經日月盈仄,在屬於他們自己的一段逼仄時空裡,風塵跋涉,過盡情願。而後負了青春,晚景蕭疏,忍把一生走過的光陰,牽惹的塵埃,所得的記憶,還予西風古道,蔓草荒煙。無愁念傷遠,亦無悲涼悽切。如是,便好。
紫薇疏朗,花開嫣然。一卷唐詩,素雅雋永的詩行,或柔情似水,或磅礴醇厚,或閒逸雅致,或哀婉悽美。感謝有它,帶我領略了唐朝的風情萬種,遍歷了世間的物意人情,陪我走過了此生中最為傾城的時光。
人生如詩,一念欣喜,平仄押韻,似錦繁笙。
今夏,行走在詩的國度裡,是一次遠足,更是一場修行。因為懂得,所以內心靜美溫潤,無畏歲月荒涼。
作者:葛家兵,筆名柳亭詩話,中共黨員,任教於懷寧縣實驗小學,擅長於散文寫作,作品見於各大報刊及自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