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欲孽》唯一活著走出紫禁城的爾淳，仰望星空享受自由的夜色

2004年《金枝欲孽》在TVB播出，又名War and Beauty，成為當年收視率最高港劇，風靡兩岸的現象級作品，更硬生生為國產影視開闢出「宮鬥劇」一型，堪稱鼻祖。

後來的《甄嬛傳》、《羋月傳》、《如懿傳》等，都只是沿著它設定好的路子，繼續前進。時隔多年，它仍然在豆瓣有著8.9的高分。

這部劇之所以在當時能取得這麼高的成績，一是因為特別，宮鬥劇是前所未有的題材；

二是因為真實，撕開宮牆裡人與人之間的偽裝，把他們的生活赤裸裸地展現在你面前。

在看這部劇之前，我也如天真少女一般，羨慕那些宮牆裡的女子。她們擁有這世上最尊貴的地位，單憑自己獲得的榮寵，就能給母家帶來無上的榮耀。

譬如《紅樓夢》裡的賈元春——元妃，她回大觀園省親時，那盛大的場面，以及她的存在給賈府上下帶來的庇護，令人印象深刻。

然而，外人只知她們光鮮亮麗的一面，卻不知背後生活的艱辛。

正是因為如果能夠成為皇上的寵妃，便能得到想像不到的庇佑。所以，無論是前朝重臣，還是內廷宦官，都紛紛物色並培養容貌姣好的女子，等到適合的年齡就送入宮作秀女，就賭她們能夠一朝升天。

佘詩曼飾演的爾淳，正是這樣一位悲慘的女子。她是徐公公精心挑選並著力培養入宮的秀女之一。

• 她本是權利鬥爭的傀儡，卻錯將他當作恩人和可敬的父親，最後差點輕生；
• 她本是虛情假意，與玉瑩曾經共同天真地望向璀璨的星空，卻終究針鋒相對；
• 她本是善良心軟的妹妹，卻看著昔日姐妹為了爭寵互相殘害，最後出手報復；
• 她本是情竇初開的女子，卻終究一片真心錯付，最後成全了這份情；
• 她本是心存念想的孩子，卻與尋找多年的姐姐失之交臂，最後藉由對方的犧牲得以逃出宮外；

她是全劇裡，唯一一名存活下來，並成功逃出紫禁城的女子。雖有機會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可她卻是最萬念俱灰的人。

掙不脫的命運，註定淪為棋子的一生

因為鬧災荒，爾淳和姐姐流落街頭。她們被徐公公慧眼識珠，帶回家悉心教養，不僅出落得亭亭玉立，而且還被改頭換面，重新包裝為上三旗的女子。

徐公公的妻子柳大娘，原是宮裡婢女，出宮後無處可去淪為青樓女子。她也是被徐公公相中，娶回家當妻子。名為妻，實為婢，而且她還是爾淳這些女子的實際教養者。

她既識宮中規矩和競爭規則，又懂青樓裡狐媚勾人的技巧；同時，她還將這些女子當作親生女兒一般看待，真情實意，讓她們感受到人間的最後一絲溫暖。

也許，入宮前，在徐公公家裡教養的日子，是爾淳這輩子最開心快樂的時光了。

誠然，如果不是徐公公在亂世中救她一把，也許她們姐妹倆早就已經迫於無奈，在青樓裡營生；所以，徐公公對她們有知遇之恩。

她也確實把他當作恩人和敬重的父親看待。為了徐公公，她不惜豁出自己性命也要維護他的利益。

聽到徐公公不幸去世的消息，她甚至覺得自己在這宮牆裡都失去了生存的意義，所謂榮華富貴不過是浮雲。

甚至連真正疼惜她，保護她的柳大娘，她都會埋怨。她心裡責怪，一定是柳大娘沒有照顧好徐公公，才會導致他的死亡。

爾淳的悲在於認賊作父而不自知。她將報答知遇之恩作為人生的價值所在，也將維護徐公公的利益引為己任。

殊不知，自己僅僅只是徐公公的棋子之一。一旦她失去價值，徐公公翻臉比翻書還快。

• 比如失寵的福雅，早已被他拋之腦後，任由她在悽冷的宮中自生自滅；
• 比如發瘋的淑寧，更是為了避免露出馬腳，被他在家中親手勒死。

如果沒有爾淳，徐公公還會繼續尋找更多的漂亮女子重新培養，只為維護自身利益，鞏固宮中地位。

爾淳于他，是沒有生命的棋子；他於爾淳，卻是恩重如山的生命依託。

不可謂不悲。

作為一個身世撲朔迷離的女子，她從小就被訓練得心思縝密、心狠手辣，眼中始終隱匿著深深的懷疑。

可她唯獨沒有懷疑過徐公公，甚至沒有想過要為自己被擺布的命運掙扎過。

她本虛情假意結交，終究迫於生存而針鋒相對

入宮的路上，她們這批秀女遭遇天理教突襲，差點全部被抓回去當壓寨夫人。

此時，爾淳看似天真柔弱，善良可欺。於是被長相驚豔、心高氣傲的侯佳玉瑩一眼相中。因為怕引來天理教徒的追隨而不敢生火，她們兩人在深夜裡，並肩坐在黑漆漆的樹林裡，握手言談。

此時的她們，看似天真單純，實則各自心懷鬼胎。

然而不變的是，她們對進入皇宮後幸福生活的共同嚮往。

雖然是塑料姐妹花，但是她們都懷抱著一朝得寵，盡享榮華富貴的美好期盼。

兩人手牽著手，仰望星空，心裡冉冉升起的鬥志，是她們擺脫眼前困境的唯一指望。

殊不知，走出眼前的困境，順利入宮後。她們將迎來的卻是對人性更徹底的幻滅，以及永遠都衝不破這束縛「牢籠」的悲慘人生。

如果能夠預知未來，她們當時是否願意真誠地保有善念，珍惜彼此一路走來的緣份，好好地多望幾眼現在自由的星空？

只可惜，所有的虛情假意，終會有紙包不住火的那一天。兩人的針鋒相對和兵戎相見，只不過是迫於深宮生存的無奈之舉，也是早晚的事。

爭寵當前，還有真正的姐妹情分可言嗎？

沒有永遠的朋友，亦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只有審時度勢、因勢利導的生存戰略；

以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不爭現實。

星空還是那片星空，只是時移世異，她們皆已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爛漫的少女。

當她們撕破臉，針鋒相對時，爾淳站在自己的宮門前，直視對面宮門裡的玉瑩。

這幽怨的眼神，恐怕沒人能夠真正明白。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痛苦。

一同入宮的姐妹，竟因爭寵而相殘，她出手報復成為孤家寡人

淑寧和沅祺在她心中的地位，是除了失散多年的親姐姐之外，份量最重的。

可是入宮一開始，那昔日裡純真無邪的妹妹沅琪，就在這場還未真正開始的陰謀算計中，成了可憐的犧牲品。

為了一己之私而不擇手段的淑寧姐姐，因為嫉妒陷害沅淇致死，不禁讓人感到日漸陌生和恐懼。

最終，爾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為沅琪報了生死之仇。淑寧終究敵不過內心的愧疚和折磨發瘋了，被柳大娘接出宮。

自此，歡歡喜喜結伴同行的三姐妹，在戰爭還沒開始之前，就只剩下爾淳一人。

處於爾虞我詐的皇宮，她深知其中的危機重重，每一步棋子，都要走得小心翼翼。

一子錯，滿盤輸，而輸，即是死。

所以，爾淳習慣沉默，習慣隱忍，習慣虛偽地微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在幽暗無邊的深宮之中，她似乎永遠形影孤寂。

有人揣測，爾淳報復淑寧，是為了剷除異己。

但單從姐妹二人死的死，瘋的瘋之後。爾淳便已放棄自己，她不加控制、無所節制地濫用五石散，導致身體越來越虛弱，一度鬱郁地輕生喪志。

她看似心思縝密、清冷無情，實際重情重義甚至深受其累。

自古多情傷離別。爾淳的善良美好，終究因為宮牆之爭，不得不藏於內心，折磨自己。

她本是情竇初開的女子，卻終究一片真心錯付

最為信賴的兩個姐妹離去，爾淳垂死掙扎。若不是徐公公懇求太醫孫白楊全力為其秘密醫治，也許，一條鮮活的生命就終於此。

孫白楊深知深宮女子的辛苦，所以，總是醫者仁心，為所有的苦命女子奔走，盡一份綿薄之力。

• 他不惜自己清譽為爾淳持續醫治頑疾，送她自製的藥用香包，讓她哮喘發作之時可以急用；
• 他知道爾淳心事重重、夜夜失眠，知道她喜歡看星星、思念姐姐，就為她帶來橘子色走馬燈，給她催眠；
• 他知道爾淳冒著生命危險去給徐公公通風報信，於是幾近捨棄生命地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深夜，救她於危險之中。

孫白楊的樁樁件件，實在體貼暖心到極致。這讓情竇初開的爾淳，再一次感受到久違的溫暖，並開始漸漸期待他的例診。

原來，這就是愛。

可是，深宮女子可以愛上除了皇帝之外的其他男子嗎？

或者說，她們可以自由放任自己的感情嗎？

答案是：不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人非草木遇到心愛的人為他挖空心思有何為過

可恨的是對方鍾情的不只是你一個人

朝三暮四，那種感覺才是最痛苦的。

愛上孫白楊之後的爾淳，暫時忘卻自身使命，任性地放由真心肆意張揚。

她開始猜測他的心意，研究他的心意，時不時悵然若失。

可以說，對孫白楊的愛，是讓爾淳的人生失去控制的一個關鍵因素。

如果她按照柳大娘畢生所教授的生存哲學，加上她的天資聰穎，是絕對能夠坐穩後宮，與皇后和如妃平分秋色的。

只可惜，情與義對於深宮女子而言，並非好事，到頭來都將化成怨與孽。

片名《金枝欲孽》，化用成語的深意，正在於此。

當爾淳成功獲得如妃的信任，完全具備上位條件時，她猶豫了。

一開始，她以為他喜歡的是福雅，於是處心積慮地與福雅結交為好姐妹；

後來，她以為他是礙於自己「註定是皇上的女人」的身份，而不敢愛；

可當她知曉孫白楊對玉瑩的心意之後，幾經掙扎無果，她選擇放下。

成功侍寢那一夜，爾淳哀莫大於心死。

我已經放下了,只是我不知道原來放下一個人是那麼痛.......

苦尋多年的失散姐姐，犧牲自己為她換來出宮的機會

爾淳失散多年的親姐姐，是她心中的一道光，照亮她未來前行的道路，指引她活下來的關鍵。

這個心結，柳大娘也知曉，多年來她一直在寺廟裡替爾淳祈福問卦。

只是爾淳最意想不到的，便是自己無意中結交的這位冷宮裡的福雅貴人，便是她苦尋多年失散的姐姐。

爾淳是個缺愛的人。

• 被徐公公收養，她就將父愛寄托在他身上；
• 這些年一起長大的沅淇和淑寧，她就將姐妹之情寄托在她們身上；
• 孫白楊幫她治病，關心體貼她，她就將愛情寄托在他身上；

爾淳眼看義父不在身邊，兩姐妹均已離宮，與玉瑩早已撕破臉，孫白楊壓根不喜歡自己。身邊全是競爭對手不值得深交。

舉目望去，滿目瘡痍，身邊竟無一人可信。

好在，緣份讓她遇到了福雅。

因為福雅早已心有所屬，不再與後宮女子爭寵，因而對爾淳沒有半分威脅；她恬淡溫暖的性子，可以給予爾淳恰如其分的關懷。

兩人結成莫逆之交，在這深宮之中互相陪伴，相互取暖。

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她們如此投緣，恰恰是真正的姐妹情分。

爾淳最後出宮也是因為福雅的一番話，「爾淳，你答應我，一定要離開宮中，因為你的姐姐還活著。」這算是福雅的意願，也是爾淳最後的希望：去宮外找姐姐。

福雅隱瞞真相，保全爾淳。犧牲自己，也要還妹妹一片自由的天空。

她在最後時刻向孫白楊表明心跡，為的是了卻心中遺憾；同時，以此激起他的悲憫之心 ，讓他替自己送爾淳出宮。

最後的最後，爾淳帶著所有人的希望，獨自離開紫禁城。

安茜曾囑咐她：「代替我們離開那裡，從今以後只為自己而活」。

結語

劇中，金枝玉葉也罷，達官顯貴也罷，草民奴命也罷。只要入了這紫禁城，從此所求之生死由天不由己，所爭之榮華亦如雲煙過眼。

這部劇不講求「鬥」的精彩好看，它將重點放在為人心堆起鬩牆的「宮」字上。

女性的陰謀撕逼只是一種表象而已，裡子折射出來的仍是人性與情感的困境。

君只見我人前風光明媚，巧笑嫣然；卻不見我轉身後，一臉不曾改變過的悽傷與落寞。

仿若那一場場不眠不休落著的雪，淡然、安靜、清冷、寂寞。

爾淳踏上了出宮之路，這是以親姐姐福雅和安茜的犧牲換來的，自由的代價如此之大。她們都將生的希望，對自由的渴望，寄托在爾淳身上。

以前，輕鎖雙眉仰望星空的寂寞女子與滿臉假笑百毒不侵的謀略家，切換自如不著痕跡，一如末路的荼蘼之花。

「往後，再沒有別的什麼事、什麼人值得我為他落淚了。」

最後一刻，爾淳滿眼淚水，再次望向夜幕即將來臨的星空，她自由了。只是一眼萬年，終究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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