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拓 編輯：鄭道森2015年夏天，知名IP《十萬個冷笑話》的開發商「有妖氣」宣布，正式啟動知名國漫《雛蜂》項目開發（IP化），但一年之後，原計劃首季製作12集的《雛蜂》動畫，只放出6集即被曝停止製作。在各路資本、IP和製作商蜂擁而至的二次元圈，以「漫畫→TV動畫→院線電影→遊戲」為模式的國漫開發之路，《雛蜂》並未走通，從商業模式到團隊人才，都存在短板，二次元資深從業者告訴娛樂資本論：「這是動漫行業的盛世危機。」
我們就《雛蜂》相關問題採訪有妖氣創始人妖氣君（周靖琪），妖氣君對娛樂資本論表示，《雛蜂》在後幾集製作過程中，質量確實出現了一些「崩壞」的狀況，所以已經停止了製作，目前，有妖氣已經停止和繪夢的合作，他強調：「有妖氣已經重新找了幾家製作公司，準備將《雛蜂》動畫從第一季開始重新製作——也就是：從頭再來。」
6個月更新6集，《雛蜂》動漫TV版無疾而終2015年的有妖氣，耀眼得有些令人側目。這一年初，曾以《十萬個冷笑話》（以下簡稱「十冷」）動畫名噪一時的有妖氣推出了同名大電影，並拿下上億元票房。同年7月21日，這家公司舉行了其有史以來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媒體發布會，主題是《雛蜂》動畫即將開播，《雛蜂》將進行全產業鏈開發。在這次發布會上，有妖氣官方發布的消息包括且不限於——1、製作《雛蜂》TV動畫版，導演為繪夢動畫的李豪凌，製作成本50000元/分鐘，且單價還在不斷增加；2、《雛蜂》包含中文/日語配音，主角由花澤香菜、立花慎之介、折笠富美子等擔任，次月在日本播出；3、《雛蜂》真人電影開拍，由好萊塢團隊加盟，總投資超20億，計劃於2016/2017年上映；4、日本公司已開始製作《雛蜂》動漫周邊手辦，很快將開始售賣。
值得注意的是，這次發布會的背景，正是奧飛動漫準備以9億元天價收購有妖氣。然而國漫迷們很快發現，《雛蜂》動畫一開始就患上了拖延症，更新推送周期越來越長。娛樂資本論通過查詢《雛蜂》官方微博發現，相關推文最後一次更新定格在2016年8月30日，主題是轉發白貓的兩張萌娘漫；官方微信最後一次更新於2016年2月7日，主題是《雛蜂》作者白貓（孫恆）的拜年條漫。《雛蜂》官方微博於2015年12月底更新稱，第四集之後，第一季已經完結。但事實是，在愛奇藝刺眼的「更新至6集/共12集」的標識下，這部製作+宣發投資費用超過千萬元的TV動畫，乾脆在第6集之後就停更了，爛尾得如此耐人尋味，以致觀眾在評論中吐槽「劇情還沒展開就結束了，好突然」。2016年7月，二次元圈流傳的消息稱，這部動畫早已停擺，相關項目團隊也已解散。幾位離開《雛蜂》動畫項目的團隊成員也向娛樂資本論確認，《雛蜂》動畫項目目前確已停更。
娛樂資本論（ID：yulezibenlun)還發現，動畫停更之外，被寄予厚望的《雛蜂》IP手遊《雛蜂之尖兵少女》，真正存活時間僅半年（2016年3月8日收費公測，2016年9月12日停服）。業內人士告訴娛樂資本論，因動畫項目停擺，拿到授權的開發商之一藍港在線已終止了《雛蜂》手遊開發計劃。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藍港在線於2015年初開發的手遊《十萬個冷笑話》，生命力持續至今。對此，妖氣君回應娛樂資本論稱：「《雛蜂》手遊的製作和發行，都是由手遊製作方來把控的，相關環節我們都不參與，停服的事情，我們不方便評論。」
《雛蜂》與「十冷」：同時立項，結局卻大不相同據已離職的有妖氣早期員工向娛樂資本論回憶，早在2012年，《雛蜂》和「十冷」都是有妖氣平臺上知名原創漫畫，二者同時做了全產業連開發的立項決定。但由於當時資金緊張，公司選擇了先開發畫風相對非主流的「十冷」，陸續推出了「十冷」主題的動畫、院線電影和手遊，令有妖氣大賺一筆且一舉成名。
《十冷》大電影正是在此基礎上，《雛蜂》重啟產業鏈開發計劃。彼時有妖氣官方在這部動漫IP上傾注了太多希望，他們不僅投入上千萬巨資，還希望能「做中國第一部萌娘機甲類動畫，做一部精緻、大氣磅礴和有著精巧世界觀的『正常』動畫」，並藉以讓觀眾「對有妖氣的印象從『十冷』中擺脫出來」。但多數人所不知道的是，《雛蜂》誕生之初就多少有些先天不足：項目團隊規模只有20多人，與當下有妖氣熱門動畫《鎮魂街》擁有超過100人的製作運營團隊不可同日而語。一位在動漫行業做了十多年的資深從業從業人士（應被採訪者要求，以下稱A先生）估計：「這個團隊規模，頂多只能勉強維持一部TV動畫的運轉而已。」另外一個事實是，雖然《雛蜂》立項時，作者白貓（孫恆）名字雖然在列，「但具體操作就沒他什麼事兒了。」一位熟知內情的人士（應被採訪者要求，以下簡稱B先生）說道。有妖氣要推出《雛蜂》TV動畫版的消息甫一傳出，就有福煦、旭動畫（旭Production）和繪夢動畫等動漫機構來爭當製作方。其中福煦是國內動漫製作機構，在爭取與《雛蜂》合作時，還在準備自有IP機甲動畫《聖靈機甲》；旭動畫是日本製作團隊，曾推出過機甲動畫《超級機器人大戰》，但有妖氣最終選擇了李豪凌團隊繪夢動畫。
《聖靈機甲》「李豪凌有外部資源，更像一個承包商。沒有他的存在，國內連像樣的片子都做不了。」A先生對於有妖氣當初的選擇毫不奇怪，「這倒不是壟斷，李豪凌充其量就是『快魚吃慢魚』，他下手很早。當大家都在做Flash動畫的時候，他就開始和日韓製作團隊接觸了。」他估計，除了《一人之下》、《中國驚奇先生》、《我叫白小飛》（原名《屍兄》）等知名IP，「如今，大約有九成騰訊動漫的IP動畫TV項目都被繪夢動畫拿下了。」而繪夢最近大熱的動漫則是由其日本分公司製作、中日同步推出的《一課一練》——這又是一部與《雛蜂》宣發模式類似的國漫TV動畫。雖然有妖氣VP董志凌在《雛蜂》發布會上曾謙虛地表示：「《雛蜂》的製作水準並不算高，只是想給國內的動畫填補一下空白。就算很爛很無聊，當人們想起本土的機甲類動畫裡有部很初級的作品，他是由有妖氣和繪夢一起改編的，至少給大家提供了個噱頭，那我們就很知足了。」但事實是，迄今為止，給國漫做動畫的日韓團隊，在其本國也只是二流水準。A先生告訴娛樂資本論：「一流團隊活兒太多，根本沒時間接國內的項目。」而有妖氣對這部動漫的要求之高超乎所有人想像，以至於單集動畫製作時間不得不大大拖長了，「按5萬元每分鐘的成本計算的話，第一集的成本已經大大超過後面幾集，這一集無論拿到哪裡都是A+級別的優質動漫。」一位《雛蜂》團隊離職成員告訴娛樂資本論，「後面幾集平均下來，也算是B+級水平了。」
《雛蜂》然而，正是這樣B+級別的國漫動畫，自一開播就在中日兩國二次元圈爭議不斷。對於國內觀眾的吐槽，作者白貓在表示 「好評或批評都會虛心接受」之餘，不忘發微博為動畫辯護，順便挖苦競爭對手：「那些用卑劣手段惡性競爭的人，我鄙視你們。何不把錢和精力投入在你們的產品當中？你們才是行業的攪屎棍。」至於日本觀眾的吐槽，一位《雛蜂》團隊離職成員表示並不意外：「日本觀眾對中國動畫的印象還是《大鬧天宮》和《哪吒鬧海》的時代，他們想看中國特色的動畫，但中國人卻想和日本接軌，自然會覺得不適應。」餘波未了的「十冷」，至今還在不斷更新的手遊應用，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雛蜂》作者白貓在2015年底宣布第二季將於次年回歸之後，遊戲停服，真人電影檔期遙遙無期，第二季動畫至今再無消息——兩部知名IP雖是同根生，命運卻有天淵之別。
無疾而終的《雛蜂》所經歷的，不應該重演號稱國內第一少女機甲熱血動漫，發誓做A級動畫，並首次反向輸出日本動漫市場的動畫《雛蜂》，就這麼無疾而終了，多少有點「出師未捷身先死」味道。行業人士對此見慣不驚：「很多動畫都死在臨門一腳。」 《雛蜂》經歷了多數國漫動畫會遇到的噩夢，但好在它還有與觀眾見面的機會，許多動畫根本無緣出世。 二次元行業對解釋《雛蜂》停掉的原因大相逕庭，但在「製作方達不到期望」、「奧飛動漫幹涉」和「大家都不賺錢」這些紛紜的指責中，所有的說法都指向一個事實：在前期投資了千萬元之後的有妖氣，既沒有從動畫中賺錢，也沒有得到更多資金支持來完成這部動畫。
《雛蜂》不少人更是質疑，「十冷」先出的成功經驗，竟然也沒有令《雛蜂》得益，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不過在行業人士看來，這個尷尬的事實並非意外。「兩者不同之處太多了。」一位動漫創業者告訴娛樂資本論，「首先，『十冷』單集不過5分鐘左右，每分鐘成本也極低，預算不多就可以保證穩定出片，真正的好團隊，根本花不了多久就可以搞定；另一方面，『十冷』是有妖氣投入製作的第一個動漫，而且是個搞笑番，搞笑番的質量要求不高。比如大家看《搞笑日和漫畫》，注意力基本集中於劇情而不是製作水準。」老盧（娛樂資本論註：即盧恆宇團隊）還是有些情懷在的，一開始沒有那麼商業化。而《雛蜂》則大不一樣，不僅是動作要求極高的機甲動畫，而且有了『十冷』的成功在前，所有人都在看著你，壓力太大了。「 動漫從業者A先生則認為，《雛蜂》遇到的最大問題可能在於早出生了一年：「2015年中，國內能做機甲類動畫的可能只有繪夢一家，你沒得選。現在就多了，廣告、影視公司都在湧進來做動畫。「從目前熱播的國漫動畫來看，《一人之下》（日本動畫公司Pandanium製作）、《鎮魂街》（國內艾爾平方製作）的第一季均告完結，而以《一課一練》（繪夢動畫日本分部製作）的熱鬧程度來看，尚無爛尾跡象。作為一個知名動漫IP，《雛蜂》會乘著今年製作機構蜂擁而至的浪潮，重整旗鼓，再續第二季嗎？作為一個國漫大IP，《雛蜂》的命運將會如何？
《鎮魂街》事實是，2015年底，在《雛蜂》動畫官微宣布第一季結束時，原作者白貓微博轉發評論，稱休息一陣子，明年將重整旗鼓，並表示「我打算親自上陣，大學的動畫知識還沒有忘」，對第一季動畫略顯不滿——但2016年還剩下一個季度，手遊已匆忙收場，第一季動畫也開始重新製作，有妖氣對動漫IP的執著，著實超乎我們的意料。但無論如何，《雛蜂》所經歷過的噩夢，都不應在新的國漫IP身上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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