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用一些無比美好的事物,來開始這個故事。」這是一部電影中女主角的臺詞。
我也想要用一些無比美好的事物,來開始講述這部電影的故事。想像一下,一個女孩在13歲時以自己的親身經歷為原型寫了一個故事;在長大成人後,她成為了一名紀錄片導演,並將當年這個故事改編並導演成了一部電影。
很優秀吧?
但是,這個改編自真實事件的故事,講述的卻是這個13歲女孩被兩名成年人利用、欺騙和性侵的故事。它就是由珍妮芬·福克斯自編自導的電影——
《信箋故事》
《信箋故事》講述了紀錄片導演珍妮芬·福克斯的故事,她發現了小時候寫的自傳性質故事,於是她開始回顧當年自己和兩個成年人「戀愛」的真相,漸漸意識到自己似乎遭到了欺騙與傷害。
「真事改編」的電影,所處的立場都是很微妙的。它是對真實事件的一個反映,但卻不像紀錄片一樣能展現出足夠的真實性。它經歷了藝術加工,其實是創作者的一場自我表達,但又需要對真實事件保留足夠的尊重。
《信箋故事》便恰到好處地在這中間找到了自己的平衡。這部電影是導演本人珍妮芬·福克斯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的回顧,但是她所做到的絕不僅僅是還原當年事件的真相,而是帶著觀眾一起層層剖析了兒童受害者微妙而複雜的心態。
這個與眾不同的視角,正是使得《信箋故事》能在同類電影中脫穎而出的原因。在這個故事中,小女孩珍妮和長大後的珍妮芬心理上的變化推動著整個故事的發展。
美好腥甜的外衣一層層褪去,腐爛的內核漸漸露出。
受害者並不總能意識到自己是受害者,人的記憶也是具有欺騙性的。在《信箋故事》的開頭,導演用了非常巧妙的小技巧為我們展現出了這一點。
在珍妮芬心中,一直認為當年和成年人發生性關係的自己已經是一個能為自己負責的年輕姑娘了。電影中也用一個十五六歲樣貌的年輕女孩再現了幾段她和兩位成年人充滿微妙互動的畫面,那些悸動與曖昧看上去都如此自然。
然而她找到了自己十三歲時的照片時,才發現當年的自己才那麼小,那麼稚嫩,完全是一個孩子。電影中再次用這個十三歲樣貌的小女孩重現了剛剛的場景,於是,所有的暗流湧動都完全變了味,令人汗毛倒豎。
成年人和小孩之間極其不對等的身材、心智與社會地位,立刻得到了放大。
在片中,飾演誘騙小女孩的成年女性的是伊莉莎白·德比茨基,她一米九的身材和優雅成熟的姿態和小女孩珍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伊莉莎白的氣質和這個角色非常契合,即使是在操縱別人心理時也透露著自信與自如。
在珍妮芬追溯過去真相的過程中,成年後的自己(蘿拉·鄧恩飾)就像紀錄片的畫外音一樣,在回憶的片段中不斷「採訪」著當事人,提出心中的疑問。這種新穎的形式很好地調節了電影的節奏,讓觀眾跟著故事進程一點點看清事件全貌,隨著步調漸入佳境。
於是,記憶裡那些不合常理的部分,那些被她有意無意地忽略、壓抑了的故事細節,在她的提問下一點點曝光了出來。當年的她也許能說服自己相信成年人餵給她的謊言,但現在的她已經無法再去否認真相與邏輯。
謊言可以將最可怕的欺騙粉飾成「愛」,但是真相總會水落石出,遲到的傷害也同樣疼痛。
「我想用一些無比美好的事物,來開始這個故事。」只不過到結尾時才發現,這故事裡任何「美好的事物」,都只是不堪入目的謊言。
蘿拉·鄧恩在片中的表演非常精彩,她表演的層次感完全擔得起故事的分量。她的否認,掩飾,困惑,和脆弱,看著很讓人心碎。
每個性侵的故事都是不相同的,每個受害者的心態也都是有差別的。這些人和事,都不能被一種觀點、一種角度所定義。每個事件的特殊之處都值得被人們看到,都值得被理解,得到平等的關注。
這也許就是《信箋故事》這樣的電影背後的意義,它不僅具有藝術價值,更具有極大的社會價值,為人們留下可以從多角度挖掘和解讀的故事。
只是,希望以後標有「真事改編」的性侵兒童電影,能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