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樹
9月23日晚,憑藉《平凡之路》強勢復出的樸樹來到西安做了一場商演。就在前一天下午,正在十指翻飛敲著鍵盤寫稿的華商報記者被「約了樸樹」、「準備提綱」、「只有15分鐘」三條重磅信息轟炸,匆忙趕往採訪地點,心想向來「話特少」的樸樹萬一以「單詞式」作答,那估計用不了15分鐘就結束採訪了……
等到真正聊起來,感覺眼前的樸樹真的沒有傳聞中那麼寡淡,內在的變化正如他自己所說:「心寬了」;而外在的變化是歲月這把刀給他帶去了些許白髮,但卻相當眷顧地讓他躋身暖男大叔行列。雖然仍舊「嘴巴比腦子慢」,但是很明顯樸樹願意交流了,眼神沒有絲毫游離,整個狀態也放鬆。
原本敲定15分鐘採訪時間,樸樹正說到自己不愛寫歌詞這一點,跟他相處十餘年的經紀人小建過來提醒,樸樹笑著輕聲說:「我們再多聊會兒。」於是,15分鐘的採訪時間翻倍。
十年前,他說生如夏花一樣絢爛;十年後,他說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從突然對音樂無能為力到重拾,樸樹對音樂的愛不減反增,但跳出自我封閉的小世界後,他愛得「更平實」。跟老東家麥田解約後,樸樹一直保持獨立做音樂,因為不想讓商業脅迫自己。這個被無數文藝青年視作偶像的歌手已經過了不惑之年,他坦言不知道自己被磨去的部分和留下的部分哪個更重要,但越來越清楚應該依靠直覺行事。
值得一提的是,採訪尾聲,樸樹拿出手機聯絡經紀人小建,竟然是一部堪稱古董級的藍屏手機。「你不用智慧型手機嗎?」「不用。」「為什麼?」「感覺用不上,我就接電話、打電話、發簡訊。」「所以你也沒有微信,不玩朋友圈、不玩微博?」「噢。我覺得現代人過度交流,生活簡單一點兒好。」
人當然需要文藝,即使別人不需要,我需要
華商報:你從公眾視野中淡出挺長時間了,這期間都在幹嗎?
樸樹:出完唱片(2003年《生如夏花》)好像東奔西跑地掙了兩年錢,然後就什麼都沒幹,也沒有音樂,天天稀裡糊塗的,特慌。一直到2009年之前什麼音樂都沒有,2009年突然覺得我又能寫音樂了,覺得一些東西又回來了似的。
華商報:為什麼那段時間沒有音樂?
樸樹:有的時候想(寫歌),但感覺對音樂無能為力,原來我有的那種能力好像沒有了,抱著琴一個音符都彈不出來。而且人特混亂,好多事情想不明白。比如說有一個階段我不知道人為什麼需要音樂。因為我一直挺悲觀的嘛,與其我把這種不好的情緒變成音樂,為什麼我不去努力地生活,改變我的壞情緒?
華商報:一直在和壞情緒作鬥爭?
樸樹:情緒是一方面,然後我會想人到底需不需要文藝?真的,尤其在這麼一個物質社會。想了好久,後來我覺得人當然需要文藝,即使別人不需要,我需要。只生活在物質層面是不對的。
華商報:你覺得極端崇尚物質有沒有影響到華語流行音樂?
樸樹:我倒不想這個,一旦我自己想明白要做什麼,就不會管外界。
《平凡之路》這個歌名確實是我這幾年的變化
華商報:刷遍各種「圈」的《平凡之路》是在講述你的心路歷程嗎?
樸樹:沒完全寫出來,但確實是我的心路歷程。其實我早就想好了,這首歌是2009年還是2010年寫的我忘了,反正就是那兩年。它雖然不是我最喜歡的歌,但是我一直覺得我會用《平凡之路》這個名字當我唱片的名字,因為它確實是我這幾年的變化。
華商報:所以《平凡之路》不是專門為電影《後會無期》寫的?
樸樹:對,後來是韓寒挑出來的。他把我做的demo(樣本帶)聽了一遍,他選的這首歌。
華商報:第三張專輯什麼時候出?
樸樹:我不知道……因為,我不願意破壞我的生活節奏,所以我堅持不籤公司,就是保持獨立。起碼在做新唱片之前我保持獨立狀態是挺好的。如果我一直在這個行業裡面,一定會被拖著做很多維持「那個位置」的事,結果肯定是喪失做音樂的快樂。我不會再像年輕的時候那麼放任自己了,但是我接受不了有個時間限度。就像我做上一張唱片,那個時間限度卡在那兒,我覺得不行。我需要完全放鬆地來做這件事。
華商報:除了《平凡之路》,這兩年還寫其他歌了嗎?
樸樹:其實我寫太多歌了,2011年的時候準備錄唱片的,沒做成,我當時在考慮製作上的事,去找張亞東,然後亞東說他沒興趣做音樂,他就想做電影。我想好吧,找國外的團隊,結果聯繫也不順利。當時我還有點猶豫,想說要不要籤一家公司,誰能把最頂尖的人請來跟我合作,我就跟誰籤約。但是當時真的什麼事都不順利,然後一著急,人就崩潰了,念頭就打消了。崩潰之後2012年也不想做新唱片了,就想做樂隊,想了解怎麼玩現場,用了一年的時間。
華商報:是你這次來西安開唱帶的樂隊嗎?
樸樹:對,大概磨合了一年多兩年吧。嗯,然後去年幹嗎了?我想想啊……去年……忘了!但我今年是想做唱片了。
我愛旋律,寫歌詞對我來說太被動了
華商報:有那麼多歌都寫好了,做起唱片來應該也很快吧?
樸樹:歌詞一個字兒沒寫!我愛旋律,寫歌詞對我來說太被動了,我不太有興趣做這件事。寫旋律把我感情都用進去了,其實《平凡之路》想過讓別人給我寫,後來想來想去,起碼這張唱片每首歌要說什麼全在我腦子裡面,那些話在我心裡,我就不太心甘情願交給別人去寫。
華商報:說到2009年狀態回來了,也不想破壞自己的生活節奏,是一個什麼樣的節奏?
樸樹:非常緩慢,就是沒有任何目的地在做這個事兒(寫歌)。要不然音樂裡面那些奇妙的東西就沒有了,只有那些(語言)形容不出來的奇妙的東西才能打動我。
華商報:很多人說你的歌不論過多久拿出來聽都不會覺得厭倦。
樸樹:是因為我傾注了太多的感情。我覺得我的才華可能是在這兒吧,就是我能捕捉到一個東西,然後能用恰當的方式把它表達出來,這可能是我擅長的。
華商報:如今的華語樂壇有讓你覺得具有生命力的音樂人嗎?
樸樹:我想想啊……這個年代,說實話沒有。
你不知道被磨去的和留下的哪部分更可貴
華商報:你的創作靈感是怎麼來的?
樸樹:嗯……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話,我會有規律,然後能找到那個規律。就目前來說我不知道它們是從何而來的,這是一個特有意思的事兒。因為我理解,靈感不是頭腦思考出來的,它是你有一顆非常開放的心,然後你是安靜的,能跟一個直覺連接上。思考出來的東西永遠漏洞百出,只有直覺是天衣無縫的。
華商報:有那種正在做其他事,靈感忽然光臨的情況嗎?
樸樹:這是很有可能的,但是需要你更專注一些或者再努力一些。
華商報:現在寫歌和以前有什麼不同?
樸樹:以前我寫歌是封閉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現在從小世界跳出來了。我現在越來越清楚,我應該按照自己的直覺去做每一件事情,我還是這麼愛這件事兒(音樂創作),甚至比原來更愛。感情濃度不如年輕的時候了,我覺得現在的感情更平實一點兒,人會更從容、更自然一點兒。
華商報:你覺得自己是中國「文藝青年」鼻祖類人物嗎?
樸樹:擔當不起,我也不願意擔當,沒有頭銜舒服些。
華商報:你的歌是寫給文藝青年們聽的嗎?
樸樹:我不知道我寫給什麼人聽,音樂是我為自己寫的,不得不寫,因為寫出來才舒服。我曾經是個文藝青年,但是經過這麼多年我也看到所謂的文藝青年身上有我不喜歡的一些東西。隨著時間的流逝,會喪失掉一些,又會得到一些,我想想怎麼說啊……有時候我跟朋友通信會聊起這個,你不知道被磨去的和留下的哪部分更可貴。
華商報記者徐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