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成鏡頭裡,早已遠去的舅舅,站在他的背後叫他:「遇到難事的時候,就對著風大聲喊我的名字,不管我在哪裡,我都會飛奔到你身邊。」
《寅次郎的故事:歡迎歸來》片頭「謹以此片獻給敬愛的渥美清先生」,一下子又讓我們想到早先看寅次郎系列電影的快樂場景。小眼睛,四方臉,頭戴禮帽,手提皮箱,雲遊四方,又不斷迴轉,渥美清扮演的寅次郎這個浪子喜劇形象,總讓我們揮之不去。從1969年到1995年,日本松竹映畫製作了《寅次郎的故事》系列電影48部,直到渥美清患病去世為止,可以說是世界最長系列電影之一。1997年,為紀念去世的渥美清而拍攝的《寅次郎芙蓉花特別篇》算是此系列第49部,而2019年攝製的本片,就是第50部。不知不覺中,離渥美清去世,已過去20多年的時間了。
看最新上映的這部電影,讓我們情懷滿滿。導演依然是山田洋次,這個系列,除了個別幾部,全都是由他執導。在系列電影的最後幾部,山田洋次安置了雙重敘事線——除了寅次郎,增加了寅次郎外甥滿男的內容。這部新片,依然從滿男的視角出發,繼續著他和初戀女友小泉的故事,閃回中,剪輯出過往影片寅次郎片段,有機融合在新片裡。而此時,扮演滿男的吉岡秀隆,已從青澀小子,變成了中年大叔;扮演小泉的後藤久美子,息影后復出,從豆蔻少女變成了少婦;扮演滿男母親櫻花的倍賞千惠子,還有淺丘琉璃子,也都已年近八十……要是你從頭看過這所有的系列電影,你會唏噓時光竟是如此快速流淌,重溫過去會有如此的溫暖和感動。
「我生長在東京的葛飾柴又,是帝釋天的水把我養大,姓車,名寅次郎,大家都叫我『瘋瘋癲癲的阿寅』。」系列電影幾乎每一部的開頭,寅次郎都會這樣介紹自己。這個人其貌不揚,可以說渾身都是缺點:粗魯、無禮、古怪、小氣、總把事情搞砸,但他又開朗、樂觀、活潑、隨性、好心、忍耐,就是一個普通人,過普通的生活,不會討人嫌,還蠻受人喜歡,讓人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寅次郎雖然一輩子沒有結婚,但頗有女人緣,女朋友走馬燈似的換,幾乎每一部電影,都會出現一個,但最後總沒有完美的結局,不是關鍵時逃避、畏首畏尾,甩了別人,就是被對方甩。雖然他總是離家出走,但內心卻一直希望妹妹櫻花幸福:「總有一天,會讓妹妹快樂,為成為一條真正的漢子而努力拼搏;掉進下水道還能生根的我,總有一天會與蓮花同樂,再大的苦惱,哥也會吞牙下肚。」
導演山田洋次擅拍家庭片,這部影片開始的時候,滿男的女兒已上高中,妻子去世六年,在做完妻子的法事後,家裡人都勸滿男再婚,連女兒都這樣認為。其實,滿男內心還是忘不了初戀女友小泉。成為作家的滿男,在小說籤售現場,突然遇到從歐洲短暫返回日本的小泉,兩人雖仍有愛意,但最終還是沒有牽手。他們的相遇,讓滿男想起了舊日時光,不僅是他和小泉曾經的相愛,還有舅舅寅次郎,他的音容笑貌,他有意無意的指導,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滿男的生活。
所有寅次郎的片段,在閃回鏡頭裡重現:他撮合了滿男父母的婚姻;滿男小時候,父母不能去學校觀看運動會,他自告奮勇地替代;他會用樸實的回答,告訴滿男,人為什麼活著:「你一定會很多次感到,生而為人真是太好了,人就是為此而活著。」在滿男和小泉的戀愛上,他直言不諱:「接吻了嗎?在黑漆漆的地方牽手了嗎?如喜歡她,就要用態度告訴她,抱緊她,說我愛你。」我們和滿男一起,再一次看到寅次郎坐火車遠遊,看到他和女人(愛他的或他愛的)之間無果而終的愛情片段,看到他為了自尊而大發雷霆的場景……
滿男經歷了這件事,答應出版社編輯再寫一本新書,他在電腦上,寫下:「歡迎回來,阿寅。」合成鏡頭裡,早已遠去的舅舅,站在他的背後叫他:「遇到難事的時候,就對著風大聲喊我的名字,不管我在哪裡,我都會飛奔到你身邊。」想到渥美清還能和我們在一起,我們再也不會覺得傷感了。(劉偉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