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比我更懂攻殼機動隊

2021-02-16 月亮縱隊

今天是10月18日,月相為4%的峨眉月。

It is October 18 with a 4 percent of Waxing Crescent.

距離滿月還有 13 天。

There are 13 days until Full Moon.

我求你們都去看《攻殼機動隊》的漫畫。

 

《攻殼機動隊》一共改編成了3部電影,1995年押井守指導的初版精煉了原作漫畫的核心劇情。作為公安法外部隊的領頭人,大佐草雉素子在帶領部下衝鋒陷陣的過程中接觸到一個無形的罪犯——在龐大的網絡系統中偶然成形的自主意識「傀儡師」。傀儡師享受著與網絡本身共存的半永久生命,並可以隨意複製自身、如病毒一般傳播。然而這個近乎完美的意識陷入了一個存在主義困境中:自然生物交配、生育,然後死去,基因的複雜作用使得下一代變得略有不同,他們的下一代又變得更加不同……如此反覆便有了多樣、複雜的生命形式。而傀儡師雖然可以複製自身,每兩個永生的個體在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的網絡中最終會相互接觸,進而互相優化自身的程序而相繼成為全新卻相同的個體。同一性是傀儡師最終的歸宿。

 

△ 而同一性對程序來說不止是個哲學命題,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在影片的最後素子接受了傀儡師的提議而與其融為一體——素子獲得了網絡無邊際的知識,而傀儡師通過擁抱死亡成為了真正的生命。2004年的《攻殼機動隊2 無罪》的劇情和原作無關,可以說是押井守披著《攻殼》的外衣在「夾帶私貨」。《無罪》的故事似乎並不關注素子「做了什麼」,(素子甚至都不曾正面出現在故事中)而是通過迷宮、深宅、傀儡等充滿暗示的視覺母題探索「不在場的素子」。兩部電影都在描述「人」的定義:95版站在素子的角度描畫人類與機械之間的界限,個體與整體的掙扎;04版站在巴特、Togusa的角度討論「素子」這個身份在他者腦中呈現出的千面不同。這兩部作為電影孰高孰低的討論持續了20年,直到2017年魯伯特·桑德斯版上映,影迷們終於達成了共識:斯嘉麗·詹森是帶過我們的最差的一屆大佐。

 

其實這也不能怪桑德斯,畢竟《攻殼》原作涉及到的最宏大的主題已經被押井守從微觀-宏觀甚至主體-客體的層面上上討論到家了。不說電影,就連士郎正宗自己都很少再碰這些哲學命題。無論是《攻殼機動隊1.5:人類錯誤處理器》還是《攻殼機動隊2.0》,基調都從思辨變成了爽(爽是真的爽)。這也是為什麼我喜歡把1991年完結的第一部《攻殼》看作一部獨立的作品。一定要說的話,寡姐飾演的素子敗在定位錯亂:機械化的表演既體現不出押井守的哲學高度,又抓不住原作中素子多面的人格魅力。

 

△ 三個素子 有一說一,桑德斯應該是真的押井守鐵粉,電影完美還原了動畫的每一個名場景。雖然說沒有靈魂,至少也是個漂亮的軀殼。

 

我們常說賽博朋克是「高技術,低生活」,並且以此為依據判斷一個藝術作品是否算是「正統」賽博朋克。比如卡梅隆去年執導的戰鬥天使阿麗塔,味兒就好像沒那么正。在木城雪戶的原作《銃夢》中,主人公生活的廢鐵鎮是一個由拾荒者、地痞、無賴、小偷、逃犯聚集而來的無法之地,整個鎮子權力的頂點是一個靠向天空都市沙雷姆走私人口發家的黑幫頭目。在卡梅隆的鏡頭下,雖然大致的設定沒有改變,廢鐵鎮的視覺形象卻處處透露出一種小康氣息。也難免阿麗塔的小男朋友想要逃離廢鐵鎮的迫切心情顯得有些矯情。觀眾都是殘忍的,都想看主人公死去活來:而且角色不能只是自己覺得慘,要讓我感覺到他們是真的慘。不知何時開始這種對「慘」和「終極問題」的追求變成了我們評價科幻作品的重要標準,似乎地球不經歷幾次二向箔打擊,主角不體驗幾次「我原來是複製人」的絕望情緒,情節不讓讀者體會到人類命運和個體幸福的衝撞就不配登上SF的大雅之堂。這種「閱讀理解」式的讀故事方式很累、而且會錯過劇情中大量與說教無關的,真正的「故事」。

 

「高技術,低生活」在今天說來到底只不過是一種懷舊審美,一種「風格」,我們對這種所謂正統性的關注和我們對《賽博朋克2077》中基努·李維斯翻滾開槍動作的關注基本是在同一個層面上的。很多優秀作品的作者不一定相信藝術有捕捉時代精神、警醒未來的嚴肅使命,對社會的尖銳指摘可能只是後人強加上的解讀。我這篇文字其實也是如此——漫畫本身比我接下來要做的解讀有趣得多。

 

△ 漫畫中的素子不僅忙著揍巴特、開遊艇,還有時間談個辦公室戀愛。

 

但是解讀總要繼續——好的創作來自於生活,優秀的創作者也恰好都是對「當下」最敏感的那一批人。士郎正宗在《攻殼機動隊》的卷尾寫道:「高科技促成了80-90年代的科幻熱潮,世紀末的倦怠感和反抗(一個動脈硬化的社會系統……)的吶喊結合在一起催生了賽博朋克運動的誕生。」在《攻殼》之前,大友克洋的《阿基拉》重構了一代人對於戰爭與城市廢墟的集體印象:鋼筋混凝土叢林、機車、秘密軍事基地、膨脹與毀滅。十年後,推動劇情的主體從實在的陰謀論、軍隊轉變成了無形的資本和官僚體系,「新東京」中洋溢的末世情緒化解成了更加貼近後現代精神內核的猜忌和自嘲。《攻殼機動隊》由89年開始以三月刊的形式連載至90年。有意無意中,「新港市」的摩天大樓似乎反射著日本樓市泡沫崩潰前最後的霓虹燈光。

 

作為一個城市長大的90後,看《攻殼機動隊》感受到的並不是某種未知未來的不確定性,反而是一種強烈的寫實感:卷首彩頁的水上都市夜景和午夜後的上海外灘幾乎沒有分別。這也是30年前士郎正宗對於賽博朋克作為一個西方舶來品在日本的傳播所下的評論:「今天『電子網絡、生態農業、機能性材料、編碼』*等概念早已日常化,不再帶有令人激動的特別意味……因此這裡(日本)的賽博朋克運動只是進口了一種表層的審美而已。(為什麼…?!)「 其實士郎已經回答了自己的問題。金敏的電影《千年女優》,主角千代子在波瀾壯闊的演員生涯中一直追尋著一個得不到的男子的身影。晚年的她最終向兩個記者坦言:也許,我喜歡的只是那個追逐著他的自己。人在凝視那個不存在的客體時,由虛空之中投射回來的情感就稱作欲望——得到滿足的瞬間就消失不見。科幻也是如此,只有當科技還未實現時科幻作品才能向我們展現那個充滿可能性的不同未來。世界一直在加速,鸚鵡螺號在今天」只是」一艘潛水艇,也許五十年後人腦開槽、意識備份也不再能刺激我們麻木的感官。(事實上,馬斯克給豬頭插U盤已經不是什麼令人興奮的新聞了)

 

△ 《攻殼》的未來中蘇聯沒有解體,但是西伯利亞平原依然不能住人。一聲「荒卷同志」倍感親切。

 

《攻殼》第一部的結尾,草雉素子的靈魂與AI生命體「傀儡師「結合而成為了一個不受身限制、存在於網絡中的全新個體。整個故事在對技術的樂觀想像中收尾,背後是網際網路時代初期IT狂人們對一種充滿可能性、去中心化的網絡環境,以及隨之而來的社會自由的烏託邦想像。

 

在今天回看這一橋段,同樣的劇情反而多了一絲魔幻現實主義的味道。作為個人,大佐既無力逃離系統也無法改變系統,大都會中每天反覆的情節似乎可以無休止地進行下去。這時傀儡師「機械降神」般出現,素子從而得到超越系統的力量而化解了僵局。整部漫畫就在這裡戛然而止:素子已經到達了那個IT狂人們設想的自由頂點。這也符合烏託邦的理論架構:烏託邦不僅如詞根所示是一個空間概念——一個「烏有之地」(No-place)——同時也是一個時間概念。烏託邦所描述的社會沒有、也無需產生任何改變,因此烏託邦的設想中不存在未來,只有無限延伸下去的「現在」。從故事的角度來看,很自然的,既然劇情不再有任何衝突的可能性或意義,那麼當然應該完結。就如同童話故事總是結束在王子迎娶公主的那一瞬間:所有阻擋主人公獲得幸福的老巫婆都被幹掉了,餘下的一切時間都只是這一完美狀態的延伸。

說《攻殼》的結尾在這層魔幻之上有現實主義的意味,點睛之筆全在結尾中。素子站在山頭上俯視著夜幕中的新港市,感嘆道:「網絡是如此廣大……」這一格畫面中有兩個並置的角色:一個是素子,另一個是那些依舊困在大都會的霓虹光中,自嘲自滿的幾億人。 

 

△ 《攻殼機動隊》最後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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