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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普契尼的歌劇創作道路普契尼的歌劇創作道路——寫在普契尼誕辰140周年之際》
此時的普契尼已年逾六十。他強烈地意識到自己原先風格的局限,竭力希望開闢新的道路。由於歌劇的情節題材對音樂風格的導向具有決定意義,他開始尋找一種自己以前未敢涉及、但又能拓寬自己戲劇視野的故事藍本。友人向他推薦了18世紀義大利劇作家戈濟的《圖蘭朵》。普契尼對這部劇作中所蘊含的怪誕幻想因素、東方色彩和血腥情節感到極大興趣,特邀阿達米和西莫尼(Simoni)聯袂合作撰寫臺本。普契尼不僅同往常一樣,積極參與臺本的編撰和結構的組織,而且同時也開始了音樂的構思。
普契尼在《圖蘭朵》中所傾注的心血超過了自己以往的任何歌劇,但整個寫作過程並不順利。從他給兩位臺本合作者的書信中,後人可以清晰地體會到當時普契尼在創作中的焦慮、困難的掙扎。這部歌劇的創作時間大約持續了四年,但直到普契尼停止呼吸時,第三幕的最後兩個場景依然停留在草稿狀態,沒能最終完稿。現在人們所看到的完成稿是在作曲家去世後,由他的學生阿爾法諾(F.Alfano)根據普契尼的遺稿續成。
《圖蘭朵》不僅是普契尼的最後一部歌劇,也是他最不同尋常的一部歌劇。它代表著普契尼自中年以後,不斷嘗試擴大自己藝術表現領域的頂點與終點。儘管存在這樣或那樣的藝術問題,這部歌劇的高度藝術成就依然得到世界公認。在規模和篇幅上,它是普契尼創作中最具史詩氣概的鴻篇巨製,這體現在該歌劇的場景效果、群眾場面和複雜的人物關係之中。和以前普契尼所喜好的室內性、抒情性風格相比,《圖蘭朵》中所要求的宏大場面與眾多人物顯然是一種有意的風格轉向。由於題材本身的奇異性質,普契尼在這裡步入了自第一部歌劇《群妖圍舞》以後再也沒有涉足過的神話、幻想領域。普契尼所擅長的現實人物刻畫與溫情脈脈的中產階級情調必須在這種特殊題材的壓力下進行調整。陰暗的氣氛、血腥的故事情節、壓抑的心理狀態和緊張的戲劇懸念,普契尼逼迫自己去處理這些以前並不熟悉的審美課題,並且獲得了成功的答案。
《圖蘭朵》在音樂上最有意思的特徵,是普契尼各種風格要素的全面綜合體現。就此而言,這部未竟的「天鵝之歌」總括了普契尼一生的藝術追求,代表著他全部創作生涯的頂峰。由於普契尼將自己所有擅長的表現範疇在這部歌劇中熔於一爐,因而《圖蘭朵》體現出普契尼其他任何歌劇都不具備的開闊視野和豐富內涵。在「異國情調」的描繪營造上,普契尼繼續發展了自己在這一方面的突出特長。與《蝴蝶夫人》的日本因素相比,《圖蘭朵》從頭至尾幾乎侵染在中國旋律的五聲色彩中,因而更具瀰漫性和戲劇力量。普契尼不僅使用了正宗的中國民間音調(如眾所周知的江南民歌《茉莉花》),而且根據他自己所理解,對「中國風格」從節奏、和聲以及音色配置等等方面予以大力渲染。這些做法不僅豐富、擴大了普契尼的音樂語彙,促使他涉獵了諸如多調性、全音階和高疊和弦等等超出古典調性和聲範圍的手法,而且還在各個層面上對整體戲劇的心理氣氛、人物刻畫起到推動作用。就人物塑造而言,《圖蘭朵》一方面繼承了普契尼以前歌劇中所出現的我們所熟知的人物類型,另一方面則在各個角度上對一些新的形象和人物心理進行了開掘。圖蘭朵是所有普契尼女主角中戲劇張力最大的一個角色,她的高傲、冷酷和對男性世界無情的憎恨在普契尼筆下得到充分展示,儘管她最終的人性覺醒並不令人信服。卡拉夫在風格範疇上與圖蘭朵屬於同一領域,以對愛情百折不撓的英雄性承諾和強悍的男性力量與圖蘭朵形成互補。與這兩個主角形成對應的是,甘於自我犧牲的女僕柳兒。這個善良的柔弱女子是普契尼筆下典型女性形象(如咪咪、蝴蝶夫人、修女安傑麗卡等等)的又一個化身,但在此處的情境中具有更為催人淚下的力量。令人深思的是,柳兒是戈濟的話劇原著中沒有的一個角色,她在《圖蘭朵》中的重要地位完全來自普契尼對臺本寫作的幹預和音樂塑造的功力。最後,不能不提到三個朝廷官吏平、龐、彭。普契尼將這三個假面喜劇人物組成一個微型的「合唱」集合體,雖然在聲部的分布上形成對比,但並不突出他們各自的個性,而是強調他們作為一個組合群體的戲劇功用。雖然這三個假面喜劇人物並不處於情節動作的中心,但他們的怪誕喜劇色彩與整個故事的神秘陰暗氣氛形成了有趣的對比和有益的補充。
普契尼生前完成的總譜的最後階段是第三幕柳兒的自殺和葬禮場面。隨後的愛情二重唱和最後的全劇終場,是由另一位年輕作曲家阿爾法諾根據普契尼所遺留下來的三十六頁縮寫總譜草稿勉強續完。普契尼沒能最終完成《圖蘭朵》的一個外部原因是,他的身體健康每況愈下,特別是生命後期遭受著喉癌的無情折磨。但一個不可忽視的根本內在原因,卻是普契尼清醒意識到自己創作中存在著致命的缺陷。面對愛情二重唱這樣重要的戲劇關口,普契尼感到自己的音樂風格中缺乏適當的語言去真實展現此時此刻的人物內心活動——圖蘭朵在卡拉夫偉大愛情力量的感召下,從一個無情的冷血公主向溫暖人性的復歸轉變過程。普契尼在這一局部問題上的猶豫和失敗,在很大程度上象徵著他整體藝術風格的局限。阿爾法諾的續稿儘管嚴格遵循著普契尼遺稿中的音樂設計,但樂隊寫作的粗糙和聲樂線條的幹硬依然明白無誤地顯示出風格上的斷裂痕跡。《圖蘭朵》這部「天鵝之歌」因此成了普契尼所有作品中最令人惋惜的一部傑作。它的大膽、豐富和深邃是普契尼一生藝術成就的寫照,但其最後的收尾又是作曲家無力克服自身局限的無言證據。
以上文字節選自《音樂解讀與文化批評——楊燕迪音樂論文集》
該書榮獲第九屆中國文聯文藝評論獎二等獎、2014年上海文藝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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