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是推動傳說傳播的核心動力。「從民間傳說發展到民間信仰,也就是從口頭敘事到行為模式,從表層言語到深層民俗心理的演化。」民間信仰是底層社會在歷史的嬗變與傳統文化的抉擇中形成的對神明、鬼魂、祖先、聖賢、天象等的崇拜奉祀。趙武作為聖賢的歷史人物被傳說化,其傳說在藏山的在地化傳承中逐漸超越表層的口頭傳承,演變為民眾祈求風調雨順的儀式敘事模式,在當地形成一種廣泛的民間信仰,成為民眾生活的有機組成部分。歷史人物傳說在特定地域演變為民間信仰,反映出中國民間信仰的多元性與地域性。
民間信仰多數情況下具有非官方性,不能得到官方的認可與支持,處於自生自滅的狀態中。但在藏山,官方對趙武地位的擢升及其雨神功能的確立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自宋朝開始,官方曾多次對趙武進行加封,宋元豐四年(1081)神宗封趙武為「河東神主」,宋紹興十一年(1141)高宗封其為「藏山大王」,趙武在藏山的核心地位得以穩固,成為該地民眾崇信的對象。清同治八年(1869)穆宗封其為「翊化尊神」,清光緒五年(1879)德宗封之為「福佑翊化尊神」,趙武信仰繼續在該地發展壯大。
中國民間信仰具有強烈的功利性特徵,神祇的靈驗是推動民間信仰發展的強大動力,民眾可以不問信仰對象的出身來歷,只要有靈則香火旺盛。藏山趙武信仰的形成與興盛,並在周邊地區具有廣泛的影響力,這與其祈雨的靈驗性密不可分。盂縣藏山神祠現存碑刻共109通,其中記事碑49通,詩詞碑8通,助緣、施銀、捐資及好事題名碑52通。藏山文化研究會編纂的《藏山文化通覽》一書中輯錄碑文43通,包括金代1通,元代1通,明代16通,清代24通,清以後1通,這43通碑刻中明確記錄向藏山大王求雨應驗內容的有14通。金大定十二年(1172)智楫撰《神泉裡藏山神廟記》中記載頗為詳盡:
天德間,歲大旱,旬月不雨,邑宰嘗往吊之,洎歸似有褻慢之意,須臾而雹雨大降;宰復反已致恭虔,俄雨作以獲霑,足其靈異。又有如此者,人皆謂我,既往而不足究。予大定戊子來宰是邑之明年也,自春徂夏,陰伏陽愆,旱魃為虐,眾口嗸嗸,皆有不平之色,或告之曰:藏山之神,其神至靈,禱之必應。予始未孚勉行之。於是同縣僚暨邦人,齋戒沐浴備祀事,潔之以牲,奠之以酒。往迎之,笙鏞雜沓,旌旗閃爍,徜徉百舞;既迎之來,恍兮降格,油然而雲興,沛然而雨作,霑霈一境,使旱苗、槁草皆得蕃滋,百穀用成而歲大熟。
又明景泰六年(1455)馬能撰《新建藏山大王靈應碑記》載:景泰甲戌祀,大尹清苑蔣寬蒞政之後,適值亢陽之愆,躬拜雨澤之貺,果獲聖水,大降甘霖,苗禾浡然,麥豆若然,非惟一邑之蒙其護祐,抑且四方之慕其靈通。乃者,太原守、陽曲令命民耆遣信士越境而來,潛影而入,竊負聖像而去之,過其村則村無不雨,經其鄉則鄉無不雷,見之無不恐怖,聞之無不驚惶,藩府為之遠接,臬司為之近迎,樂音震天,旌旗連地,傾刻中陰雲密布,倏忽間大雨淋漓,竟三日而後息。
從碑文記載可知,藏山一地凡遇亢旱,向趙武禱雨必應,水澇之災同樣靈驗。清雍正三年(1725)王珻撰《重修藏山趙文子廟碑記》雲,己亥秋八月,山水暴作,「四方以歉告,哀鴻之聲延數百裡,盂歲獨無恙」。旱乾水溢之時,藏山大王無不靈應,滿足了民眾的生存需求,成為民間的信仰並影響至今,其神職在發展過程中得以擴大,從司雨神上升為全能的地方神。今盂縣當地稱趙武為靈感大王,司人間風雨及祛病消災,賜福壽吉祥,招財富晉爵位,有求必應,靈感異常。
在民間與官方的共同推動之下,藏山趙氏孤兒傳說的核心人物從代表忠義精神的程嬰等義士轉變為能解人間疾苦的被神化了的趙武,在當地形成了廣泛的民間信仰,信仰對象的靈驗程度進一步促進了傳說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