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期的文章中，我們為大家帶來的是屈原《九歌》中的《湘君》與《湘夫人》，感興趣的朋友，可以點擊這裡天行《九歌》：傳承自上古的巫楚文化（三）：湘君與湘夫人，就可以閱讀上一期的文章啦！
本期，我們為大家帶來的是《九歌》中的《大司命》與《少司命》。作為《九歌》天神體系中的最後兩位神祇，大司命與少司命又是兩位怎麼樣的神靈呢？
何為「司命」
首先，我們需要弄清楚一個問題：何為「司命」？我個人的理解是：所謂「司命」，「司」，有掌管、掌控的意思；「命」可以解釋為「生死命運」。因此，「司命」，就是掌管生死命運的意思。
西漢司馬遷在《史記·天官書》中對「司命」有這樣的記載：
鬥魁戴匡六星曰文昌宮：一曰上將，二曰次將，三曰貴相，四曰司命，五曰司中，六曰司祿。
這句話的大概意思是：在北鬥七星的鬥魁上，有六顆形狀如筐的星辰，它們合稱「文昌宮」：這六顆星的名稱，一是上將，二是次將，三是貴相，四是司命，五是司中，六是司祿。
由此可見，「司命星」在古人的觀念中，就是掌控人的生死命運的。而像我們平常所熟知的姓氏，諸如「司馬」、「司空」、「司徒」等，分別是周代掌管馬匹餵養、營建水利和民事的官職，它們與「司寇」、「司士」合稱為「五官」。
在當時楚人的神靈信仰體系中，「大司命」和「少司命」分別是掌管死與生的神靈，他們各有特點：大司命威嚴、神秘、讓人心生敬畏；少司命親切、仁慈、使人心生愛戴。
屈原《九歌》中的《大司命》與《少司命》，分別是寫給這兩位神靈的祭歌，而這兩篇詩歌，也很好地表現出他們的特點。
主「死」之神大司命
《大司命》是寫給神明大司命的祭歌，是《少司命》的姊妹篇。其內容，既有大司命主巫的唱辭，也有大司命的自述，還有大司命對少司命的唱辭。
對於《大司命》這篇詩歌的分析，也可以據此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主要是巫者對大司命的唱辭，也有對大司命的描寫；第二部分主要是大司命的自述；第三部分主要少司命是對大司命的唱辭。
第一部分：
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雲。令飄風兮先驅，使涷雨兮灑塵。君迴翔兮下，逾空桑兮從女。
這段話的大意為：敞開天宮的大門，我踏上我的烏雲。讓風在前為我開路，讓雨在後為我洗塵。你在空中盤旋徘徊，我跟隨你一起越過空桑山。
解讀：這段話主要是巫者對大司命的唱辭，恭敬地表達了巫者等待大司命降臨的意願，還有對神靈降臨畫面的描寫，最後是描寫少司命跟隨大司命一同飛過空桑山的場景。
第二部分：
紛總總兮九州，何壽夭兮在予。高飛兮安翔，乘清氣兮御陰陽。吾與君兮齊速，導帝之兮九坑。靈衣兮被被，玉佩兮陸離。壹陰兮壹陽，眾莫知兮餘所為。折疏麻兮瑤華，將以遺兮離居。
這段話的大意為：天下蒼生的生死都由我掌控，我高飛以翔，乘清明之氣，策御陰陽。我和你一同，引導天帝到九崗山。羽裳飄揚，玉佩鳴響，陰陽相生，但沒有人知道是我的功績。我輕輕折下疏麻白花，把它贈送給分居兩地的人，以慰相思之情。
解讀：這段話主要是大司命的自述，他講述了自己身為神明的職責和功績，但卻鮮有人知。
第三部分：
老冉冉兮既極，不寖近兮愈疏。乘龍兮轔轔，高駝兮沖天。結桂枝兮延佇，羌愈思兮愁人。愁人兮奈何，願若今兮無虧。固人命兮有當，孰離合兮可為？
這段話的大意為：垂暮之年漸漸到來，我們之間不能親近，反倒疏遠。我駕起龍車，飛向天空，編著桂條佇立遠望，為什麼我的愁思日漸增長？愁緒難以排遣，只願今後都能像今天這樣不失禮敬。需知生死有命，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
解讀：這段話是少司命對大司命的心理自白，表達了她對時光蹉跎的感嘆和對大司命的思念，最後感慨就算是神明也要經歷生老病死，也要忍受與心愛之人別離的煎熬。
《大司命》這篇詩章，很好地表現出了大司命威嚴、莊重的特點，反映了當時人們或作者屈原對生與死、個人的生死命運與其善惡修為關係的認識及對大司命的敬畏之情。
主「生」之神少司命
《少司命》是寫給神明少司命的祭歌，是《大司命》的姊妹篇。對於《少司命》的解讀，可以分為兩部分來解讀：第一部分主要是對少司命參加祭典的描寫以及她個人的情感抒發；第二部分是大司命對少司命的唱辭。
第一部分：
秋蘭兮麋蕪，羅生兮堂下。綠葉兮素華，芳菲菲兮襲予。夫人自有兮美子，蓀何兮愁苦？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忽獨與餘兮目成。入不言兮出不辭，乘迴風兮載雲旗。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荷衣兮蕙帶，儵而來兮忽而逝。夕宿兮帝郊，君誰須兮雲之際？
這段話的大意為：秋蘭與芎藭（xiong qiong，第一聲與第二聲）遍生堂下，綠葉夾雜著白花，芳香襲人。人們自有他們的子女，你卻為何如此憂心忡忡？秋蘭青翠欲滴，嫩綠的枝葉透著紫色的花莖，滿堂都是迎神的巫女，她們與我眉目傳情。
我來時也無語，去時也無別，駕起旋風捲動雲霞。最悲莫過生離，最樂莫過新識。我穿著荷衣，繫著蕙草帶，忽而前來，忽而遠離。傍晚，在天帝的郊外露宿，而你又在雲端等待著誰呢？
解讀：這段話主要是在描寫少司命降臨祭典的場景，還有少司命抒發了對大司命的思念之情。
第二部分：
與女沐兮鹹池，晞女發兮陽之阿。望美人兮未來，臨風怳兮浩歌。孔蓋兮翠旍，登九天兮撫彗星。竦長劍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
這段話的大意為：我和你在日浴之處的鹹池沐浴，和你在日出之處把頭髮晾乾。我盼望著你的到來，而你卻遲遲未到。我迎風歌唱，心神悵惘。為你用神鳥的羽毛，裝飾華美的車蓋，為你直上九天，摘取星辰。我手持長劍，你撫抱幼童，只有你最適合為生民主持公正。
解讀：這段話應是大司命對少司命說的唱辭，這裡大司命回憶了與少司命在一起的美好時光，他等待少司命的到來，她卻遲遲未到。為了她，願意飛上九天，摘取星辰。兩位神靈，一位手持長劍主死，一位懷抱孩童主生。一生一死，一陰一陽，最是相配。
《少司命》這一章很好地表現出少司命的特點，詩歌辭藻華美，韻味深長，纏綿哀怨地表現出了兩位神靈之間的相思、愛慕之情。
結語
《大司命》和《少司命》都是一方面用人物自白、傾吐內心的方式展示其精神世界，另一方面用對方眼中所見來刻畫形象。用對方的讚頌從旁表現的辦法，抒情與描寫相結合，既變換角度，又內外結合，互相映襯。可以說，詩中的每一段唱詞，都是既寫「他」，又寫「我」。
這樣的處理，使得詩歌韻味悠遠綿長，讓人回味無窮，與詩中華美的辭藻相得益彰。
下期，為大家帶來的是《九歌》中的《河伯》與《山鬼》，敬請期待！感謝您的耐心閱讀，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