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的聖弟子傳》一

2021-02-15 佛法經文教理庫

55 所帶領,住在枳吒山(Kīṭāgiri)的比丘眾的行為不檢。他們晚上和城裡的年輕女孩們唱歌跳舞,並以有損僧團尊嚴的方式和在家眾廝混。雖然屢經告誡,但這些比丘依然故我,因此這兩位上首弟子便被派去對他們施行「驅出羯磨」(Pabbājanīya kamma)56,以懲罰他們不守戒律(Vin.2:12;182-83)。

比丘當中舍利弗以樂於助人聞名。在《天現經》(Devadaha Sutta, SN22:2) 中,佛陀自己這麼說他的上首弟子:「比丘們,舍利弗是他同修比丘中的智者與樂於助人者。」 解釋這段文字的注釋,提到傳統中助人方式的差別:「舍利弗以兩種方式助人:物質的幫助與法的幫助。」物質的幫助

在闡述他提供物質幫助的方式時,注釋中說長老並未像其他比丘一樣,在清晨出去託缽乞食,他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後,便巡視寺院各處,只要看到未打掃的地方,他就清掃;有未清除的垃圾,他便清除;看到床、椅、陶器等家俱未擺好,他便將它們擺整齊。他這麼做,是為了避免若有非佛教沙門來寺院拜訪時,會看到任何凌亂的跡象,而輕蔑比丘。

然後,他通常會去病房慰問患病的比丘,詢問他們有何需要。為了解決他們的需要,他會帶著年輕沙彌(sāmaṇera)同往,並且去平時託缽處或一  些適當的地方尋找藥物。取得藥物後,他會交給沙彌並說:「照顧病人是世尊所稱道的事,去吧,朋友,務必留意!」在派遣他們返回病房後,他自己才去託缽,或在施主家中進食。這是他待在寺院時的例行作法,而當他和世尊一起外出行腳時,他不會走在隊伍前頭,一副腳穿涼鞋、手拿傘具,心裡想著「我是上首弟子」的樣子。反之,他會讓年輕沙彌拿著他的衣缽,與其他人走在前面,而自己則去照顧那些衰老、年幼與身體不適的人,將油塗抹在他們身體的傷口上。然後,在當日稍晚或翌日,才跟他們一起離開。

有一次,舍利弗因為關懷別人,很晚才抵達住宿處,其他人都已經在休息了。他因而沒有得到合適的住處,自己便坐在由袈裟搭成的帳篷下過夜。世尊看到這個情形,隔天便召集僧眾,並告訴他們《鷓鴣本生》(Tittira

Jātaka,Jāt.37),那是個關於大象、猴子與鷓鴣的故事,他們在決定誰最年長  後,便一起對它表達敬意。接著,佛陀便制定「住所必須依據戒臘(vassa)安排」的規定(Vin.2:160-61)。

有時,舍利弗會同時給予物質與佛法的幫助。例如,當他去診療所探望患麻風病的三彌提具陀(Samitigutta)時,對他說:「朋友,只要五蘊持續, 所有感受都是苦的。只有當五蘊不存在時,苦才會消失。」在教導他以受念處作為禪修的業處後,舍利弗便離開。三彌提具陀遵從長老的指導,發展觀禪,並成為證得六神通的阿羅漢(Thag.81 與注釋)。

為羅陀比丘剃度

另一個舍利弗感恩的事例,出現在羅陀(Rādha)長老的故事中。《法句  經》(v.76)的注釋提到,羅陀是個貧窮的婆羅門,住在舍衛(Sāvatthī)的祇園  精舍。他在寺院幫忙,做些除草、打掃等零工,比丘們則提供他食物。不過,當他要求出家時,比丘們並不希望為他剃度。

有一天,當世尊以神通力觀照世間時,看見這個婆羅門已具備證得阿羅漢果的條件。他詢問比丘大眾關於他的事,並問是否有人記得曾受過他的幫助。舍利弗說,他記得有次當他要去王舍城託缽時,這個可憐的婆羅門將他自己乞得的一整勺食物拿給他。世尊請舍利弗為此人剃度,他依言而行,而為其命名「羅陀」。舍利弗時常建議他什麼該做或不該做,羅陀總是愉悅地接受他的告誡,絲毫不以為忤,不久之後便證得阿羅漢果。比丘們因此讚嘆舍利弗的感恩之心,並說願意接受勸諫的人也會同樣得到如此做的弟子。佛陀在評論這件事時說,不只那時,舍利弗在前世就已顯露感恩之心,他記得別人對他做的任何善行。在這個因緣下,世尊說出《無私心本生》(Alīnacitta Jātaka, Jāt.156),舍利弗在其中是只感恩的大象,它為了幫助一群曾在它受傷時照顧它的木工,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大作獅子吼度誣陷者

舍利弗尊者的謙虛與忍辱力,有一次竟導致他成為誣告事件的受害者。60當時他正住在祇園精舍,雨安居結束後,長老向世尊告假,和他自己的隨行比丘外出遊方。許多比丘也來向舍利弗告假,在過程中他會呼喚他們的姓名。其中有位比丘的姓名他並不知道,但這位比丘又很希望上首弟子能在道別時叫出他的名字。然而,舍利弗並未如此做,該位比丘內心非常不平,「他並未像對待其他比丘一樣招呼我」,並因此而對舍利弗心生怨恨。

與此同時,長老的衣角恰巧碰到了他,這更增添他的不滿。他去找佛陀並抱怨:「佛陀!舍利弗尊者一定自認為他是上首弟子而打我,幾乎損害我的耳朵,而後他一句道歉也沒說就走了。」佛陀於是傳喚舍利弗。此時, 大目犍連與阿難,知道誹謗將被揭穿,便集合比丘大眾。「快來啊,比丘們!」 他們大聲說道,「當舍利弗尊者面對佛陀之時,將會發出獅子吼。」

當他們見面時,佛陀質問大長老,他非但不否認指控,並說:「世尊! 一個人如果不能堅固地就身觀身而住時,就很可能會傷害同修比丘,且不道歉就離開。」

接著舍利弗大作獅子吼。他將自己的無瞋,比作是能忍持一切淨與不淨事物的大地;他平靜的心,就如斷角的公牛、卑微的棄兒,又如水、如火、如風、如除垢;他將自己所感受色身的苦惱,比作是蛇與屍體的苦惱, 而維持色身就如保養脂肪瘤一般。他以九種比喻來描述自己的戒行,而大地也以九次震動回應他的真實語,與會大眾都被他話語的莊嚴力量所感動。長老宣說他的戒行時,誣陷他的比丘後悔不已。他立即匍匐在世尊腳下,坦承他的誹謗並懺悔罪過。因此,佛陀說:「舍利弗!原諒這個無知的人,否則他的頭會裂成七塊。」舍利弗回答:「尊貴的佛陀!我完全原諒這位可敬的比丘。」他併合掌補充說:「如果我有任何冒犯他的地方,也願他原諒我。」他們就這樣達成和解。

其他比丘欽佩不已,說:「瞧,朋友,長老的殊勝善行!他對這個說謊毀謗的比丘毫無瞋恨之心,反而對他卑躬屈膝,雙手合十,請求他的原諒。」

佛陀的評論是:「比丘們!像舍利弗這樣的人不可能懷有瞋恨。舍利弗的心就如大地,就如門柱般安穩,就像一池靜水。」接著,他便誦出以下偈頌:

「無瞋如地穩如柱,誓願平衡且強固;

心無垢如靜水池,此人永斷輪迴苦。」(Dhp.95)

自作自受的毀謗者

不過,另一件事就沒有如此圓滿的結局,因為毀謗者拒絕承認他的過錯。一個名為拘迦利(Kokālika)的比丘,向佛陀毀謗兩名上首弟子:「世尊!  舍利弗與大目犍連心存惡念,」他說,「他們野心勃勃。」世尊回答:「別這麼說,拘迦利,別這麼說!要善解並相信舍利弗與大目犍連,他們的行為是正直與清淨的!」但誤入歧途的拘迦利卻聽不進佛陀的話。他堅持錯誤的指控,不久之後他全身長滿膿瘡,不停地潰爛,最後竟死於這個怪病,並轉生地獄。

這個故事廣為人知,它被記錄在以下的經藏中:《相應部》(SN6: 10);

《經集》(Suttanipāta):《大品》(Mahāvagga 10);《增支部》(AN10: 89);

《蔓樹本生》(Takkāriya Jātaka, Jāt.481)。

這兩件事的對照揭示了懺悔的重要。其實舍利弗與大目犍連並不在乎拘迦利比丘的誣陷或道歉,他對他們的作為並不會影響這兩名上首弟子的態度,他們只會儘量利益這位犯錯的比丘,避免他遭受惡業果報。邪惡會反彈到那些加害者的身上,因此拘迦利是受到自己的審判與懲罰,他是自作自受。與法友情誼深厚

像感恩、仁慈、助人與忍辱這樣的人格特質,為舍利弗尊者的出家生涯贏得許多深厚的友誼。他和幼時的好友兼同伴大目犍連,一直都維持密切的夥伴關係,直到佛陀晚年時,死亡拆散他們為止。

與阿難互相敬重

但舍利弗的友誼絕非排他的。根據《大牛角經》(Mahāgosiṅga Sutta) 的注釋,舍利弗與長老阿難之間也有深厚的情誼。在舍利弗這方面是因為他認為:「他負責照顧世尊,而這也是我應盡的義務。」而阿難敬重他,則是因為世尊宣布他為上首弟子。當阿難為年輕弟子授沙彌戒時,總是會帶著他們去舍利弗尊者那裡受比丘戒;而舍利弗也如此對待阿難,因此他們有五百位共同弟子。

每次阿難收到上等的袈裟或其他資具時,就會轉獻給舍利弗;同樣地, 舍利弗也會將他的特別供養轉送阿難。有一次,阿難從某個婆羅門處收到一件非常珍貴的袈裟,在世尊的許可下,他保存了十天,要等待舍利弗回來再供養他。此經的義疏說,後世的論師曾對此評論道:「可能會有人說:『我們可以了解,當時尚未證得阿羅漢果的阿難還會有這種情感。不過,舍利弗則不然,他不是一個漏盡的阿羅漢嗎?』我們的回答是:『舍利弗的情感並非世俗的執著,而是敬愛阿難的戒行。』」

有次佛陀問阿難:「你也贊同舍利弗嗎?」

阿難回答:「世尊!有誰不贊同舍利弗呢?除非他是幼稚、墮落、愚蠢或心智異常的人!舍利弗是個智者,擁有大智慧,他的智慧寬廣、光明、敏銳、敏捷與通達。舍利弗少欲知足、樂於獨處、不愛憒鬧、精進、辯才無礙、願意傾聽,是個責惡勸善者。」 (SN2:29)

在《長老偈》(Theragāthā 1034 f.)中,我們發現阿難在哀悼舍利弗入滅時說:「對我來說,尊友(舍利弗)已逝,世間都沒入黑暗之中。」他又說,在同伴離他而去,世尊也入滅了之後,不再有其他朋友能像正念引導身體一樣地指引他了。阿難得知舍利弗入滅消息時的哀傷,也生動地記錄在《純陀經》(Cunda Sutta)中。61

助阿那律證得阿羅漢果

舍利弗是個名副其實的真實朋友。他了解如何做對別人最有利,像佛陀所描述的理想朋友一樣,直言不諱地指出朋友的過錯,毫不遲疑。就是透過這種誠實的批評,他幫助阿那律(Anuruddha)尊者突破最後關卡,證得阿羅漢果,如《增支部》(AN3: 128)的記載:

有一次阿那律去看舍利弗,相互寒暄之後,他便坐下來對舍利弗說:「舍利弗吾友,我以超越世人眼界的清淨天眼,可以看見大千世界。我精進不懈,正念、正知且無疑惑;我的身體平靜無憂擾,我的心專注於一處。然而,我的心卻仍未從煩惱與貪著中解脫。」

「阿那律吾友,」舍利弗說,「當你想到你的天眼時,慢心就生起了;當你想到自己堅定的精進、正念、無憂擾的色身與專注一處的心時,掉舉就產生了;當你想到你的心不能從煩惱解脫時,這就是惡作。62 如果你能捨棄這三種心境,不再注意它們,這將會對你有所助益,就能將心引導到『不死界』。」

阿那律遵從舍利弗的建議,很快便斷除煩惱。

鼓勵同伴表達想法

舍利弗一定是善於激勵人的夥伴,因此許多人常常前去找他。他獨具一格的親切特質與談話,可以從《牛角林大經》(Mahāgosiṅga Sutta, MN32) 描述的事件中清楚地知道。

有一晚,大目犍連、大迦葉、阿那律、離婆多(Revata)與阿難去舍利弗那裡聞法。舍利弗歡迎他們,說:「這個牛角娑羅樹林如此清新可人,圓月當空,娑羅樹花茂盛,天香馥鬱流布四周。阿難!你們認為哪種比丘能為這座牛角娑羅林增添光彩?」同樣的問題也對其他人提出,每個人都根據個人性情回答。最後,舍利弗說出他自己的看法:「有位能控制自己的心,不受制於心的比丘,早上只要他想住於任何心境或定境,當下就能安住於該境界;中午只要他想住於任何心境或定境, 當下就能安住於該境界;晚上只要他想住於任何心境或定境,他當下就能安住於該境界。就有如國王或大臣的衣櫃裝滿了各種顏色的服裝,無論在早上、中午或晚上,他都能在任何時間隨意地穿衣。同樣地,能控制自己的心,不受制於心的比丘,無論在早上、中午或晚上,他想住於何種心境或定境,他都可以隨意地安住其中。大目犍連吾友,像這種比丘才能增添牛角娑羅林的光彩。」他們接著去找佛陀,報告他們討論的過程。世尊讚許他們的答案,並提出他自己的看法。我們由此插曲可以看出,雖然舍利弗擁有強大的智慧與僧團地位,但他並不盛氣凌人,不會把自己的看法強加在別人身上。他相當了解如何以自然的方式,鼓勵同伴表達自己的想法,藉由動人的場景喚起沉思的氣氛。他以自己敏銳的本質,回應自然美景,並引領朋友們做出類似的回應。勤於會見有德比丘

在舍利弗與其他比丘之間,有許多這樣的對話記錄,對象不只是大目犍連、阿難以及阿那律,同時,還有大俱絺羅(Mahākoṭṭhita)、優婆摩那(Upavāna)、三彌提(Samiddhi)、沙威撒(Savittha)、浮彌(Bhūmija)與更多人。舍利弗也勤於會見有德的比丘,特別是那些受到世尊讚嘆的人。其中之一是富樓那(Puṇṇa Mantāniputta)長老,在佛陀公開讚許他之前,他們不曾見過面。當舍利弗得知富樓那來訪時,就趕去會見他。舍利弗並未透露自己的身份,和他深入討論淨化的次第,以及它們與涅槃的關係。他的問題引出富樓那一篇偉大的議論,即《傳車經》(Rathavinīta Sutta, MN24),它描述佛道的各個階段,後來被覺音論師(Ācariya Buddha- ghosa)拿來作為《清淨道論》(Visuddhimagga)的主要架構。63

佛陀本人似乎也很喜歡和舍利弗談話,因為他經常這麼做,他的許多開示便是針對他的「佛法大將」而說。有一次舍利弗去找佛陀,並複述世尊在另一個場合對阿難說的話:「善知識、善伴黨與善隨從者,即是梵行的全部。」(SN45: 2)再也沒有比上首弟子本身更好的例證。

舍利弗與家人

就如前述,舍利弗是出生在王舍城附近優波提舍村的一個婆羅門家族。他的父親是瓦幹達(Vanganta),母親是舍利。經中並未提到他和父親的關係,因此我們假設舍利弗的父親在他年輕時就去世了。兄弟、姊妹皆出家

他有三個兄弟:純陀(Cunda)、優波先那(Upasena)與離婆多(Revata), 以及三個姊妹,分別名為遮羅(Cālā)、優波遮羅(UpaCālā)與屍須波遮(SīsūpaCālā)。他們六個人全都在佛陀的僧團出家,並證得阿羅漢果。純陀以「純陀沙彌」之名為人熟知,即使在成為比丘之後依然如此,這是為了和大純陀(Mahācunda)長老區別之故。在舍利弗入滅時,純陀是他的  侍者,他帶著舍利弗的遺骨,去向佛陀通知舍利弗入滅的消息。這故事記載在《純陀經》中,後面還會談到。

優波先那是以「瓦幹達弗」(Vaṅgantaputta)之名為人熟知,「瓦幹達弗」即  為「瓦幹達之子」的意思,就如同「舍利弗」即是指「舍利之子」的意思一樣。佛陀說他是「普端嚴」(samantapāsādika)者 64 之首。據《六處相應》(Saḷāyatana Saṃyuttaṃ,SN35: 69)所說,他是被蛇咬死的。離婆多是舍利弗最年幼的弟弟,他們的母親企圖阻止他出家,因此在他很年輕時就讓他結婚。但在婚禮當天,他看見未婚妻高齡一百二十歲的祖母,被她衰老的模樣嚇到,當下對世俗生活感到厭惡,藉故逃離進行中的婚禮,跑到寺院去出家了。幾年後,他動身去見當時住在堅木林中的佛陀,他在那裡度過雨季並證得阿羅漢果。之後,他便以「堅木林的離婆多」(Revata khadiravaniya)而著稱,佛陀讚嘆他是最傑出的「林中住」者。遮羅、優波遮羅與屍須波遮羅三姊妹,希望效法她們的兄弟,在結婚之後便陸續出家。她們婚後各生有一個兒子,皆依母親命名,稱為遮羅(Cālā)或遮利(Cālī)等。這三個兒子後來  也都出家,被「堅木林的離婆多」收為沙彌,舍利弗對他們良好的行為讚嘆有加(在《長老偈》Thag.42 的注釋中)。據說,遮羅、優波遮羅與屍須波遮羅出家時,曾被魔羅(Māra)找上,他試圖嘲笑與誘惑她們。她們精彩的回答記錄在《長老尼偈》與《比丘尼相應》中。

固執的婆羅門母親

有趣的對比是,舍利弗的母親是個固執的婆羅門,長期以來一直對佛陀與他的信眾都懷有敵意。在《法句經》(Dhammapada v.400)的注釋中提到,有次舍利弗尊者與一大群隨行比丘來到故鄉那羅卡村,沿路託缽到他母親的住所前。他的母親請他坐下,並以食物招待他,但她一邊這麼做,一邊又出言侮辱:「啊, 你這個專吃別人剩飯的傢伙!」她說,「當你討不到殘羹剩飯時,你就挨家挨戶地去舔陌生人飯勺背後的殘渣!你竟為了這個放棄八億的財富去當比丘!你已經毀了我!現在繼續吃你的吧!」同樣地,當她在施食給其他比丘時,她說:「啊!原來就是你們這些人在指使我兒子!現在吃吧!」她就這樣一直辱罵他們,但是舍利弗一句話也沒說。他拿起食物來吃, 然後默默地返回寺院。佛陀從當時也在場受辱的羅睺羅(Rāhula)尊者那裡得知這件事,所有聽聞此事的比丘,都十分讚嘆長老的大忍辱力,佛陀在大眾中公開讚揚他,說出如下偈頌:

「凡具信無瞋,凡持戒離欲,

 凡克制自我,不受後有者——

 我稱彼梵志。」(Dhp.400)

舍利弗一直到臨終前,才改變他母親的信仰,這個故事後面會說到。但上述故事再次提醒我們大長老最令人讚嘆的特質——他的謙虛、忍辱與寬容。

禪修的成就

當菩薩(未來的佛陀)出家去尋找覺悟之道時,他曾向當時兩位著名的禪師學習,透過他們的指導,達到兩個最高的無色界定——無所有處定與非想非非想處定(見MN26)65。

精通九次第定

從舍利弗的發問可知,似乎他的性向引導他走向另一條路,不是沉浸於無意識的領域,而是超越哲學思辨的層次。他初次見法,也如我們所見,不是透過禪定之道,而是透過對諸法緣起的直觀,契入無生的無為法界。而舍利弗成為佛陀弟子時,也很快地便精通四禪八定,並以他的禪定經驗為通達究竟覺悟的工具。

舍利弗從入流果趨入阿羅漢果的過程,佛陀在《不斷經》(Anupada Sutta,

MN111)中有談到。在這段開示中,世尊說在趨入最後目標的兩周間,舍利弗修習「各別法觀」(anupadadhamma-vipassanā),他已精通九次第定——色界  四禪、四無色界定與滅受想定。

除了最後兩個之外(它們太微細,無法自行推度),他在每個禪定中都會分析它的成份,反覆釐清這些禪支,然後思惟它們如何生、住、滅,安住在「不貪著、不排斥、寂然、離執、解脫、無礙心」66之中,他持續向上開發禪定,直到達到滅受想定為止。證得阿羅漢果

如前述,舍利弗實際證得阿羅漢果的關鍵,是發生在世尊正在為他的侄子長爪行者開示時,當時他站在佛陀背後搖扇。佛陀談話的主題是思惟各種感受。佛陀一開始先解釋身體的本質,教導長爪思惟對於身體的欲、愛與關心終究會被捨棄,然後他解釋受的思惟:一切感受應該被視為無常、受條件制約與緣起的,是會瓦解、消逝、止息與滅盡的。

當舍利弗聽到佛陀這些話時,深入思惟:「世尊說透過現觀放下這些事物,他說透過現觀了結這些事物。」當他如此思惟時,究竟現觀頓時生起, 他的心也因離執而解脫煩惱。

在《長老偈》中他的偈頌裡,舍利弗回想他證得阿羅漢果的方式:

「世尊佛陀明行足,正教導他人佛法;

當佛法被傳授時,我傾聽趨入正果;

聞聲於我非徒勞,我因此斷諸結使。」(Thag.995-96)

雖然舍利弗在所有佛陀弟子當中是理解法義第一,但他並不像其他比丘一樣努力爭取屬於阿羅漢的神通智、力。因此在《長老偈》接下來的偈頌中(Thag.996-97),他說他無意追求五神通,那是他的好友大目犍連的專長。然而這些偈頌的注釋說,雖然舍利弗並未積極獲得神通,但它們在他證得阿羅漢果時,自然「手到擒來」,那是上首弟子本具的能力。

擁有「定遍滿神變」《無礙解道》(Paṭisambhidāmagga)的《神通類論》中(2: 212)也讚揚舍利弗具有「定遍滿神變」(samādhivipphāra-iddhi)。它能影響某些平常的生理  過程或其他自然現象。這個說法的藏經基礎是《自說經》(Udāna 4: 4)

有一次,當舍利弗以及大目犍連一同住在迦布德迦精舍(Kapotakandara) 時,在一個滿月的夜晚,剛剃過頭的舍利弗,坐在曠野中禪修。一個夜叉(yakkha)飛過他的頭頂,惡意地在長老頭上狠狠地打了一下,但由於長老正進入深定中,所以並未感到痛苦。大目犍連長老目睹這件事的經過,便去找舍利弗,並問他:「朋友,你現在覺得舒服嗎?你還好嗎?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呢?」「我很好,大目犍連吾友,」舍利弗說,「我還好,只是有一點頭痛。」於是大目犍連尊者說:「太奇妙了,舍利弗吾友,真是不可思議,舍利弗吾友!舍利弗尊者的神通力太偉大了!剛才,舍利弗吾友,有個夜叉在你頭上猛力地打了一下。那個重擊的力量足以打倒一隻大象,或劈開一個山峰。但舍利弗尊者只是淡淡地說:『我很好,大目犍連吾友,也還不錯, 只是有點頭痛。』」然後,舍利弗尊者回答:「太奇妙了,大目犍連吾友,真是不可思議, 大目犍連吾友!大目犍連尊者的神通力量太偉大了!你可以看見所有的夜叉!至於我,則連什麼也看不到。」

在此同時,世尊以天耳聽聞兩位長老之間的對話,他接著便以「慰勉之語」讚嘆舍利弗:

心不動如巖,不因貪執著,

不為瞋而怒, 痛苦如何能,

臨此清淨心?

在舍利弗安住於究竟目標後,禪修成為舍利弗覺悟的自然體現,而非達到更高成就的方式。在《舍利弗相應》中,阿難尊者數度請教舍利弗如何過活,舍利弗回答,他一整天都住在各種階段的禪定中。他又說,在每一階段的禪定中,他都完全是無我的:「我沒有『我正在入定,我已經入定, 我正在出定』之類的想法。」(SN28: 1-9)

住於阿羅漢果定

還有一次,舍利弗對阿難描述他如何進入微妙的禪定,在其中他對於任何熟悉的認知對象都沒有概念。對於地界,他沒有「地」的概念,對於其他三界(水、火、風)、四無色定,以及包含在這個世間,或世間之外的其他一切事物也是如此。但他說並非完全毫無概念,他唯一的概念是:「涅槃是『有』的滅盡。」(AN10:7)

這個不可思議的成就,似乎與舍利弗經常修習的「空住」(suññatāvihāra)   一致。我們在《乞食清淨經》(Piṇḍapātapārisuddhi Sutta, MN151)中看到, 佛陀有次注意到舍利弗的相貌平和光彩,便問他如何得到這種光彩,67 舍利弗回答他,那是因為經常修習「空住」。因此佛陀宣稱,這是聖者的住處, 並進一步詳細敘述它。

注釋認為這個「空住」就等同「阿羅漢果定」(arahattaphala samāpatti)68,藉由專注於涅槃的空性(suññatā)而入定。當舍利弗進入這個禪定時,即使最高天界的天神也會降臨人間來禮敬他,就如大迦葉(Mahākassapa)尊者在下  述偈頌中的證詞:

「強力顯赫諸天神,如此上萬梵天眾,

合掌恭敬禮敬彼, 睿智法將舍利弗,

安住禪定大禪師:                

『禮敬彼最優秀者,敬禮彼無上尊者。

汝之禪定深莫明,吾等鹹嘆未能知。』」(Thag.1082-84)

具足四無礙解智

與舍利弗精湛禪定相輝映的,是他由觀禪中淬鍊出來的透徹而精確的分析能力,兩者善巧地取得平衡。在佛陀的比丘弟子當中,舍利弗是「大智慧第一」,他在智慧運作上,僅次於佛陀本人。舍利弗的智慧主要是表現在四無礙解智上,那是他在出家後兩周內獲得的:

「朋友!在我出家後半個月內,我鉅細靡遺地領悟到義無礙解智、法無礙解智、辭無礙解智與辯無礙解智。我以許多方式來敘述,教導與宣揚它們,建立、揭示它們,解釋並澄清它們。如果有人有任何疑惑,他們來問我,我都會詳加解釋。在場的世尊,對我們的成就瞭若指掌。」(AN4: 173)

第一個義無礙解智,是對於教法的意義生起特殊的洞見,了知它們的內涵與脈絡,以及從事物的由「因」而推到「果」;第二個法無礙解智,是針對教法本身的洞見,了知它們在整個佛法架構裡的關連,以及從事物的「果」 溯及「因」;第三個辭無礙解智,是對教法的語言、文法與詞形變化理解上的技巧;第四個辯無礙解智,是率前三種智去闡釋教法,以喚醒他人覺悟的能力。

舍利弗不只在個人理解上勝出,他在教導與解釋「法」上也不遜色。因為他在各方面都如此傑出,因此在《不斷經》的結尾(MN111),佛陀宣布舍利弗是他的真嗣子,並且是他在「轉法輪」工作上的大助手:

「如果要說有人已通達並圓滿聖戒、聖定、聖慧與聖解脫,此人非舍利弗莫屬。

「如果要說有人是世尊的真嗣子,從他的教誨出生,從法出生,由法形成,是法的嗣子,而非世俗利益的嗣子,此人非舍利弗莫屬。

「在我之後,比丘們,舍利弗正確地轉動無上法輪,就如我所轉動的一樣。」

第三章 轉法輪者

舍利弗尊者的開示與被認為是他所作的書,形成一個內容廣大的教導體系,其解說的範圍與種類都足以媲美世尊。舍利弗對如何清楚地組織與呈現「法」的豐富內容有獨到的見解,他的方式不只是增長智慧,同時也包括發願精進修行。

在上座部傳統中,他不只被視為許多首要經典的開示者,同時也被視為三部重要注釋的原始注釋者,以及最後編纂阿毗達摩(abhidhamma)的負責人。我們下面將逐一探討。

開示經典

我們找到幾個舍利弗尊者說法技巧的例子。首先,是《中部》的兩部著名經典——《大象跡喻經》(Mahāhatthipadopama Sutta, MN28)與《正見經》(Sammādiṭṭhi Sutta, MN9)。

《大象跡喻經》——方法論的傑作

《大象跡喻經》69 是方法論的傑作。舍利弗開頭便說,就如大象的足跡能涵蓋其他所有動物的足跡一般,四聖諦能含攝一切善法。然後,他便從四聖諦中舉出苦諦來詳細分析,以五蘊或身、心二法作總結。

接著他列舉五蘊——色、受、想、行、識,然後舉出色蘊來進一步檢視。他將色蘊分成四界及由四界所造的色法,他逐一解釋它們可於內、外在兩方面找到,「內」是指我們的身體,「外」則指外在世界。70 他列舉屬於

內在之界的身體各部與功能,並說明內、外兩種界既不屬於「我」,也不構成「我」。了解這些之後,人們對於它們便不會再感到疑惑,並能克服對於身體的執著。

舍利弗接著進一步解釋外在堅固之界的無常:它們都一定會在自然的巨變中毀壞。當人們了解這點時,就永遠不會再認為這由渴望所產生的渺小肉體,是「我」或「我的」。

當一位能如此了解四界的比丘,受到別人毀謗、責罵或攻擊時,他會清楚地分析情況並保持冷靜。他認知到痛苦的感覺來自於耳根的接觸,它本身不過是一種因緣和合的現象而已;並且他知道這毀謗經驗的所有元素——觸、受、想、行與識——都是無常的。在此,我們看到舍利弗以系統的方式,介紹屬於心法的其他四蘊,禪修者可由此將整個經驗解析成無常與無我的五蘊。他繼續說:「然後他的心,就只以四界作為對象,而變得歡喜、愉悅、堅定與熱忱;即使他被毆打或受傷時,他都會想:『這個色身本來就有容易受傷的特質。』」

此後,他將憶起世尊的《鋸喻經》(Kakacūpama Sutta, MN21),並決心遵循佛陀忍辱的教誡,承擔一切傷害,甚至不惜犧牲生命。

但長老接著說,如果該比丘是憶念佛、法、僧,卻無法保持平等心, 他就會被急迫感幹擾,並會因為在憶念三寶卻無法保持平靜而感到羞愧; 不過,如果他持續忍耐,便會體驗到很強的喜悅。「儘管只到這種程度,這比丘已有了相當的成就。」他說。舍利弗以同樣的方法分析了其他三界。然後將身體及其組成部分,和由磚塊、木材、卵石等建成的房子做比較,說明離開了它的組合成分,它便無法獨立存在。然後,在該經的結尾,他導入六識是由六根之緣所生的這一重點。五根、五境是五識生起的基本條件,這些都是由四界衍生而來的色法。他就這樣藉由引入所造色,完成色蘊的分析。每個由根與境引生的識,都伴隨著受、想與各種的行,因此五蘊是相互牽連的。

長老說,五蘊相互依賴而生,他由此引出「緣起」(Paṭiccasamuppāda)的教法。然後他引用世尊的話:「見緣起者,彼即見法;又見法者,彼即見緣起。」對於五蘊的貪慾、渴愛與執著都是「苦因」(集諦),去除貪慾、渴愛與執著便是「苦滅」(滅諦)。對於能了解這點的比丘,他說:「儘管只到這種程度,這比丘已有了相當的成就。」他的解說就以四聖諦圓滿而結束。這個開示就如一曲精心架構的美妙樂章,在莊嚴宏偉的音符中結束。《正見經》——深入解釋四聖諦,舍利弗的第二個說法模式是《正見經》71。此經是教學的經典之作, 它也提供了進一步闡述的架構,就如同對本經所作的廣泛注釋所呈現的一般。注釋說:「在結集佛語的五部尼柯耶中,沒有一部像《正見經》一樣, 對四聖諦與阿羅漢果分別提到了三十二次。」在此經中,舍利弗對緣起作了原始解釋,雖然有些許不同,但卻深具啟發性。包括善業與不善業、四種資糧,以及緣起各支,都被拿來解釋四聖諦。此外,也有直接針對四聖諦各支加以解釋者。因此,四聖諦的範圍被大幅提高、擴大與加深。在佛教徒的世界中,從古至今,此經都被廣泛拿來作為教學之用。《等心經》——指引天神努力的方向舍利弗另一篇受到高度重視的經典是《等心經》(Samacitta Sutta,AN2:35),聞法者是「等心天」。它的主題是關於入流、一來與不來等前三聖果等待剩餘轉世的弟子,而它的目的則是澄清他們的轉世是發生在欲界、色界或無色界。雖然此經非常簡短,但它對於根據傳統前來聆聽的天神大眾,則具有非凡的影響力。據說與會的許多天神都因此達到了阿羅漢果,而達到入流果者則不計其數。

事實上,此經是少數對於天界眾生有非常深遠影響的經典之一。雖然它的內容簡短,而且如果沒有註疏的解釋,它會是相當神秘的經典,但許多世紀以來,它一直受到尊敬與研究。摩哂陀(Mahinda)阿羅漢在剛抵達錫蘭的那晚, 說的正是這部經;而錫蘭著名的編年史—— 《大史》(Mahāvamsa,14:34ff),也提到在那個場合,許多天神來聽法,並得到法的  洞見。這部經之所以受到崇敬,以及它所產生的巨大影響,是源自於它幫助那些解脫道上的行者,決定他們可以期待哪種轉世。修行層次較高的天神有時很容易誤以為他們的天界就是涅槃,而未想到可能會再轉生五欲世間,大長老的開示給了他們一個衡量自己位置的標準。對於還在解脫道外的凡夫,它也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可以努力的寶貴方向。

《等誦經》與《十上經》——易於背誦的教法索引

舍利弗的另外兩篇開示——《等誦經》(Saṅgīti Sutta)與《十上經》(Dasuttara Sutta),是《長部》(Dīgha Nikāya)的最後兩部經(編號 33 與 34)。它們是將許多主題,從「一」到「十」加以分類的名相合輯。以「十」為限的編輯原因是,佛法名相群組很少有超過十的,並且比較容易朗朗上口與背誦。《等誦經》是在佛陀面前說的,並且在結尾時也得到佛陀的認可。

《等誦經》只是將名相從「一」排到「十」加以組合,《十上經》則是以「十」 為單位,提出這些組合實際上的重要性。例如:

「一法(一)是很重要的;(二)是要長養的;(三)應該要完全了解;(四)必須斷除;(五)意味著衰敗;(六)意味著進步;(七)難以理解;(八)應該使其生起;(九)應該要直接地了解;(十)應該要證悟的。很重要的一法是什麼? 於諸善法中不放逸;……應該要斷除的一法是什麼?我慢……應該要證悟的一法是什麼?心的不動解脫。」這些經典一定是在佛陀弘化的晚期才編輯出來的,當時已經存在龐大的教法體系,而這些被小心翼翼傳達下來的開示,需要加以組織整理才好使用,而這具有明顯特色的佛法精選集,在教法的廣泛研究上也成為有力的輔助工具。《等誦經》是在耆那教(Jaina)72教主尼乾子(Nigaṇṭhanātaputta,又號「大雄」Mahāvīra)逝世後不久傳出的,因為它提到尼乾子死後,耆那教徒們立即對教法產生歧見並因而爭吵與分裂的事。舍利弗舉耆那教爆發的內訌為例,作為佛教徒的警惕。在他的開示中,強調此經「應該被所有人和合無諍地讀誦,如此才能使梵行長存,並利益人天大眾。」注釋者說,《等誦經》的目的是為了要傳達教法中的「和合味」(Sāmaggirasa), 而藉由「說示善巧」(desanā-kusalatā)來強調。修習《十上經》的目的,可從舍利弗在序論的偈頌中看出:「我說十上法,是為證涅槃, 止息諸苦痛,解脫諸結使。」這兩部經大概是作為經過選擇後的教法的一種索引,這對那些無法背誦大量經典的比丘來說很有幫助,能讓他們以一種易於背誦與理解的形式,快速接觸到教法的許多方面。

這兩部經充分說明舍利弗對保存佛法的關心,以及確保佛法詳盡而完整傳遞的系統方式。這就是他提出這些及其他一些經典,以及如《義釋》(Niddesa)之類「學習工具書」的目的。

注釋經典

舍利弗所作的其他經典的摘要,被放在這個研究的結尾部分。現在, 讓我們來看看被認為是他所作的較大篇幅的藏經作品。

《義釋》——包含許多古語與簡短格言

首先是《義釋》,它屬於「經藏」的《小部》(Khuddaka Nikāya),它是巴利三藏中唯一專門注釋性的作品。《大義釋》(Mahāniddesa)是針對《經集》(Suttanipāta)中的《義品》(Aṭṭhakavagga)的注釋,而《小義釋》(Cūḷaniddesa) 則是針對同屬《經集》中的《彼岸道品》(Pārāyanavagga)與《蛇品·犀角經》

(Khaggavisāṇa)的注釋。

《義品》與《彼岸道品》是《經集》中的最後兩品,並且無疑地是屬於整個《經藏》的最古老部分。在最早時期,它們就受到僧俗二眾的高度重視,這從《自說經》(Udāna)中記載輸那(Soṇa)長老念誦《義品》,而《增  支部》(Aṅguttara Nikāya)中,則提到在家女弟子難陀(Nandā)和難陀摩陀(Nandamāta)誦持《彼岸道品》的事實,即可得知。

佛陀本人至少在五個場合中,解釋《經集》中這兩品裡的偈頌。除了明顯可見受到的重視之外,事實上這兩部偈的合集包含許多古語與簡短的格言以使它們易於理解,所以在非常早期就有了注釋產生,而這注釋後來也被納入經藏之中。傳統上將它歸為舍利弗所作,這是極為可信的。如果不是現在所見的巴利藏經的文獻形式,至少在原始核心的部分是他所作。73

就大長老的性格而言,他相當關心對比丘們作方法上的指導。《義釋》不只包括字詞解釋、內容的釐清與引述佛說,同時還有明顯屬於語言學的素材,例如對所解釋的字詞增附許多的同義詞。74《大義釋》也包含《義品》的最後一章——《舍利弗經》(Sāriputta Sutta, 或稱《長老問經》Therapañha Sutta)的注釋。此經的第一部分是由讚嘆世尊與一系列向他發問的偈頌所組成。《大義釋》解釋開經偈,該偈指出佛陀從忉利天(Tāvatiṃsa)講完阿毗達摩回來的事。除此之外,它的內容都是舍利弗提出的問題,以及明顯是佛陀所作的回答。

《無礙解道》——佛教進階研究手冊

《無礙解道》(Paṭisambhidāmagga) 似乎成了佛教進階研究的手冊,它涉及的領域與其作者的心智一樣廣博。75 此經共三十章,內容長短不一。首先,是關於七十二種智(Ñāṇa)的長篇《智論》(Ñāṇakathā),其次是 關於邪見(diṭṭhi)的《見論》(Diṭṭhikathā),兩者都顯示出舍利弗善巧於直觀心智運作的特色。《智論》和該書其他篇章,都包含許多《無礙解道》獨特的名相。它也詳細說明了在「經藏」較古老的典籍中,所約略提到的名相與教法。此外,也包括許多極具實用價值的禪修資料,例如入出息念(《安般論》)、修慈(《慈論》)與修觀(《毗婆舍那論》)的許多練習。在經文之中,也會出現一些不同於本經的主題,我們發現一個深具韻律以及美感的段落,其內容是關於讚頌如來大悲心的。大名(Mahānāma)長  老在撰寫此經注釋——《顯揚正法》(Saddhammappakāsinī)時,很肯定地認  為它是舍利弗所作,他在序論的偈中大力讚揚大長老。在《無礙解道》本文中,舍利弗曾被提到兩次,一次是在《神變論》中,說他是擁有「定遍滿神變」(samādhivipphāra-iddhi)者(見前章「禪修的成就」一節),以及在《大慧論》(2: 196)中所說:「那些智慧與舍利弗相當者, 具有某種程度的佛智。」

編纂《阿毗達摩》

現在我們來到舍利弗尊者對佛教教義所作的最重要貢獻之一,即他所編纂的《阿毗達摩》。

根據《法集論》(Dhammasaṇgaṇī) 76 的注釋——《殊勝義論》(Attha-

sālinī),佛陀是在忉利天(Tāvatiṃsa)對來自八萬四千世界的天神說《阿毗達  摩》,這些天眾之首是他那轉生到忉利天為天神的母親——摩耶皇后。佛陀教導《阿毗達摩》為期三個月,期間每天都會短暫地返回人間乞食,並將當日所說的《阿毗達摩》「方法」(naya)告訴舍利弗。《殊勝義論》說:

「所以,這些方法是傳授給擁有無礙解智的上首弟子,就如佛陀站在岸邊,伸手指出海洋一般。對於長老來說,世尊以千百種方法所教導的教義,都變得非常清晰。」77

後來,長老再將其所學傳給了他的五百位弟子。《殊勝義論》接著進一步說:

「《阿毗達摩》論典的順序是由舍利弗所創的,而《發趣論》(Paṭṭhāna)   中的數字順序也是由他決定的。以這樣的方式,長老在不破壞獨特教理的情況下,建立了數字的次序,使得佛法更容易學習、記憶、研究與教導。」78

《殊勝義論》也將下列論藏歸結為舍利弗所作:

(一) 在「論之論母」(Abhidhamma Mātikā)之後,緊接著「經之論母」 (Suttanta Mātikā)四十二對法(duka),兩者都置於七部《阿毗達摩論》79 之初。而在《法集論》中對「經之論母」80 四十二對法的解釋,同樣也可能是長老所作;(二)《法集論》的第四章,也是該論的最後一章的《義釋品》(Aṭṭha- kathākaṇḍaṃ);

(三)《阿毗達摩》的念誦順序的安排(Vācanāmagga);

(四)《發趣論》中數字的章節(gaṇanacāra)。

正確轉動法輪的人

在《不斷經》(NM111)中,佛陀自己說舍利弗對禪心,乃至於其主要心所的分析,都源自於他自己從每一禪順序出定後的經驗。這個分析可能是《法集論》中詳細分析禪心的前身或摘要。81

念及舍利弗尊者的精通佛法與他的解說技巧,佛陀說:「比丘們,舍利弗已完全通達法界(dhammadhātu),如果我整天以各種語句問他,舍利弗同樣能整天以不同的語句來回答。如果我整夜、一天一夜或兩天兩夜,甚至七天七夜問他,舍利弗也能在相同的時間裡,以不同的語句來解釋問題。」(SN12:32)

又有一次,世尊將舍利弗比喻作轉輪王 82 的長子:

「比丘們!如果轉輪王的長子具備五種特質,他就會繼承其父,公正地轉動王權之輪,而這王權之輪就不會被怨敵所推翻。這五種特質是什麼呢? 轉輪王的長子知道什麼是有益的;知道法則;知道正確的行事方法;知道正確的時機;知道他必須面對的大眾。

「同樣地,比丘們!舍利弗具備五種特質,正確地轉動無上法輪,就如同我所轉的一般。而且這法輪不會被苦行者、祭司、天神或大梵,乃至世間任何人所推翻。這五種特質是什麼呢?比丘們!舍利弗知道什麼是有益的;知道教法;知道正確的行事方法;知道正確的時機;知道他要教化的群眾。」(AN5: 132)

舍利弗作為「法師」(teacher of Dhamma)的偉大聲譽使得他不朽,並成為後來的佛教徒之間的一個共識,這顯示在撰寫於三百多年後的《彌蘭陀王所問經》(Milindapañha)的結語中。其中,彌蘭陀王(Milinda)將那先(Nāgasena)   長老比作舍利弗尊者,並說:「在佛陀的教說中,除了『佛法大將』長老舍利弗之外,沒有人能像你一樣回答問題。」(Mil. 420)

那個盛譽至今猶在,被這位大弟子的珍貴教法高舉著,和他老師的話語一同被保存、珍藏在一些佛教最古老的典籍中。

第四章 到彼岸

上首弟子先入涅槃

我們現在來到佛陀般涅槃(Parinibbāna, 入滅)的那年。世尊在毗舍離城

(Vesālī)旁的橡樹村(Beluvagāma)度過雨季。83 在雨安居結束後,他離開那地方,返回舍衛城(Sāvatthī)的祇園精舍。

度化母親的心願

彼時「佛法大將」長老舍利弗,禮拜世尊之後便回到自己的寮房(kuṭi)。當弟子們禮敬他而離開後,他便灑掃、敷座、洗腳後盤腿而坐,進入阿羅漢果定。

他依預定的時間出定,84 心中生起一個想法:「是過去諸佛先入涅槃, 還是他們的上首弟子先入涅槃呢?」然後,他發現是上首弟子先入涅槃,因此思惟自己的生命力,發現它所剩餘的力量,只夠維持他一個星期而已。

他接著思索: 「 我該在哪裡入涅槃呢?羅睺羅(Rāhula) 在忉利天

(Tāvatiṃsa)入滅,喬陳如長老在喜馬拉雅山的六牙湖(Chaddanta)入滅,而  我要在哪裡入滅呢?」

當他反覆思惟這問題時,他想起自己的母親,頓時心生一念:「雖然她是七位阿羅漢之母,85 卻不信佛、法、僧三寶,不知她是否有生起信心的因緣呢?」

他觀察此事,得知她有須陀洹道(sotāpatti-magga)的因緣。然後他自問:   「要透過誰的指導,她才能洞察真理呢?」他了解到唯有自己,之外誰的說法都沒用。接著,他又想:「如果我現在還是漠不關心,人們會說:『舍利弗一向樂於助人。例如:某天,他為等心天開示,許多天神因此證得阿羅漢果,還有許多人通達前三道;又有幾次,在長老鼓勵人們對三寶生起淨信之後,許多人證得入流果,數千個家庭轉生天界;然而,他卻無法除去自己母親的邪見!』人們會如此說我。因此,我應該幫助母親從邪見中解脫,並在我出生的房間般涅槃。」

請求佛陀允許入涅槃

下定決心之後,他想:「今天應該請求世尊允許,然後前往那羅卡村。」 他呼喚侍者純陀(Cunda)長老,說:「純陀吾友,請我們的五百比丘帶著衣與缽,因為我要前往那羅卡村。」純陀長老就照著他的吩咐去做。

比丘們將住處整理好後,帶著衣與缽來找舍利弗長老。舍利弗自己也將日常起居的地方清掃乾淨,並整理好房間後,站在門口,回顧房間,心想:「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它,此後我再也不會回來了。」

然後,舍利弗與五百名比丘一起去找世尊,頂禮他,並說:「如來!願世尊允許,願佛陀答應,我般涅槃的時刻已到,我已捨棄了生命力。」

「世尊,至聖者!不久我將從生命中解脫, 不再來與去,這是我最後禮拜您。

我已時日無多,從現在起只有七天, 我的色身將會倒下,並捨棄重擔。 答應吧,世尊!允許吧,世尊!

涅槃的時刻終於來臨,我已捨棄了存活的意願。」

經中說,如果佛陀回答:「你可以般涅槃」,外道就會說他讚美死亡; 如果他回答:「不可以般涅槃」,他們又會說他鼓勵繼續輪迴。因此,世尊兩者都不說,而是問:「你將在哪裡般涅槃?」

舍利弗回答:「在摩揭陀國(Magadha)那羅卡村內,我出生的房間裡。」

於是世尊說:「舍利弗!如你所想的及時去做吧。但今後你僧團中的兄弟再也沒有機會看到像你一樣的比丘,請給他們最後的佛法開示吧!」

於是大長老便展現了他不可思議的力量為大眾開示。從最高深的勝義

諦說到世俗諦,再從世俗諦說到勝義諦,他直接地解釋法義,並舉例闡述。結束開示時,他頂禮世尊雙足,握住他的腳,說:「歷經一阿僧祗又十萬大劫 86,我已圓滿了十波羅蜜,因此才得以禮敬這雙足。我的心願已了,從今以後不會再相遇或會見,那密切的聯繫如今已斷絕。我將速入不老、不死、平靜、喜悅、清涼與安穩的涅槃城,那是數百千佛進入之處。若我有任何言行令世尊不悅,請您原諒我!現在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佛陀之前對此問題已作過回答,當時他說:

「舍利弗!你並沒有任何行為或語言應受到我的訶責。舍利弗!因為你博學多聞,有大智慧,具足廣大、光明、敏銳、敏捷而通達的智慧。」(SN8: 7)

因此,現在他同樣回答:「我原諒你,舍利弗!」他說:「但你沒有任何行為或語言令我不悅。現在,舍利弗,如你所想的及時去做吧!」我們由此可以看出,佛陀有幾次似乎在指責他的上首弟子,那並不是因為他有任何不悅,而是指出另一種處事的方式,另一種看問題的角度。

向佛陀告別

在世尊應允他,舍利弗頂禮佛足後,大地隨即發出哀號,起大震動, 四大海水波浪翻騰。就好像大地想說:「雖然我能承載須彌山群、周遭山牆與喜馬拉雅山,今日卻無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功德積聚。」天空雷鳴閃電,烏雲密布,大雨滂沱而下。

此時世尊心想:「現在我應該允許『佛法大將』離開。」他便從法座起身, 進入他的馨香房(gandhakuṭi),站在金剛座上。舍利弗右繞香房三匝,並在四處禮拜,心中想著:「我在一阿僧祗又十萬大劫前頂禮妙見佛,並發願要見到您。如今這個願望已經實現,我見到了您。第一次集會是我首次見到您,現在是最後一次,將來不會再有機會了。」他雙後合十,向後倒退離開, 直到看不到世尊為止。大地再一次因承受不住而起大震動,四大海水波浪翻騰。

然後,世尊對環繞在他身邊的比丘們說:「去吧,比丘們!去陪你們的長老兄弟。」

聽到這話後,所有四眾弟子立即離開祇園精舍,只留下世尊一人。舍衛城的居民也聽到這個消息,紛紛手捧香、花,絡繹不絕地出城,頂著溼發(表示哀傷),悲嘆、哭泣地跟隨在長老身後。

舍利弗於是安慰群眾,說:「這是人人必經之路」,並請他們回去。對於陪伴他的比丘們,他說:「你們現在可以回頭了,別疏忽了世尊。」

就這樣他請他們都回去,只剩下自己的弟子眾繼續上路。然而還是有些人跟著他,悲嘆道:「從前聖比丘都去而復返,但這趟旅程是不歸路啊!」 長老對他們說:「請保持正念,朋友們!一切緣起法的本質就是如此。」然後請他們回去。

償還最後的負債

旅途中,舍利弗在每個停留的地方都過一夜,讓許多人都得以見到他最後一面。

回到出生的房間

這樣經過一個星期,他於晚上抵達那羅卡村,停留在村口的一棵榕樹旁。此時恰巧長老的侄子優波離婆多(Uparevata)要出村,在那裡看見舍利弗。他趨前禮敬長老,並恭立一旁。

長老問他:「你的嬸婆(譯按:指舍利弗的母親)在家嗎?」 「在,尊者!」

他回答。

「那麼去通知她我們來了,」長老說,「如果她問起我為什麼回來,請告訴她我會在村裡住一天,請她將我出生的房間準備好,並為五百名比丘提供住處。」

優波離婆多去找他的嬸婆,說:「嬸婆,我叔叔回來了。」

「他現在在哪裡?」她問。「在村口。」

「他是一個人,還是有人和他一起來?」 「他和五百位比丘一起來。」

當她問他:「他為什麼回來?」他便轉述長老交代的話。於是她心想:「他為什麼請我為這麼多人提供住處?他在年輕時就出家,難道他想在晚年還

俗嗎?」但她還是為長老安排出生的房間與比丘們的住處,點亮火把後,送去給長老。

舍利弗在比丘們的陪伴下踏進家門,並進入他的出生房間。坐定之後, 他請比丘們各自回房間去。他們才剛離開,長老便患了嚴重的下痢,他感到劇烈疼痛。每當一個桶提進房去,另一個就被提出來。身為母親的婆羅門女心想:「我兒子的情況似乎不是很好。」而斜倚地站在自己的房門邊。諸天的探望然後事情就發生了。經文告訴我們,此時四大天王自忖:「『佛法大將』 現在住在哪裡呢?」87 他們以天眼照見他在那羅卡村,在他出生的房間裡, 躺在病床上等著入滅。他們說:「讓我們去見他最後一面吧!」當他們抵達這出生的房間時,他們禮敬長老,並恭立一旁。

「你們是誰?」長老問。「尊者,我們是四大天王。」「你們為何前來?」 「我們想在你生病期間照顧你。」「隨它去!」舍利弗說。「這裡有侍者,你們可以走了。」他們離開之後,諸天之王的帝釋天王(Sakka)也來到了,在他之後,是大梵天王(Mahābrahmā),但長老都同樣請他們回去了。

婆羅門女看見這些天神來來去去,心中自忖:「那些來禮敬我兒子然後離開的人是誰?」然後她走到長老房門口,向純陀尊者探詢長老的情況。純陀將她的疑惑轉達給長老,並告訴長老:「大優婆夷來了。」舍利弗問她:「你怎麼在這個時候來呢?」 「我來看你,親愛的。」她回答:「請告訴我,最早來的那些人是誰?」「四大天王,優婆夷。」

「那麼你比他們更偉大嗎?」她問。

「他們就像寺院的護法,」長老說:「從世尊一出世,他們就手持寶劍守護著他。」

「親愛的!他們離開之後,接著來的人是誰?」 「是諸天之王的帝釋天王。」

「那麼你比諸天之王更偉大嗎,親愛的?」

「他就像幫比丘攜帶東西的沙彌,」舍利弗回答:「當我們的大師從忉利天回來時,帝釋天王拿著佛陀的衣與缽,和他一起回到人間。」

「帝釋天王離開後,接著來的那個光明遍滿房間的人是誰?」

「優婆夷,那是你的上主與導師——大梵天。」「那麼,我兒,你比我的上主——大梵天,更偉大嗎?」「是的,優婆夷!在我們大師出生那天,據說四大梵天手持金網迎接這位偉人。」

回報母親養育之恩

聽聞此言,婆羅門女心想:「如果連我兒子的力量都如此之大,那麼他的導師與上主的威力豈不更大?」當她想到這裡時,內心頓時生出喜悅,遍滿全身。長老心想:「我的母親心中已生起喜悅,現在是對她說法的時候了。」 於是他說:「優婆夷,你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她回答,「如果我的兒子有如此的功德,那麼他老師的功德豈不更大?」

舍利弗回答:「在我老師出生、出家、覺悟與初轉法輪時,八萬四千個世界都發生大震動。他在戒、定、慧、解脫與解脫知見上是無與倫比的。」 然後,他向她詳細解釋皈敬文:「如此即世尊……(Iti pi so Bhagavā…)。」 他就這樣在佛陀功德的基礎上,為她解說佛法。當她的愛子結束說法時,這婆羅門女已證得入流果。她說:「啊,我親愛的優波提舍!你為何如此?為什麼這些年來,都不賜予我這個不死的甘露智呢?」

長老心想:「現在我已經回報母親——留帕舍利(Rūpasārī)婆羅門女的 養育之恩,這樣應該足夠了。」於是他請她離開,說:「優婆夷,現在你可以走了。」當她離開以後,他問:「純陀,現在是什麼時候?」 「尊者,是清晨了。」長老說:「請集合比丘們。」

當比丘們聚集時,他對純陀說:「純陀,請扶我坐起來。」純陀照做了。然後長老對比丘們說:「我的朋友,我和你們共住、同行四十四年。若我有任何言行曾令你們不悅,請原諒我,朋友。」他們回答:「尊者,雖然我們形影不離地跟著您,但您從未曾觸惱我們,反倒是希望尊者能原諒我們。」之後,長老以大衣包裹著身體,覆蓋在臉上,右脅而臥。然後,就如世尊般涅槃所做的一樣,他依序地進出九次第定,然後再從初禪進入第四禪。在他進入第四禪的剎那,就如旭日初升,他完全地進入了無餘涅槃界。當時是迦底迦月(kattikā),相當於陽曆十月至十一月的月圓日。婆羅門女在她的房裡自忖:「不知我的兒子現在怎樣了?他怎麼什麼都沒說。」她起身,進入長老房內,按摩他的雙腳,卻發現他已經去世,她頹然地倒在他的腳下,放聲慟哭:「啊,我的愛兒!我們以前並不知道你的德行。因此, 我們無緣善待與供養比丘大眾,也無緣廣造寺院!」她就這樣一直悲嘆到日出。

神聖莊嚴的葬禮日出之後,她立即派人去找金匠,打開藏寶室,將一壇壇滿滿的黃金放在大秤上秤,然後將黃金交給金匠,命令他打造喪葬飾品。許多圓柱與拱門被豎立起來,優婆夷在村子中央蓋了一座以樹木的心材所建造的大帳篷,在帳篷的中間,建立了一個人字形的結構,周圍環繞著黃金打造的拱門與圓柱。然後,就舉行人與天神共同參與的神聖葬禮。

在大眾舉行整整一個星期的神聖儀式後,他們以各種香木堆成火葬用的柴堆,然後將舍利弗尊者的遺體放在上面,並以幾束香根點燃木柴。荼毗的那一晚,大眾徹夜聆聽佛法開示。之後,阿那律長老以香水澆熄火焰, 純陀長老則負責撿拾舍利,將它們放置在濾布上。

然後純陀長老心想:「我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我一定要稟告佛陀,我的兄長——『佛法大將』舍利弗尊者入滅的消息。」因此,他帶著裝著舍利的濾布與舍利弗的衣、缽,前往舍衛城。在旅程的每一站都各停留一晚。

這些事是《念處相應》(Satipaṭṭhāna Saṃyutta)中的《純陀經》(Cunda Sutta) 的注釋所說,其中有些是取材自《大涅槃經》(Mahāparinibbāna Sutta)注釋相對應的部分,與之有關的記載出現在《純陀經》(SN47: 13)88。

《純陀經》的記載有一次,佛陀住在舍衛城的祇樹給孤獨園時,尊者舍利弗住在摩揭陀國(Magadha)的那羅卡村,病重危篤,純陀沙彌 89 隨侍在側。後來尊者舍利弗就因而入滅了。純陀沙彌帶著尊者舍利弗的衣與缽, 前往舍衛城祇樹給孤獨園,去找阿難尊者。他頂禮之後,坐在一旁,說:「尊者!舍利弗尊者已經入滅,這是他的衣和缽。」

「純陀吾友,這件事應稟報世尊。純陀,讓我們一起去見佛陀。見面之後,我們應該向世尊報告這件事。」

「是的,尊者!」純陀說。

他們去見世尊,抵達那裡,頂禮之後,坐在一旁,尊者阿難對世尊說:

「世尊!純陀沙彌告訴我:『尊者舍利弗已經入滅,這是他的衣與缽。』世尊! 當我聽到尊者舍利弗入滅的消息後,我的身體如蔓藤般的虛弱,周遭的事物都變得模糊,對我來說不再清晰。」「阿難,怎麼會這樣?當舍利弗入滅時,他有帶走你的戒、定、慧、解脫或解脫知見嗎?」「沒有,世尊!當舍利弗入滅時,他沒有帶走我的戒、定、慧、解脫乃至解脫知見。但是,世尊!舍利弗尊者一直都是我的益友、良師與指導者, 他激勵、啟發並令人歡喜,他說法不倦,是同修比丘們的協助者。我們都記得他教導佛法是多麼充滿活力,有趣又實用。」佛陀說:「阿難!難道我沒有教導過你們,一切和我們親近事物的本質,都是會敗壞,並會與我們分離的嗎?凡是生、住、聚合的事物,終歸滅盡,怎麼會有不分離的事物呢?那是不可能的。阿難!就像一棵健壯的大樹,大的樹枝會先折斷一樣,舍利弗如今也從這偉大而莊嚴的僧團中入滅了。阿難, 凡是生、住、聚合的事物,終歸滅盡,怎麼會有不分離的事物呢?這其實是不可能的。

「因此,阿難!要以自己為島嶼,以自己為皈依處,不要向外尋求皈依; 以法為島

嶼,以法為皈依,不要尋求其他的皈依處。」

注釋又這樣敘述:世尊伸出手,接過裝著舍利弗遺骨的濾布,放在他的掌中,對比丘們說:

「比丘們!這是前不久才請我準許他入滅的比丘,其如貝殼色的舍利。「就是這位比丘,他歷經一阿僧祗又十萬大劫,圓滿了十波羅蜜。

「就是這位比丘,他幫助我轉動我曾初轉的法輪。「就是這位比丘,他獲得了僅次於我的地位。「就是這位比丘,在八萬四千世界中,除了我以外,智慧無與倫比者。「就是這位比丘,具有偉大的、廣大、清明、敏銳與通達的智慧。「就是這位比丘,他少欲知足,樂於獨處,不喜結伴,精勤方便,是同修比丘的責惡勸善者。「就是這位比丘,他常行遠離,捨棄五百世以來所獲得的大福報。「就是這位比丘,在我的教說中,堅忍有如大地。「就是這位比丘,有如去角之公牛般不傷害他人。

「就是這位比丘,具有謙卑之心,如賤民之子。「看哪!比丘們,這就是具有偉大的、廣大、清明、敏銳與通達智慧者的舍利,是少欲知足,樂於獨處,不喜結伴,精勤方便者的舍利。看哪! 這就是同修比丘責惡勸善者的舍利。」然後,佛陀說出以下偈頌 90,讚嘆他的偉大弟子:

「於彼五次百世身,皆行出家與離欲,

 善持心而斷渴愛,調伏身心等諸根,

 禮敬涅槃舍利弗!

「於彼堅忍如大地,完全制伏己心意,

 慈悲仁善與寂靜,彼之堅定如大地, 

禮敬涅槃舍利弗!

「心謙卑如賤族子,進入城中緩步行,

 逐戶託缽求乞食,舍利弗即是如此, 

禮敬涅槃舍利弗!

「彼在城中或叢林,無害如去角公牛,

 舍利弗即是如此,彼善調御自身心,

 禮敬涅槃舍利弗!」

當世尊讚頌完舍利弗尊者的功德之後,他要求人們為舍利弗的遺骨建塔(stūpa)91。

在此之後,世尊告訴長老阿難他想去王舍城,阿難通知比丘們,於是世尊與比丘大眾一同前往王舍城。當他抵達那裡時,尊者大目犍連也已入滅。世尊也同樣地拿起他的舍利,要求人們為其建塔。然後,世尊離開王舍城,緩步前往恆河,最後抵達支羅村。他來到恆河岸邊,與隨眾比丘一起坐下,說出《支羅經》,內容是關於舍利弗與大目犍連入滅的事。

《支羅經》的記載有一次,佛陀在跋耆國(Vajjī)恆河邊的支羅村中。舍利弗、大目犍連尊者剛入滅後不久。那時,世尊於大眾前敷座而坐。世尊觀察了沉默的比丘眾,然後對他們說:

「比丘們!這個集會對我而言是空的,如今舍利弗與大目犍連都已入滅。對我而言,不僅集會是空的,我也無須再考慮舍利弗與大目犍連的住處了。「過去的諸如來、佛陀、世尊,也與我同樣擁有如舍利弗、大目犍連般的雙賢弟子;未來的諸如來、佛陀、世尊,也與我同樣擁有如舍利弗、大目犍連般的雙賢弟子。「真是不可思議,真是奇妙啊!比丘們!思惟這些比丘,他們遵循佛陀的教法而行,遵循他的教誡而行,他們將得到四眾弟子的愛戴、尊崇與敬仰。「真是不可思議,真是奇妙啊!比丘們!思惟世尊,這樣的雙賢弟子皆已入滅,但於世尊,並無哀傷與悲嘆。因為凡是生、住、聚合的事物,終歸滅盡,怎麼會有不分離的事物呢?那其實是不可能的。「因此,比丘們!要作自己的島嶼,作自己的皈依處,不要尋求外在的皈依;要以法為島嶼,以法為皈依,不要尋求其他的皈依處。」那深刻而感人的教誡,都反覆地迴蕩在他的教法中,直到佛陀般涅槃為止,為少年優波提舍——後來成為世尊的上首弟子,他所鍾愛的「佛法大將」——的故事劃下句點。尊者舍利弗,逝世於迦底迦月,從陽曆十月初至十一月終的那個月圓日。大目犍連則於半個月之後的新月日去世。92

根據傳統說法,半年後,則臨到佛陀自己般涅槃。作為人、天福田的三位偉人,他們如此殊勝的結合,難道只是偶然嗎? 我們在《彌蘭陀所問經》中找到了答案,其中那先長老說:

「在數百千世中,舍利弗長老的前身也曾是菩薩的父親、祖父、伯叔、兄弟、兒子、侄子或朋友。」93,因此,漫漫輪迴中他們一直都聯繫在一起,直到涅槃為止。時間,不過是流逝事件的相續,對他們來說已成為永恆,生死輪迴已被「不死」所取代。在他們最後的一生中,他們發出光亮,照耀了世間,綿綿無盡!

第五章 舍利弗的開示

被歸為舍利弗所說的經典,涵蓋了與梵行有關的廣泛主題,包括從單純的戒律,到深奧的教理與禪修重點。以下即列出這些經典,並對每個主題略作簡短的說明。這些經典在「經藏」中的編排,並非表示說法時間的先後順序;不過, 其中有些包含特殊事件的參考資料,就可以據以推算出它們屬於佛陀傳法的哪個時期。例如《教給孤獨經》(Anāthapiṇḍika Sutta),就是於這位在家大弟子去世前說的。

《中部》

No.3《法嗣經》(Dhammadāyāda Sutta)

在佛陀說完「佛法嗣子」與「世間嗣子」,並退居他的香房之後,舍利弗告誡比丘們應如何表現,以及當佛陀遠離憒鬧時,他們也同樣地要遠離憒鬧,應該捨棄佛陀教導他們要捨棄的事物,並且應謙虛、樂於獨處。最後他以十六種心的煩惱之惡作總結(見 NM17),並說藉由中道——八聖道,可以斷除它們。

No.5《無穢經》(Anaṅgaṇa Sutta)

有四種人:自知犯戒者、不自知犯戒者、自知無犯戒者、不自知無犯戒者。經中說知之者比不知者好,並解釋其原因。這段開示顯示出,自我省察在戒律與禪修上的重要性。

No.9《正見經》(Sammādiṭṭhi Sutta)

摘要請參見《佛法大將舍利弗·第三章 轉法輪者》,頁 42。

No.28《大象跡喻經》(Mahāhatthipadopama Sutta)

摘要請參見《佛法大將舍利弗·第三章 轉法輪者》,頁 40。

No.43《有明大經》(Mahāvedalla Sutta)

長老回答無礙解第一的尊者大俱絺羅(Mahākoṭṭhita)所提出之一系列問題,舍利弗以清晰而深入的解答,來回應對方巧妙的問題。回答是從法相的解析開始,從智慧與正見到禪定的微妙觀點。

No.69《瞿尼師經》(Gulissāni Sutta)

關於林住比丘所遵循的行儀與修法。由大目犍連(Mahāmoggallāna)尊者 提問,舍利弗長老則確認住在城市與村落附近的比丘們,也適用相同的規則。

No.97《陀然經》(Dhanañjāni Sutta)

舍利弗向陀然闍尼婆羅門解釋,在家人多方面的責任,不能作為他們犯錯的藉口,他們也逃脫不了造作這些惡行的未來苦果。

後來,當陀然闍尼臥病在床,臨終時他請求舍利弗長老去看他,舍利弗向他說明透過梵住到達梵天的方法。佛陀婉轉地責備長老,未能引導陀然闍尼到更高的覺悟。參見《佛法大將舍利弗·第二章 舍利弗其人其事》, 頁 23。

No.114《應習不應習經》(Sevitabbāsevitabba Sutta)

舍利弗闡釋一段佛陀對於何者應修行、長養與應用,何者是不應修行、長養與應用的簡短開示。從身、語、意三方面切入,內容是關於心態、知見、六塵與比丘的資具。

No.143《教給孤獨經》(Anāthapiṇḍikovāda Sutta)

舍利弗被臨終的給孤獨長者請到病床邊,他勸告給孤獨遠離任何貪著,當從六根開始:「長者!你應該如此訓練自己:『我不應該執著眼睛, 而我的心也就不會執著它。』長者!你應該如此訓練自己。」

對於其餘的五根、六塵、六識、六觸、由六觸所生的六受、六界、五蘊、四無色界也一樣,並以出離這個世間與其他一切世間作為終結;出離一切所見、所聞、所觸與所想的事物;出離心中遭遇、探索與追求的一切。簡而言之,應該在所有經驗領域中練習出離,對臨終者而言,應該從他迫切的考量開始:他的六根與它們的作用。

這個出離的召喚,引起更廣泛的循環,並產生思想共鳴的效應。這在臨終的長者心中,一定具有深刻的衝擊,以及安定、解脫,甚至喜悅的影響,這顯然正是這位善巧的老師舍利弗所希望的。事實上,他的話確實有那個影響,因為經典中說,給孤獨長者在聽到這個崇高的開示後,感動而落淚,那是個他前所未聞的深刻開示。給孤獨不久之後便去世了,並轉生到兜率陀天(Tusita)成為天神。

《長部》

No.28《自歡喜經》(Sampasādanīya Sutta)舍利弗作的贊佛頌,在佛陀面前所說,並讚揚他「無上」(anuttariya)的教法。它表現並證明了舍利弗對佛陀的淨信。此經的第一段也出現在《大般涅槃經》(Mahāparinibbāna Sutta)之中。

No.33《等誦經》(Saṅgīti Sutta)

No.34《十上經》(Dasuttara Sutta)

參見《佛法大將舍利弗·第三章 轉法輪者》,頁 43。

《增支部》

2:35《等心經》(Samacitta Sutta),關於入流者、一來者與不來者,以及何種因素會決定他們未來的轉世。參見《佛法大將舍利弗·第三章 轉法輪者》,頁 42。

3:21 關於「聖者」的另一種分類法:身證(kāyasakkhī)、見至者(diṭṭhippatta) 與信解脫(saddhāvimutta)。

4:79 舍利弗問佛陀為何有些人的事業失敗、有些人成功,甚至還有些人超出他們的預期。佛陀回答,原因之一是有沒有布施,有沒有對沙門、修道者與比丘們布施。

4:158 有四種特徵可顯示善念是否存在,如果有人發現自己存在這四種特徵,他就能知道自己已失去良善的特質,世尊稱此為「退轉善法」。這四種特徵是:多貪、多瞋、多痴,以及對於與智慧相關的深奧論題缺少知識與智慧。反之,如果有人發現自己有另外這四種特質,他就能知道自己並未失去良善的特質,世尊稱此為「不退轉善法」。這四種特質是:少貪、少瞋、少痴,以及對於與智慧相關的深奧論題,擁有知識與智慧。4:167-168 聖道上的四種進步。參見「導論」,頁 16-17。4:172 舍利弗解釋佛陀簡短陳述的四種「我性」(attabhāva),並提出一個問題。佛陀的回答,後來舍利弗在《等心經》中曾加以闡釋。4:173 舍利弗在受具足戒兩周之後(亦即在證得阿羅漢果時),宣稱自己已達到四無礙解智。他請求佛陀加以印證。參見《佛法大將舍利弗·第二章 舍利弗其人其事》,頁 39。

4:174 舍利弗與大俱絺羅尊者討論可解釋的極限。舍利弗說:「六觸處所及之處,即(可解釋的)戲論世界的範圍;戲論世界所及之處,即六觸處的範圍。如果六觸處止息,戲論世界便隨之滅去而寂靜。」

4:175 關於必需要具足「明」與「行」(vijjācaraṇa)兩者,才能夠滅苦。

4:179 關於在現世能否證得涅槃的理由。

5:165 人們會發問的五個理由:出於愚痴與無知;出於惡意與欲求;出於想知道;出於輕慢;出於這個想法:「如果他正確回答我的問題,那很好; 否則,我會自己找出正確答案。」5:167 關於如何勸諫同修比丘們。

6:14-15 比丘好死與惡死的理由。

6:41 舍利弗解釋一位擁有神通力的比丘,可隨其意願,將樹幹看成只是地、水、火或風、淨或不淨(美或醜),因為所有這些元素都存在於樹中。7:66 關於恭敬與尊重。舍利弗說恭敬與尊重佛、法、僧、修行、禪定、不放逸,以及慈愛有禮的精神,這些有助於克服不善與培養善。其中每一個因素,前者是後者的緣。

9:6 個人對於人、衣、乞得的食物、坐臥具、村落、城鎮與國家等,應該知道的兩件事:是否該親近、使用它們,或依靠他們來過活。

9:11 舍利弗的「獅子吼」,是某次有比丘毀謗他,他在世尊面前所發出的。他以九個譬喻來說明自己解脫瞋恚,不執著色身,以及不可能傷害別人。參見《佛法大將舍利弗·第二章 舍利弗其人其事》,頁 28。

9:13 和大俱絺羅討論梵行的目的。

9:14 舍利弗詢問三彌提關於「法」的本質,並且贊同於他的答案。

9:26 本經說明舍利弗即使面對敵手,也保持公正不阿。他糾正一個被認為是提婆達多所作的說法,它可能是提婆達多的一位弟子向舍利弗誤傳的。然後,舍利弗對那名比丘解說,即使面對最誘人的感官印象,也無法動搖一個完全發展且穩定的心。

9:34 關於涅槃,它被描述成是超越感受的快樂。

10:7 舍利弗描述自己的禪修,在禪定中他只有一個概念,即「涅槃是『有』

的滅盡」。《佛法大將舍利弗·第二章 舍利弗其人其事》,頁 38。

10:65 轉世是苦,不再轉世是樂。

10:66 喜歡佛陀的教法與戒律是樂,不喜歡它們則是苦。

10:67-68 在修習善法時進步與墮落的因。

10:90 關於漏盡阿羅漢的十力,它們讓他有資格來宣稱自己的成就。

《相應部》

《因緣相應》(Nidāna Saṃyutta)

24 舍利弗說苦非自作,亦非他作,並解釋苦是透過感官接觸的緣而生

起。

25 他說樂與苦的情況,也同樣是透過感官接觸的緣而生起。

31 「有」是以「食」為緣而生起。

32《伽拉羅經》(Kaḷāra Sutta)。佛陀提問,舍利弗回答說,促使他宣稱自己證得阿羅漢的,是他知道:「生的因既滅,其果——即未來的生—— 也隨之滅去。」因此,他可以用一句宣稱成就阿羅漢果的定型句來說:「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作,自知不受後有。」然後,他又回答佛陀進一步提出的問題,是關於生、有的原因與起源, 以及其他緣起各支,乃至感受,觀察感受是舍利弗成就阿羅漢(arahant)果的起點。他說自從了解三種受都是無常、苦時,他心中就不再生起任何世俗之樂。《蘊相應》(Khandha Saṃyutta)

舍利弗詳細解釋佛陀所說的:「即使身體有病,心也不應生病。」舍利弗指導要到偏遠地區的比丘們,關於如何回答非佛教徒提出來的問難。他告訴他們,斷除對五蘊的貪愛是佛法的核心。

122-123 關於思惟五蘊的重要。如果有比丘持戒,或善觀五蘊無常、終歸於苦與無我,他就可能證得入流果。如果有入流者、一來者或不來者都如此思惟,他也可能獲得更高的果位。阿羅漢也應如此來觀五蘊,它會帶來現法樂住以及正念、正知。

126 關於「無明」與「智」。

28.《舍利弗相應》(Sāriputta Saṃyutta)

1-9 在這九經中,舍利弗說他已經發展九次第定,也就是從初禪到滅受想定;並說在這個過程中,他始終沒有任何我見。參見《佛法大將舍利弗·第二章 舍利弗其人其事》,頁 38。

10  有一次在王舍城,舍利弗乞食完後在牆邊進食。一位名為淨面

(Sucimukhī)的外道女沙門走過來詢問,他進食時是否像其他非佛教沙門一樣,朝著某個方向吃。舍利弗向她解釋那是錯誤的生活方式,他拒絕任何這樣的方式,並說他是以正確方式託缽乞食,既然是正當獲得的食物,他就會吃它。淨面深受感動,因此她便沿街四處大聲宣揚:「佛教沙門以正確的方式乞食!他們毫無過失地乞食!請布施食物給佛教沙門!」

35.《六處相應》(Saḷāyatana Saṃyutta)

232 導致輪迴的束縛並非六根與六境,而是對它們的貪愛。

38.《閻浮車相應》(Jambukhādaka Saṃyutta)

舍利弗回答其外甥閻浮車(Jambukhādaka)提出的問題,他是個外道沙

門。

1-2 他解釋涅槃與阿羅漢果就是貪、瞋、痴的滅盡。

3-16 他回答問題,內容是關於那些宣說實相者,關於梵行的目的,關於那些得到真實慰藉者。他解釋受、無明、有漏、有身等,並說明在佛陀的教法與戒律中,什麼是行者難以做到的。

48.《根相應》(Indriya Saṃyutta)

44 佛陀提問,由舍利弗回答:不是出自於對佛陀的信仰,而是從自己的經驗,他知道五根(信、精進、念、定、慧)能導向不死。

48-50 關於五根。94

55.《預流相應》(Sotāpatti Saṃyutta)

55 關於四預流支(sotāpattiyaṅga)95。

神通大師·大目犍連

第一章 少年

在摩揭陀國(Magadha)首都王舍城附近的拘律陀村內,有個小孩誕生, 他生來就註定要成為佛陀的第二位上首弟子。96 男孩的雙親依村落名稱, 將他取名為「拘律陀」。

生為婆羅門這個家庭屬於目犍連(Moggallāna)家族,是當時最顯赫的婆羅門家族之 一,據稱直接傳承自古吠陀先知目伽羅(Mudgala)。全村的居民都是婆羅門,在宗教態度與社會習俗上皆極端保守。拘律陀的父親生在最著名的家庭,村長通常都任命自此家庭,他的父親幾乎可說是個小國王。因此,拘律陀是在富裕與尊貴的環境下成長,而這養尊處優的環境,使他無法直接接觸到生命的悲苦。他完全在婆羅門的傳統中受教,相信來生的實相與業報的法則。這些信仰滲入婆羅門的日常生活中,並決定他們儀式的形式與內容,主宰了他們生活的所有方面。

與優波提舍的友誼拘律陀的家庭,向來和鄰村的另一個婆羅門家庭非常友好。在拘律陀出生那天,這個婆羅門家庭也生了一個兒子——優波提舍。當兩個孩子長大後,他們成為最親密的朋友,幾乎形影不離。無論做什麼,不管是讀書或遊戲、娛樂或工作,他們都在一起。無論何時看到這兩個男孩,他們都是同進同出,這份堅定的友誼一直持續到生命的終點。

這兩個人的性格非常不同,優波提舍比較愛冒險、大膽與進取,拘律陀的個性則保守、內斂與善於守成。他們在家中的地位也不相同:拘律陀是獨子,優波提舍則有三個兄弟與三個姊妹。不過,雖然個性差異甚大, 但他們從未曾爭吵或衝突,一直都和樂融融、堅定不移與奉獻自己。

對這兩個年輕人來說,他們的友誼意義非凡,幾乎佔據了全部的生活, 以致於對異性都不感興趣。雖然如此,這兩個朋友就像當時富裕與尊貴的婆羅門一樣,陶醉在年輕、健康與生命的歡愉中。他們各自引領一群朋友, 一同嬉戲遊玩。當去河邊時,拘律陀的同伴騎馬,優波提舍的同伴則坐轎。

思惟生命的無常

每年王舍城都會舉辦一場盛大的慶典——「山頂節」,充滿通俗的表演與娛樂。這兩個朋友熱切期待這場盛事,並保留座位以便能舒適地觀賞揉合民俗喜劇與古老傳說的演出。在慶典首日,他們完全投入慶祝活動中。每逢可笑之事,他們隨著大家一起大笑;遇到興奮的事,他們也跟著激動。他們很喜歡這個表演,因此隔天又來,並全程參與。不過,令人難以理解的是,這次他們非但沒有從娛樂中得到滿足,反而感到悵然若失。雖然如此,他們還是保留第三天的座位,據稱那是個精彩的新節目。

那晚,奇異的想法困擾著他們內心,讓他們難以入眠。拘律陀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斷地問自己:「這種膚淺的東西對我們有何用處?它有什麼真正值得看的東西呢?這種縱慾與享樂的生活有何益處?幾年之後,這些迷人的演員都會年老體衰,離開生命的舞臺,並繼續被渴愛驅使而輪迴,我們也是如此。這些演員連自己的問題都無法解決,怎麼可能幫助我們?我們與其浪費時間在這些慶祝活動上,不如去尋找一條解脫之道!」

優波提舍也同樣被類似的想法擾得徹夜難眠。他思惟那些表演如何誇大古代神話與傳說,它們都預設了轉世的實相。但是在戲劇中,玩笑與嬉鬧掩蓋了那些觀念,似乎暗示著人們只要考慮現世即可。這豈不是藉由偽

裝與假象來刻意壓抑實相嗎?

隔天早晨,當他們就座時,拘律陀對他的朋友說:「你怎麼了?不像以前一樣快樂,你有什麼困擾嗎?」

他的朋友回答:「昨夜,我躺在床上,不斷地自問:『這些聲色犬馬對我們有何用處?它們毫無價值!我們是否應該設法脫離無常法的逼迫,將自己從虛妄的生活中解脫出來,它只會引誘我們,令我們陷入空虛中?』 那就是我心裡所想的。但是親愛的拘律陀,你今天看起來也是鬱鬱寡歡。」

拘律陀回答:「我的想法和你完全相同。我們為什麼還要繼續待在這裡,陷入這虛妄的表演中呢?我們應追求解脫之道!」當優波提舍聽到他的朋友也有同樣的想法時,他高興地叫道:「太好了!我們不約而同都有這個想法。我們已浪費太多時間在無益的瑣事上。但如果要努力尋找解脫法, 我們就得放棄家庭與財產,成為出家的沙門,超越世俗與欲望的牽絆,像鳥兒展翅一樣飛越它們。」

尋找心靈導師

因此,這兩個朋友便決定要過沙門的生活——成為無家的託缽僧。當時託缽僧於印度四處遊行,就如今日所做的一樣。他們兩人決定去尋找心靈導師——一個能引導他們獲得解脫智慧的導師。

當他們將這個決定告訴追隨者時,這些年輕人都深受感動,大多數人都決定加入他們的心靈探索。他們大伙兒告別家庭,解下神聖的梵線 97, 剃除鬚髮,穿上沙門的橘色衣袍。他們拋棄所有種姓的符號與特權,進入無階級的沙門社會。

第二章 遊方與心靈探索

大約與此同時,未來的佛陀——悉達多王子結婚了,暫時更深入世俗生活。而拘律陀與優波提舍兩位朋友則離家,邁向尋求內在和平與解脫的艱苦旅程。他們和追隨者共同在一位心靈導師的指導下,展開一段時期的訓練,就如菩薩(佛陀)稍後所做的一樣。

以刪闍耶為師

那時,北印度充滿著心靈導師與哲人,他們的見解從魔羅(Māra)到超神都有。有些人教導道德否定論 98,有些人是宿命論 99,還有一些人是唯物論 100。這兩個朋友很早就了解這些教導的空洞性,因此對它們絲毫不感興趣。不過,王舍城有個老師卻吸引了他們的注意,他的名字是刪闍耶。根據傳統說法,他和巴利三藏中提到的六師外道之一的刪闍耶·毗羅胝子(Sañjaya Belatthaputta)是同一個人。這群朋友在他的座下出家,大大地提升了刪闍耶的名氣。

經典並未給我們關於刪闍耶教法的詳細資料,但從蛛絲馬跡中,可大致拼湊出他教法的內涵。不像其他宗教導師對特定議題有獨到的教理主張, 刪闍耶對於當時各家探討的深層次問題,始終維持一貫的懷疑論。

徹底的懷疑論者

他圍繞著各派對手的主要問題,建構自己的懷疑論。例如,在可見的狀況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世界?在肉身死後,人們是否會透過靈魂的方式自然地在另一個世界出生?人們在此世所作的善惡行為,是否會在來世形成善惡果報?如來或世尊死後的命運究竟如何?人們如何想像或描述他死後的情況?

這個時期印度思想家提出的問題,可能的答案不外乎四種:肯定、否定、部分肯定部分否定、既不肯定也不否定。不過,對於所提出的這些問題,刪闍耶的看法是:這四種答案都無法令人接受,它們都包含無法解決的矛盾或悖理。因此,他主張人們對於這些問題應避免做任何判斷。在此值得注意的是,在巴利經典裡經常提到的四組悖論中(例如,在 MN63 與

MN72),只有第四組,即關於世尊死後的狀態,和刪闍耶的看法一致。當其他宗教導師一直在提倡這些問題的四個答案選項之一——是、否、是與否、非是非否時,刪闍耶對它們卻不置可否。他尤其反對無法被證明的主張(例如,由通俗自然科學所作的),包括沒有其他世界、靈魂、業的法則,以及死後什麼都沒有等等,他這種態度和同時代的唯物論者明顯不同。

他還教導,有鑑於這些問題無解的本質,人們應保持公正與公平的立場,對於任何贊成或反對這些的理論與其結果,不能心存絲毫偏見。由此可知,他是個堅定的不可知論者,他試圖發展一種一致的懷疑論——它是建立在不確定思想固有之辨證張力的認知上。

在《沙門果經》(Sāmaññaphala  Sutta)中,摩揭陀國的阿闍世王(Ajātasattu) 曾向佛陀報告他和沙門刪闍耶的對話。雖然這件事只能反映出佛教徒所了解的刪闍耶,而非他自己建構教理的方式,但它讓我們得以窺見他的哲學立場:

「有一天我去找毗羅胝族的刪闍耶,我問他:『先生,您能告訴我沙門生活在此世中立即可見的果報嗎?』

「刪闍耶回答:『如果你問我是否有另一個世界——嗯,如果我認為有, 我會說有,但我並沒有這麼說。我也不認為它是這樣或那樣。我不認為它不是這樣,而我也沒否認它。我既不說有,也不說沒有另一個世界。如果你問我是否有轉世的眾生,或善惡業是否有任何果報,或如來死後是否存

在——關於這些問題,我的回答都一樣。』

「因此,世尊,當被問及沙門生活是否有立即的果報與利益時,毗羅胝族的刪闍耶都是支吾其詞。」101

拘律陀與優波提舍一定已感覺刪闍耶的哲學只是遁辭而已,但在尚未遇到更好老師的情況下,他們可能是被他跳脫教條主義與辨證的技巧所吸引。然而不久之後,他們便清楚地了解到,刪闍耶無法提供他們真正想追求的東西:無所不在之苦患的處方。

此外,我們可以猜想,由於過去世的心行,他們一定直覺地感到其實有另一個世界,並且有意生身(天神),此外也有因果業報。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們的了解已超越主張懷疑論的老師。

尋找滅苦之道

有一天,這兩個朋友去找刪闍耶,他們問他是否還有其他比已經學過的更高深教法,他回答:「僅此而已,你們已知道我的全部教法。」聽到這個說法,他們決定離開並繼續到其他地方去尋找。畢竟他們的離家並非為了無盡與無益的不可知論,而是為了能找到一條究竟解脫痛苦的道路。

因此,他們再度為尋找真理而展開行腳的生活。經過許多年,他們走遍了印度,從北到南,從東到西,風塵僕僕地飽受酷熱、風雨的折磨,只為受到深植於印度人心靈的想法的激勵:

「我是生、老、死、憂、悲、苦、惱的受害者。我是痛苦的受害者,是痛苦的獵物。當然,既然有這些苦患,就一定找得到苦滅。」(MN29)

在旅途中,他們遇到過許多著名與睿智的沙門、婆羅門,這兩個朋友和他們做過許多宗教對話,包括:上帝與世界、天堂與地獄、生命的意義與解脫的方法等。但透過在刪闍耶懷疑論訓練下所獲得的敏銳與批判心智, 他們很快地了解到那些主張的空洞性與這些哲學家學問的盲點。沒有任何老師能回答他們深入而尖銳的問題,這兩個朋友就能回答得比他們更好。

我們沒有關於其他這些老師的記錄,但這兩個求道者曾遇見過以下這些神秘主義者與哲人,則一點也不令人訝異——諸如擁有大禪定力的先知婆和利(Bāvarī),或菩薩曾受教過的兩位老師,即精通四無色定的阿羅邏迦蘭(Āḷāra Kālāma)與鬱陀羅摩子(Uddaka Rāmaputta)。不過,從他們的傳記中, 有件事很清楚:在他們遇見佛陀之前,都未曾找到出世間的解脫道跡。原因可能是什麼呢?

禪定的喜悅只是暫時的慰藉

佛陀時代,心靈探索者所追求的目標不外乎兩個:藉由深層的禪定獲得內心的安詳與平靜,或得到究竟存在意義的洞見。那些想要了解存在本質者,通常會透過智力的玄想去進行,而蔑視禪定之道;反之,那些想要透過禪定達到內心平靜者,大都滿足於自己的成就,相信這就是最終的目標。

因缺乏佛陀的引導,他們甚至毫不懷疑禪定的平靜——它是如此安穩與崇高,但這平靜卻依然是世俗的,且只是生死輪迴中的業力結構。這種禪定成就,會帶領他們轉生到欲界外較高的梵天,那裡的壽命比欲界長得讓人難以想像,但最終這種業力還是會耗盡,接著便會轉生到別的地方, 禪修者仍和從前一樣被困在輪迴中。

前世身為禪修隱士,這種事一定經常發生在菩薩、拘律陀與優波提舍的身上。這是存在之苦與纏縛無明的一面:如神秘主義者,他雖只住在門邊,卻以為那就是平安與幸福的家;或如沉思的思想家,他快速略過它而迷失在智力的迷宮中。

這兩個朋友雖然並無宿命通,但他們顯然直覺到,禪定的喜悅與果報並非究竟的目標,只是無盡痛苦輪迴中暫時的慰藉而已。他們最重要的探索是澄清相續的存在,了解事物如何在複雜的輪迴網絡中聚合。

在佛陀尚未出世的時代,他們的追求一直都是無效的,只是在禪定的成就、受用與失落中不斷循環。他們內在一直有股難以名狀的驅力,令他們不得安歇,直至找到佛陀為止。而佛陀也同樣在成佛前最後幾年的探索中,致力於追求自己的解脫。

如果連未來佛的菩薩,也要在面臨心靈探索的最後關頭才能發現整合禪定與智慧的方法,那麼就很難期待這兩個朋友能單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心靈解脫的妙鑰,因為他們既無佛陀廣博的禪定體驗,也無影響深遠的佛陀的緣起見解。

回顧這兩個朋友的苦行求道,只是一直都在原地打轉。這個情況,只有在對實相永不妥協的堅持以及無法滿足的渴望帶領他們來到佛陀的腳下時才停止。

第三章 尋法

在對佛陀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這兩個朋友放棄行腳生活,返回家鄉摩揭陀國(Magadha),此時他們年約四十歲。102

找到不死之道

雖然面臨許多失望,他們仍未放棄希望,並相約誰先找到真正的不死之道就要儘快通知對方。他們分頭尋找,如此一來,遇見合格導師的機會就會倍增。

在此事發生前不久,佛陀才剛在波羅奈(Bārāṇasī)初轉法輪,並在他首 次雨安

居之後派遣第一批弟子——六十位阿羅漢(arahant)出去傳法,以造福世間。佛陀自己則前往王舍城,摩揭陀國王很快成為他的信徒,並獻給他竹林精舍。當拘律陀與優波提舍回到王舍城,住在刪闍耶處由別人提供的住處時,佛陀就住在精舍裡。

有天優波提捨去城裡,而拘律陀則待在住處。下午,當拘律陀看見他的朋友回來之時,非常驚訝於朋友舉止上的改變。他從未見過他如此快樂, 整個人似乎都改變了,臉上煥發著奇特的光輝。拘律陀迫不及待地問道:「你的容貌如此安詳,親愛的朋友,你的面容如此明亮、澄澈,你已找到不死之道了嗎?」

優波提舍回答:「是的,親愛的朋友,我已找到不死。」然後他說出事情的經過。在城裡,他看見一位比丘,其舉止令他深受感動,立即便相信這是一位阿羅漢,或至少正在邁向阿羅漢果的道路上。他去找他並與之展開對話。

阿說示比丘說大沙門法

這位比丘名為「阿說示」(Assaji),他自稱是釋迦族喬答摩(Gotama)沙門

——「佛陀」的弟子。當優波提舍請求阿說示解釋他老師的教法時,阿說示

自謙只是個初學者,無法詳細地解釋,但能簡短地告訴他這教法的要旨。優波提舍向他保證那樣就夠了,於是阿說示誦出一首簡短而扼要的偈頌(gāthā),這偈頌後來傳頌千古,在佛法傳揚的每個地方都非常著名:

「從因所生之諸法,如來說明其因緣,

諸法復從因緣滅:此即大沙門之法。」103

當阿說示說完此偈頌,當下,優波提舍心中立即生起清淨無染的法見:

「凡有生,必有滅。」

當優波提舍對拘律陀重複這首偈頌時,同樣的事也發生在拘律陀身上。這種突如其來的覺悟經驗,可能會迷惑、障礙我們,尤其當它們是被

有些晦澀與難懂的說法所觸發時。但激發理解究竟實相的「法」的力量,是與弟子的接受度、精進度成正比的。對於那些長期在思惟與出離的紀律上自我訓練者,以及深入反省無常與不死者,還有已為了究竟解脫而捨棄一切者來說,短短的四句偈頌就足以比浩繁的論著揭示更多實相。

優波提舍與拘律陀就充分具備這種資格。他們一心追求究竟解脫,已學會以「有為」與「無為」的字眼來判別諸法 104;他們的諸根 105 也已臻成熟, 所缺乏的只是直觀的關鍵——阿說示的偈頌就是關鍵。

在清除遮蔽心眼的無明翳膜之後,這在剎那間為他們帶來不死的初次洞見。他們已洞見四聖諦,見到無生——涅槃,並超越由死亡主宰的無常表相。他們如今安住在入流果上,遲早一定能達到最終的目標。106

勸導刪闍耶

在拘律陀聽完這個影響深遠的偈頌之後,他立刻問這位大沙門——如來現在住在哪裡?當聽到如來就在不遠的竹林精舍後,他迫不及待地想去那裡。但優波提舍要他稍候,並說:「讓我們先去找刪闍耶,告訴他我們已找到不死。如果他能了解,就必然會朝實相邁進。但如果無法立即理解, 他或許會有足夠的信心加入我們,一起去找世尊。然後,在親自聽完佛陀的話後,他就一定能了解。」

然後,這兩個朋友便去找他們以前的老師,說:「諦聽,老師,請諦聽! 正等正覺者已出現於世。他的教法微妙,且他的比丘們都過著清淨的生活, 讓我們一起去見他吧!」然而,刪闍耶不僅婉拒邀請,且反過來要他們和他共享領導權。「如果你們接受我的提議,」他說:「你們就能名利雙收,並獲得最高的尊敬。」

但他們不為所動,並堅定地回答:「我們不在意是否有弟子賴以維生, 但你現在應該下定決心,我們已做出最後的決定了。」然而,刪闍耶猶豫不決,他嘆到:「我不能去!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是個老師,並且有眾多的徒眾。如果我又變回學生,那無異是像從大湖變成小水壺。」於是,他的內心展開交戰,他一方面渴望實相另一方面又想保有自己的優勢地位,結果後者獲勝,他留了下來。

那時,刪闍耶大約有五百名弟子。當他們得知這兩個朋友決定去追隨佛陀時,全都想要加入;但當他們得知刪闍耶不去時,一半的人又打了退堂鼓回到老師身邊。刪闍耶看到他失去這麼多弟子,既悲傷又失望,氣急敗壞,結果如經典所說——「口吐鮮血。」

第四章 努力覺悟佛法

如今,兩百五十名同行沙門之首的這兩位朋友,來到竹林精舍。佛陀正在對比丘們說法,當他看見這兩個朋友接近時,他宣布:「看,比丘們! 他們來了,拘律陀與優波提舍這兩個朋友。他們將會成為我的上首弟子, 受到祝福的一對!」

受戒

抵達之後,所有的人恭敬地禮拜佛陀,他們合掌高舉至額頭,頂禮他的雙足。然後,這兩個朋友說:「大師!可否允許我們、接受我們出家並受具足戒?」於是世尊回答:「善來,比丘!法已善說,現在就修習梵行,以止息苦吧!」107以這段簡短的談話,便授戒予這兩位朋友與他們的追隨者。自此之後,經典便稱優波提舍為「舍利弗」(Sāriputta),意指「沙利之子」,  隨其母命名;而稱拘律陀為「摩訶大目犍連」(Mahāmoggallāna),意為「大目犍連」,以便和其他如算數家目犍連(Gaṇaka Moggallāna)與瞿默目犍連(Gopaka Moggallāna)的婆羅門族,有所區別。

在他們都受戒後,佛陀對兩百五十位弟子開示,向他們解釋佛法。不久之後他們便達到入流果,且所有人陸續成為阿羅漢,除了舍利弗與大目犍連之外。他們兩人在不同地方獨處,持續努力追求最高的目標。

為昏沉所苦

舍利弗繼續待在王舍城附近的「野豬窟」洞穴禪修,從那裡步行到王舍城託缽,如此讓他時常有機會聽聞佛陀開示。他不斷地在心裡反覆思惟佛陀所說的話,且有系統地洞見諸法的本質。他共花了十四天的時間證得阿羅漢果,至此根除了諸漏。

不過,大目犍連則到摩揭陀國伽羅瓦拉子村附近的森林去,經中並未說明其原因。雖然他熱衷於坐禪或經行,但其決心仍經常不敵睡意。

儘管他努力保持身體與頭部端正,仍忍不住打起盹來,唯有憑藉意志力,才能勉強睜開眼睛。酷熱的氣候,加上長年過勞的行腳生活與內在壓力,一時都加在他的身上,因此在這探索的最後階段,身體便累垮了。

對治昏眠的方法

但佛陀以一個大師對弟子的關心,還是在注意著他。佛陀以天眼觀察到這位新學比丘的難處,並以神通力出現在他的面前。當大目犍連看見導師站在他面前時,倦意便已消失大半。此時佛陀問他:

「你在打瞌睡嗎,目犍連,你在打瞌睡嗎?」

「是的,大師!」「那麼,目犍連!只要有任何睡意降臨在你身上,你不應注意那個想法或住在其中。如此一來,你的睡意就會消失。但如果你這麼做,睡意仍未消失,此時你就應思惟所聽聞、學習的教法,在心裡仔細考量與檢視。如此一來,你的睡意就會消失。但如果你這麼做,睡意仍未消失,此時你就應詳盡地重複思惟你所聞、學習的教法……你應用力拉兩個耳垂,且用雙手摩擦四肢……你應從座位起身,以冷水洗眼睛,環視四方,並仰望群星……你應作意光明想 108,練習日想:觀夜如晝,觀晝如夜,以明澈、澄亮之心,你就能培養充滿光明的心……使諸根向內,心不駐留於外,你應經行,並覺知去與回。如此一來,睡意就會消失。但如果你這麼做,睡意仍未消失,你應正念、正知,右肩獅子臥 109,雙足交疊,心裡保持起身的想法;只要一清醒,你應該立刻起身,心想:『我不可以貪圖休息與躺臥的舒適,以及睡眠的愉悅。』

「目犍連,你應如此訓練自己。」110

在這裡,佛陀給大目犍連一連串如何克服昏眠 111 的建議。第一與最好的建議是不要注意造成瞌睡或瞌睡前的想法。然而,這也是最困難的方法。如果這方法不成,他可以想些能激勵自己的想法,或思惟佛法的殊勝,或默念其中一部分。

如果這些心理的補救措施都無效,他就應轉向身體的活動,例如:拉耳朵、搖動身體,或藉由按摩四肢加速血液循環,或用冷水洗眼睛,或在晚上觀看浩瀚的星空等。這可能會讓人忘了他那微不足道的瞌睡。

如果這些辦法都無效,那麼他可以試著在心中生起光明想,讓心中充滿光亮。以這光明之心,他就能像梵天一樣,將感官所認知的日夜觀念整個拋開。這樣的建議暗示著,大目犍連以前也曾經歷過這種狀態,因此佛陀才會像介紹老朋友一樣指出它們。這個「光明想」(ālokasaññā),在經中是  四種增長定的方法之一,且它能導向「智」與「見」(ñāṇadassana)112(DN33)。

如果這方法也行不通,他就應保持正念地經行,如此借著專注於身體的動作,試著去除昏眠。最後,如果以上七種措施都無效,他可以就躺下來休息一會兒;但只要他感到精神恢復,就應立刻起身,不容睡意再回來。

對治掉悔的方法

不過,佛陀當時的指導並未就此結束,他接著說:

「接著,目犍連,你應如此訓練自己,你應思惟:『拜訪人家(託缽乞食) 時,我不應存有慢心。』你應如此訓練自己。因為有時人家可能正忙於工作, 沒注意到比丘來了。於是有比丘(如果存有慢心)可能會想:『我很懷疑,是誰使得我和這家人疏遠?這些人似乎不喜歡我。』於是,由於未得到他們的供養,而生起愧疚;由於愧疚,而生起掉悔 113;由於掉悔,他無法自我克

制;如果無法克制自己,他的心就會遠離正定。

「接著,目犍連!你應如此訓練自己:『我不應與人爭論。』你應如此訓練自己。因為如果有爭論,就一定會多言;多言就會掉悔;掉悔的人就無法自我克制;如果無法克制自己,他的心就會遠離正定。」

在此佛陀指出兩種會導致掉舉與不安的行為。第一種情況是,比丘對他的地位存有慢心,寄望得到在家人的尊敬;但如果在家人注意他們自己的事更甚於他,他就會產生愧疚,因而遠離正定。

另一種情況是,他喜歡世俗的論辯,被不同意見挑動,以辯勝別人為樂。由於這一切,他的心理能量都灌注於無效與無益的活動中。如果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感官,或輕易地讓心掉悔與散逸,他的修行就會變得懶散與輕忽,因此無法得到定心的統一與平靜。

對治貪著的方法

在佛陀教導他如何克服昏眠與避免掉悔之後,目犍連問道:

「世尊!可否簡單解釋比丘如何去除渴愛而解脫,如何成為一個達到究竟目標,從束縛中得到究竟安穩、究竟梵行與究竟成就,堪稱人天第一者?」

「諦聽,目犍連!有比丘善知此事:『無有一法值得貪著』,當比丘知無一法可貪著時,他便正知一切法;藉由正知一切法,他悉知一切法;無論他經驗到何種感受,是苦、樂或不苦不樂受,他都能安住其中,而觀無常、離貪、滅與舍。如是安住時,他便不會執取世間任何事物;由於不執取, 便無有恐怖;無有恐怖,便能達到究竟涅槃。於是他知道:『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皆辦,不受後有。』」

克服五蓋,成就禪定

在大目犍連親受世尊指導這一切之後(記錄在AN7: 58 中),他繼續精進修行,努力斷除心中的諸蓋 114。在過去多年苦行期間,他已克服了五蓋中的前兩蓋——欲欲 115 與瞋恚,如今在佛陀的幫助下,他又克服第三與第四蓋——昏眠與掉悔。在克服這些蓋之後,他已能超越世間色法進入禪定, 為洞見實相鋪路。

他先達到喜、樂 116 遍滿的安止定 117——初禪。然而,一些世俗想法逐漸地生起,引開他的注意力,使他落入感官意識的層次。這時,佛陀又來幫助他,然而不是像上次一樣詳細地指導,而是以一個簡短的開示來幫他突破困境。世尊警告他,他不應輕信自己能安穩地住於初禪,而是應努力掌握它,並完全控制它。大目犍連遵從這建議,而成為精通初禪者,再也不會被世俗想法幹擾。

堅定地站穩初禪之後,他接著進入第二禪 118,名為「內等淨」(SN21: 1), 因為他

遠離初禪的尋、伺 119 心所的活動,於內心信相明淨。他就這樣逐步進入到第四禪,然後再進入四無色定與滅受想定(saññāvedayitanirodha)120, 然後獲得「無相心定」(animitta cetosamādhi) 121,它無一切有為之相(SN40: 2-9)。

但這個成就也不究竟,因為他對於美妙的經驗還存有微細的執著—— 對最高淨心成就假相的執著。但藉由世尊的指導,他突破最後與最微細的障礙,達到究竟正果——在廣度與深度上都達到圓滿的心解脫與慧解脫。大目犍連尊者成為了一位阿羅漢。

成為俱解脫阿羅漢

大目犍連和舍利弗同樣都是「俱解脫」的阿羅漢。雖然所有阿羅漢在解脫無明與苦上都是相同的,但他們在精通禪定的基礎上被區分為兩種:那些達到八解脫 122,包括四無色定與滅盡定在內者,名為「俱解脫」——藉由無色定解脫色身,並藉由阿羅漢道解脫一切煩惱。

那些缺乏八解脫定力, 但藉由智慧斷除一切煩惱者, 名為「 慧解脫」此外,大目犍連不只是精通各次第的禪定,他也探索「神足」(iddhipāda)124, 因此而擁有神通。以他自己的話來說,他是個能宣稱「因世尊說明而得大神通 125 的弟子」。

這整件事都發生在一周之內,那真是內在巨大轉化的七天,充滿戲劇性的考驗、掙扎與勝利的喜悅。在這麼短的期間裡,大目犍連所下的決心之深與強,必定是非常驚人的。一個像他這樣擁有如此活躍的心智與廣泛天賦的人,都得拼命去斷除一切可能束縛他的結使。如此巨大的內在體驗, 被壓縮在短短的七天內,時間與空間必然是消融殆盡了。

根據記載,在佛陀自己覺悟時,初夜就憶起過去九十一劫。大目犍連也同樣在圓滿神通的過程中以心眼觀察過去諸劫在世間的起伏,度量時間的概念在此徹底瓦解。對凡夫來說,因受到感官的鉗制,一周不過就是七天,但對已看透諸法表相與洞見深層實相的人來說,片刻可能即是永恆。

大目犍連後來表示,他藉由速通達(khippābhiññā),亦即在一周之內證 得了阿羅漢果,但他的進步卻是艱難的(dukkha-paṭipadā,苦行道),需要佛  陀的有力協助。同樣地,舍利弗也在兩周內藉由速通達證得了阿羅漢果, 但他的進步卻是平順的(sukha-paṭipadā,樂行道)。126

大目犍連比舍利弗更快證果,是因為佛陀親自密集地指導與鼓勵,也因為他理解的範圍較小的緣故。舍利弗在兩方面比大目犍連更為殊勝:他是獨力完成,且他的智見更為周全。

第五章 雙賢弟子

對於正等正覺者(Sammāsambuddhassa)而言,兩位上首弟子與侍者的重要性,就如軍事、內政與財政大臣之於國王一樣重要。佛陀本人就曾以政府部門作比喻,他說阿難能背誦所有經典,就如佛法的「司庫」(財政大臣); 舍利弗如「政府裡的將軍或統帥」;大目犍連則如「孩子的保姆」(內政大臣)。

舍利弗如母親,大目犍連如保姆

這四個人(包括佛陀在內),兩人一組各有他們共通之處:佛陀與阿難屬於武士(剎帝利)階級,舍利弗與大目犍連則屬於僧侶(婆羅門)階級。這樣的類似性也反映在他們的生活中,從阿難被任命為佛陀的侍者後,他就總是如影隨形地與佛陀在一起。同樣地,大目犍連與舍利弗也幾乎是形影不離,且幾乎都住在一起。

佛陀晚年,每當他身體疲憊時,總是交代這三個弟子代他傳法。例如有一次,大目犍連在迦毗羅衛城(Kapilavatthu)作了一次很長的開示,內容是關於節制感官以對治六欲洪流。127

在舍利弗與大目犍連證得阿羅漢果之後,佛陀便對僧團宣布他們如今是他的上首弟子。有些比丘感到驚訝並開始抱怨,質疑世尊為何不將此殊榮賜予那些最早出家的「第一時者」,例如最早的五比丘,或耶舍(Yasa)、三迦葉,為何佛陀忽略他們,而另眼看待那些較晚進入僧團的後生晚輩。

對於這一點,佛陀回答,他們是依其個人的福德受報。舍利弗與大目犍連歷劫以來逐步培養所需的智慧,一直朝此目標進行,而其他人則沿著不同路線前進。雖然兩個上首弟子都屬於另一個階級,且來自的地區也與佛陀不同,但他們在聖眾之間卻能有如此獨特地位,這完全是業力法則的結果。

佛陀曾多次稱讚這兩位聖弟子:

「若有善女人要勸誡她鍾愛的獨生子,她會毫不遲疑地說:『我親愛的兒子,你應該像質多(Citta)長者或阿羅毘(Ālavī)的訶哆(Hatthaka)!』——因為這兩個人是在家信眾的榜樣與模範。(此外她會說:)『但如果,我親愛的, 你要出家去過比丘的生活,你則應該像舍利弗與目犍連!』——因為他們是比丘弟子的榜樣與模範。

「比丘們!應和舍利弗與目犍連往來,並時時親近他們!他們是睿智的比丘與同修比丘們的誘助者。舍利弗就如生產的母親,而目犍連則如照顧嬰兒的保姆。舍利弗負責訓練(他的學生們)證得入流果,目犍連則訓練他們到達最高的目標。」128

在經文最後,如此解釋這兩人的特質:舍利弗就如母親,讓弟子們在解脫道上出生,敦促他們斬斷最基本的前幾個結(心結),達到入流果;以此方式,轉變他的弟子,使他們從無益的輪迴中,轉往安全的地帶。然後, 由大目犍連接手,帶領他們再往上走,幫助他們證得阿羅漢果,猶如世尊過去幫助他一樣。因此,大目犍連就如保姆,滋養他們的力量,讓他們繼續成長。

舍利弗教導智慧,大目犍連教導禪定

正自覺的佛陀完美地結合這兩個方面,但舍利弗與大目犍連則各自只擅長一方。雖然他們兩人都是「俱解脫」,但舍利弗主要重在智慧,而大目犍連則重在禪定的「心解脫」。

因此,舍利弗指導弟子們洞見解脫實相——「法現觀」,了解事物的真實本質。而大目犍連則非常了解微細而迂迴曲折的心,著重駕馭定力去斷除所有殘餘的煩惱與束縛。

這個事實,在這兩位佛陀的法子必須去照顧佛陀的親生兒子——羅睺羅(Rāhula)時,充分展現出來。羅睺羅和每個新受戒比丘一樣,都有兩位老  師,分別負責教導智慧與修行,因此舍利弗是他智慧上的老師,而大目犍連則是禪修上的老師。

舍利弗有次對他的朋友說,若論神通,比之大目犍連,他就如大喜瑪拉雅山旁的一顆碎石頭;然而大目犍連回答,若論智慧,比之舍利弗,他就像大鹽桶旁的一小粒鹽(SN21: 3)。

佛陀與其他弟子之間的橋梁

關於不同層級的智慧,佛陀說有些問題只有他才能表達與回答,舍利弗則不能;有些問題只有舍利弗能澄清,大目犍連則不能;有些問題只有大目犍連能解決,其他弟子則不能(Jat.483)。因此,這兩位上首弟子,就如介於圓滿佛陀與其他程度弟子之間的橋梁。

當提婆達多(Devadatta)宣稱要領導僧團時,佛陀說對於領導僧團他不信任任何人,甚至是他的兩位上首弟子,遑論提婆達多(Vin.2: 188)。在舍利弗與大目犍連,以及最墮落的提婆達多這兩種極端的弟子之間,有一長列的、各類的擁有不同成就與功德的弟子。

值得注意的是,唯一毀謗兩位上首弟子的是提婆達多的追隨者——拘迦利(Kokālika)比丘,他想要中傷他們。他告訴佛陀這兩個人心存惡念,而  事實上,心存惡念的是提婆達多。

然而,佛陀回答:「別這麼說,拘迦利,別這麼說!要善解並相信舍利弗與大目犍連,他們的行為是正直與清淨的!」但拘迦利不聽勸諫,仍然堅持毀謗他們。129 根據古老的經文,提婆達多與拘迦利最後都轉生極苦的無間地獄,而舍利弗與大目犍連則贏得最高的喜悅——涅槃。

維持僧團的和諧與穩定

在巴利藏經中,多次提到兩位上首弟子輔佐佛陀照顧僧團的一般活動。為了促進與利益僧團,兩人不知疲倦地工作著。他們的活動旨在維持僧團內部的和諧穩定與需要特別注意的戒律。

在佛陀的要求下,他們驅逐「六群比丘」,這些人魯莽與荒唐的行為已嚴重威脅到恆河流域大眾對佛陀教法的觀感。

律藏中記載了許多佛陀為他們的錯誤行為而制定戒律的例子。他們所

引起的一次重大動亂,記載在《枳吒山邑經》(Kīṭāgiri Sutta, MN70)中。當時他們違反佛陀制定的非時食戒,最後實在鬧得太不像樣,佛陀遂派出以舍利弗與大目犍連為首的一群正直比丘去他們所住的枳吒山附近,驅逐這六人。此後,他們多數人便離開了僧團。(Vin.2: 12-14)

這兩位上首弟子一起執行的最值得注意的任務,是引導被提婆達多誤導的新戒比丘重回佛陀僧團,並恢復比丘生活的正確行為。當舍利弗勸戒被誤導的比丘時,他說的是關於思惟的力量,而大目犍連則說的是神通(Vin.2:199-200)。130

還有一次,一位年輕比丘來找佛陀,抱怨舍利弗粗魯地對待他。大目犍連與阿難遂召集所有比丘前來,於是在兩人的教導與啟發下,他們得以聽見舍利弗對那些指控的莊嚴回答。131

這兩位上首弟子在寺院裡通常都共住在同一間寮房(kuṭi),對於如何利益同修比丘,他們曾作過許多討論。其中一例是《無穢經》(Anaṅgaṇa Sutta, MN5)中舍利弗對於惡欲的偉大開示,其中的靈感就是來自大目犍連的問題。在這部經末,大目犍連讚嘆舍利弗的辯才,將他的開示比喻為頭上的花鬘。

還有一次,一群長老弟子們在一個滿月的夜晚聚在牛角娑羅林中,舍利弗請他們一一描述心目中的理想比丘——「一個能為這座森林增添光彩者」(MN32)。大目犍連回答:

「這裡,舍利弗吾友,兩個比丘對談阿毗達摩,他們互相詰問,彼此對答無礙,他們如法滔滔不絕地討論,這種比丘將能增添牛角娑羅林的光彩。」

之後,佛陀證實大目犍連真的是善說法者,從他在藏經中的開示即可明顯看出。如果「法」的對談是發自超越感官領域的經驗,它們便具有深度與廣度。一個人愈是藉由加深禪定與洞見真理來拓展自己的意識,他的話就愈有說服力;當他是依最高智慧而說時,他的理解便具有感染力。132

只有一次,佛陀欣賞大目犍連的態度甚於舍利弗。在解散面前一群吵嚷不休的新受戒比丘之後,世尊問他的兩位上首弟子,他們對於他遣散那些比丘作何感想?舍利弗說,他認為世尊想要享受安住禪定之樂,而他們兩位上首弟子也一樣。但佛陀斥責他,說他以後再也不可抱持這種想法。

然後,他轉向大目犍連,問同樣的問題。大目犍連回答,他也認為世尊想要享受禪定之樂;但果真如此,則舍利弗與他自己就得負起照顧僧團的責任。佛陀稱讚說,他的兩位上首弟子照顧僧團,就和他自己照顧一樣好。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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