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經典看了無數遍,每每提筆總是詞窮,《教父》系列就是其一。西西里這個對於外國人來說略顯神秘的地方,我對它的認知都停留在黑手黨和莫妮卡·貝魯奇。溫暖乾燥的地中海氣候,古樸封閉的小鎮,因循守舊的天主教徒,還有就是隱藏在義裔內部不可言說的另一套秩序的維護者「黑手黨」。
電影《教父1》海報
《教父》是原著作者馬裡奧·普佐向市場妥協的產物,究其藝術性上算不得一流。但他作為一個義裔作家,從小的耳濡目染對他刻畫這樣原汁原味的義大利移民發家史產生了重大的影響。當然,原著中對於一代教父維託·柯裡昂的描寫略顯空洞,這個普佐筆下好大喜功的「繡花枕頭」顯然無法滿足好萊塢對於「黑手黨」的偏好,於是,導演科波拉將劇本做了大幅修改,這樣我們才有幸見到大熒幕上深沉睿智,有血有肉的「教父」維託·柯裡昂(馬龍·白蘭度飾)。
「教父」本身是一個宗教用語,是天主教,東正教和基督教,嬰兒或幼兒在受洗禮時,賜以教名並承擔其宗教教育的人。電影中的教父,有指引,保護之意。教父,首先是「父親」的角色,這也就是老教父一直強調他用生命捍衛的「家」的觀念,家既是家族也是家庭,既是血脈親情,盤根錯節的聯繫,也是生計,是延續生命所必需的強大物慾。《教父》這名字是因為避諱修改的,但這個帶有深刻內涵的稱謂,言簡意賅的點出了義大利黑幫的內核。
電影在燈光師獨特的頂光勾勒下緩緩展開,義裔的棺材鋪老闆言辭激烈地痛斥著凌辱他女兒的暴徒。說到激動處不禁哽咽了起來。在金錢至上的自由國度,法律無法帶給這個絕望父親正義,他奢望著法外的正義能洗刷他女兒的屈辱。
這裡鏡頭從一雙手向上緩緩拉遠,從木質荷葉中透出的暖光鋪灑在書房椅子上的人身側,那手輕柔地撫摸著慵懶的貓兒。燈光從頭頂打下來,你能聽到他沙啞的聲線,卻看不清他的眼睛。他談吐紳士,舉止優雅,從他的嘴裡聽到最多的是尊重。昏暗中,仿佛中世紀的歐洲貴胄,捍衛著舊時代的輝煌和頹敗。
他就是20世紀上半段,在美國東海岸叱吒風雲的義大利黑手黨的靈魂人物,柯裡昂家族的實際操控者——維託·柯裡昂。
儘管棺材鋪老闆聲淚俱下,我們的老教父並不為所動。你並不把我當朋友,也不尊重我和我的家族,你只是想借我們的手,來報復你的敵人。老維託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並不使人難堪。他的心裡有天平,當然也不缺砝碼。一切的付出和得到,早被標好了價碼,陽光下是上帝的估價,在這間黑暗房間,標價的就是維託。
不但要付出他想要的價錢,還要俯首親吻他的手背,「godfather」,他要的是羈絆和聯繫,是人與人無法切割的親密。金錢是無法打造固若金湯的友誼的,虧欠可以。
送走了棺材鋪老闆,維託向他的軍師湯姆吩咐了行動的人選。柯裡昂家族是典型的義大利傳統黑幫,家族作坊式的管理模式。他有三個兒子,分別是魯莽的大兒子桑尼,怯懦無能的費雷多,和冷靜深沉的么子麥可。而軍師湯姆是他撿回來的孤兒。
明智的父親一般都有驕橫的女兒,而今天就是他的「小公主」的婚禮。時間已到,可維託拒絕合影,他一直在等小兒子麥可的到來。
維託的聲望吸引來成群的商賈官宦,紐約隻手遮天的五大家族也都悉數登場。盛大的婚禮還召來警察,調查局和記者,眾多陌生人各懷鬼胎徘徊在柯裡昂家宅的周圍。
維託長子桑尼的火爆性格就顯現了出來,他在妹妹婚禮上不忘偷情,向警察吐口水,又摔了記者的相機,十足的黑幫做派。這樣的性子在幫派裡倒是如魚得水,桑尼從小就混跡黑幫,所以深諳此道,但這樣的行動派,喜怒一眼就被看穿的人,怎麼能成為教父的接班人。
這也是最近已入暮年的維託煩心之事,一生的奮鬥其實不過是為了妻兒家族過上更好的生活,其實他並不希望兒子接他的班。可是桑尼和弗雷多雖然資質平庸,卻一心想要子承父業,天性使然,他也只好妥協。
唯一置身事外的就是對家族事業毫無興趣的麥可,他帶著一個完全不了解他家族的女友凱來參加婚禮。
影星唐尼的到來,讓這個純正的美國麗人疑惑起男友的家世。麥可也沒有避諱,將黑手黨世界對於正義的定義和盤託出。可能血腥暴力,但也是這些做著「美國夢」的義大利貧苦移民艱難生存的活計。
唐尼也是維託的教子,為了使走下坡路的自己重新翻紅,他來求維託幫他擺平影視公司的老闆,奪回角色。
多少人嚮往的自由女神,就好像她指明了「淘金」的路。實際上,「淘金」的路上處處是爭鬥和殺戮。這世界上只要有生命,就遵循著弱肉強食的規則。從我們還是一個胚胎,在母親的肚子裡時,活下來就一直是一場殘忍的資源大戰。生存從來都是強取豪奪,這片號稱遍地黃金的蠻夷之地更是如此。
對黑手黨嗤之以鼻的影屆大佬,對維託的使者湯姆並不客氣,財富令他對自己有充分的自信,在他眼裡這些義裔黑幫分子不過是跳梁小丑,沒有人可以強迫他低頭。
他小看了義大利人的辦事效率和毒辣程度。拒絕了維託的大佬,第二天在尖叫中醒來,他心愛的賽馬滿是鮮血的頭顱,不知何時已經塞到了他的被窩裡。
順我者未必昌,但逆我者一定亡。維託正在享受他人生最好的時光,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累積到這個年紀的人脈和權勢,讓他面對這個世界更遊刃有餘。可聰明如維託,怎麼會不明白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的道理。多年的起伏已經讓他敏銳的嗅到危險的味道——官家的收緊,其他勢力的狼顧,金幣就像「魔戒」,總是能超越理性道德,蠱惑併吞噬人心。
土耳其毒販索拉索在與維託的談判桌上,因為桑尼袒露想法的一句話,找到了堅不可摧的柯裡昂家族的裂痕。並因此判定,只要殺掉維託,就能擠進柯裡昂王國的地盤,蠶食掉這個已近暮年的黑手黨王國。
是的,如果再早十年,誰又敢如此輕視柯裡昂家族呢。他是威嚴的,有權勢的,是有力量的,但是,他已經不夠敏捷了,無法跟緊時代的潮流了。他恪守陳規,他尊重傳統,他喜歡老式,舊的,可無論多麼輝煌,最後終將過去。維託看得清清楚楚,一生遊刃有餘的他,面對時光這個強大的敵人,也是無能為力。
所以,當老年的馬龍白蘭度飾演的維託,中槍倒在他最熟悉的街頭,他的弗雷多就坐在車裡,他卻只來得及喚了一聲他的名字。那一刻,是悲情,也是維託將末路情懷第一次置於人前。
第一次,他頭髮凌亂,身中五槍,轟然倒下。沒有了優雅,沒有了從容,第一次,讓人感覺到,他真的老了。
其實司機兼保鏢保利的告假,早已讓他感覺到了危險,但太久的安樂生活還是麻痺了這頭雄獅,即使看到了殺手,他早已失去了敏捷。
那片刻,他必是有很多牽掛,諸多遺憾。一個家族的榮辱,又怎麼是一死就可放下的。好像就是這人生的牽掛,讓幾乎被打成篩子的維託,被從彼岸硬生生地拉了回來。當然,將他拉回來的還有他最疼愛的小兒子。
他教會他愛,跟在他的身側伴他成長,任他摔倒,又自己爬起來,就像一切默默守護的父親。而現在,他的小麥可,大擺空城計,將殺手擋於門外。並且與手段毒辣的毒販,虎視眈眈的同袍周旋,比桑尼還果決的對「弒君者」痛下殺手,又想好了計策全身而退。麥可摸著他的頭髮,那一刻,他知道家族的衣缽有了新的傳承。
所以即使其他黑幫為了報復,設計殺死桑尼,維託仍然理智的和幾大家族言和,以換取麥可的回歸。維託知道他所生存的世界,是容不下一絲破綻的,而他此刻早已露出了疲態。
他還是那頭聰明的獅子,只是已近暮年。這世上哪有不怕時間的英雄,哪有不懼歲月的美人。聰明也僅是保他善終而已,而那些他愛的人,他愛的世界早已離開,遠去。
縱有悲聲,漸行漸遠。
方寸間感悟生命,痴嗔裡皆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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