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採訪慶親王回來,島叔的眼皮子就直跳,心想昨天最後一句話難道說錯了?奕劻最後臉黑得跟鍋底一樣,難不成在背後扎島叔小人?看著蹭蹭上漲的閱讀量,島叔心裡直發慌。
一夜輾轉,今早,小鑽風微信來報:不好啦,粗大事啦!島叔急忙翻看手機,滿屏都是「捕風捉影」,言之鑿鑿,驚得島叔一身冷汗。細忖著,這昨天不就是跟慶親王聊聊了人生,談了談理想,沒啥影射啊。今天中紀委文章的作者習驊也現身說法了,不就是篇歷史筆記嘛,叫慶的人多得是,想太多了吧。
正鬱悶間,小鑽風拍馬來報:「不好啦,粗大事啦!」
「咋的?又粗啥事了?」
「老佛爺點明要俠客島(ID:xiake_island)覲見!」望著滿頭大汗的小鑽風,島叔心裡簡直千萬個草泥馬狂奔啊,慶王啊慶王,不就是黑個臉嘛,至於向老佛爺打小報告麼?
哎,罷罷罷,出得門來,宮中來的轎子已經停在門口了。徑直上轎,隨行太監一聲吆喝「起轎」,便下了厚厚的帘子,透不出一點光線,難不成要拉黑俠客島?慘慘慘,這下只能聽天由命了。
也不知在忐忑中晃蕩了幾個時辰,等落轎時,島叔已然聽到歡悅的鳥叫,出得轎來,喲,好一片大湖,山色疊翠,倒映鏡中,看來到了頤和園的昆明湖了。太監也倒是客氣,一路上島叔島叔叫個不停,看來又是某些俠客島島友。聽說宮裡也有不少俠客島鐵粉,但就不知這老佛爺是不是了。
說話間,來到一處花園,異香撲鼻,遠遠就傳來譁啦啦的麻將聲。看來,這就是奕劻推廣的「文化進宮」了。
見到慈禧的時候,她正在同幾位福晉姐姐酣戰,島叔猜著這幾個裡面,定有個奕劻的老婆。手氣不好,每次進宮都輸個千百兩銀子的,自然是大家樂意拉著玩的麻友了。
慈禧看來正贏在興頭上,又玩了幾把,才推手給另一個福晉接了。起身瞄了一眼島叔,也不開腔,便由太監領著徑直朝裡屋走去。島叔趕緊小步跟上。
進得屋來,慈禧欠了欠身子,便懶懶半倚在花榻上了。眼前的這個中國最有權勢的女人,最近迷上了cosplay,尤其喜歡化裝成觀音啥的,坐在蓮花叢中,把自己幻想成人間的救世主。不過,現實好像並不如此。關於她的歹毒、刻薄,甚至緋聞,早已成為坊間的各類段子了。她當然不會上網,因此自我感覺想當不錯。
「你就是俠客島?」吸了一口鼻煙後,慈禧冷冷地問道,眼睛只是盯著手中的鼻煙壺,並不理會站在一邊直打鼓的島叔。「你們倒是挺敢說的,但可知這裡是大清國的土地?」
「是是」,島叔輕聲應著,心想這又是一個難伺候的主。
「那你可知昨天的文章對慶王造成多大的輿論壓力?你們這幫媒體,天天盯著領導的手錶、日記也就罷了,這些貪官汙吏,哀家同樣是除之而後快的,但你們不能設了套子讓慶王往裡跳吧。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海了去了,更何況只是一個字挨邊?」慈禧話雖說得慢,但話裡的不滿很是明顯。
「這……我們只是客觀採訪,絕無半點影射的意思。而且稿子也是經過慶王審過才發的。」島叔小心辯解道。
慈禧並不答話,緩了緩神,終於抬眼望了下還站著的島叔,略一抬手,太監急忙搬來一個繡凳,讓島叔坐下了。島叔略為放了心,看來剛才只是下馬威。
於是島叔試探性地搭話:「不過老佛爺,近來慶王的確流年不順啊。」言到此處,島叔故意停了下,悄悄觀察慈禧的臉色。見慈禧面無慍色,便接著說道,「坊間對慶王貪腐一事的確傳聞鼎沸,還送個外號『慶氏公司』呢。」
「哦?慶氏公司?這個倒新鮮,說來聽聽。」慈禧好像突然來了興趣。
「坊間都說慶王和兒子很有能力,兒子當了農工商部的尚書,慶王就拼命搞商業投資。聽說不久前上任的黑龍江巡撫段芝貴就送了十萬兩白銀才得的這紅頂。而且外媒還說慶王有700多萬英鎊的存款存在滙豐銀行,不敢存國內銀行,怕出事。」島君小心說道。
「哈,我當什麼大事。你說的700多萬英鎊存款一事,御史趙啟霖就此上過一道奏摺,言辭宛切,哀家倒也欣賞這股意氣。但這小子居然把這事抖了給外媒《泰晤士報》,舉國譁然,輿論洶洶。這不是把哀家放在火上烤嘛!哀家本想,慶王生性愛財,畢竟也是一個貼心的,辦事雖不及恭親王,但也總歸是公忠體國。本想把摺子壓一壓,但為情勢所逼,竟家醜外揚。」
「不過朝廷最後也成立專案組調查此事了。」島叔接話道。
「在此情形下,怎能不查?但結果不查無實據嘛。」慈禧輕描淡寫地說道。但島叔知道,慈禧當然知道慶王貪墨,只不過當時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成立了專案組,還讓趙啟霖也參加調查。但誰想第一天行動,撲到滙豐銀行,竟是個星期天,不營業。這倒給了奕劻機會,及時在帳面上做了手腳。專案組本也是知道老佛爺並不當真,只是演戲而已,就做了個順水人情,下了「查無此事」的結論。
「不過昨天慶王自己承認了。不過他說都是合法經營所得,絕非受賄。」島叔大膽說道,想原來趙啟霖也是有了軍機大臣瞿鴻禨的支持,所以告得起勁。但結果不了了之,倒是讓奕劻抓到了機會反咬一口,告瞿鴻禨洩露內廷機密,把瞿鴻禨給趕回了老家。這一次政治鬥爭,奕劻贏了。但看來老佛爺還是想藉此機會敲打敲打得意忘形的奕劻。所以對俠客島昨日文章的反響,也是樂見其成的。所以島叔也壯了膽子,想把話題引深入。
不想慈禧並不搭話,沉思良久,兀自開啟回憶模式。
「想當年,先皇故去後,留下我們孤兒寡母,恭親王奕訢雖精明能幹,但曾是先皇當年皇位的最大競爭者,並不把哀家放在眼裡。於是哀家將妹妹嫁給了醇親王奕譞,還扶持奕譞的孩子稱帝,與其結盟,共同對抗奕訢。但奕譞終究是皇上的親爹,別有用心,這哀家也不得不防。幸好榮祿與奕劻對哀家忠心耿耿,榮祿死後,也只有奕劻一人啦。」慈禧嘆氣道。
「恐怕還有戊戌和庚子年的那兩場事變吧。」島叔道。
慈禧繼續回憶道:「戊戌那年,康賊見變法不成,居然慫恿袁世凱搞兵變,囚禁哀家。哀家並非不支持變法,但康賊居然挑撥我們母子關係,皇兒幼稚,居然聽信讒言,怎不讓哀家心寒?也虧了奕劻,及時向哀家報告康賊密謀,才挽回了大清朝的社稷啊。」
「世人都知道當時是奕劻救的駕,庚子年也是。」島叔接茬道。
「庚子那年,哀家聽了載漪等人的讒言,信了妖術,不想有此大辱。關鍵時刻,還不是奕劻鞍前馬後,護送西安?又在和談時,趕回京師,與洋人百般周旋。哀家知道,戰敗結城下之盟並無多少談判資本。雖然最後的條約,朝廷損失慘痛,但終究是保住了大清江山。所以雖然天下都以奕劻為賣國賊,但哀家並不怪他。這兩次,哀家和朝廷都是欠著慶王人情啊。」慈禧說得倒有點動情,「所以,慶王雖然愛財,但畢竟是自家人。你想想戊戌、庚子這兩次變難,多少人靠不住?哀家不信這些忠臣還能信誰?」
「忠臣?您可知道您百年後,正是奕劻收了袁世凱賄賂,一味遷就,逼隆裕太后和幼主退位共和,結束了帝制。溥儀恨的咬牙切齒的就是斷送大清江山的慶王啊。」島叔說道。
慈禧突然一怔,停住了手中捻動的鼻煙壺,愣愣地看著島叔。
隔壁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哈哈哈,胡啦!」
文/獨孤九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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