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優酷播出的《故事剛剛好》是一檔以張紹剛為主講人的讀書類脫口秀,本季的主題是蒲松齡的《聊齋志異》,目前豆瓣評分已經達到8.3。張紹剛一改在其他綜藝節目中的毒舌姿態,像是一個「說書人」講解著文言文版的《聊齋》。張紹剛說,蒲松齡雖是個憤世嫉俗的文人,但對人情世故的把握極其精準,也因為人性的共通,讓他書中對人性的諷刺和挖苦,在300多年後的今天依舊生動寫實。而其中的很多故事在不同的時候讀也會有不同的感受,比如節目的最後一期《祝翁》,有的人會覺得溫暖,也有人會覺得結局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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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講「聊齋」
《聊齋》或是中國古典名著中被誤讀最多的一部
在張紹剛七、八歲的時候,父親來北京出差買了一本《白話聊齋》,那是他第一次讀聊齋故事。工作以後,他開始看聊齋的原文,特別喜歡古文的文字之美。《聊齋》對張紹剛最初的吸引也正是來源於文字之美,是文字的考究和大膽,而不是其中的狐仙鬼怪。在張紹剛看來,蒲松齡不僅是一名優秀的講故事說書人,更是優秀的作家,「他把民間的傳說用文學的方式呈現出來,必須得做到一件事,就是文字要考究。」張紹剛用《畫壁》舉例,文中點題的四個詞「幻由心生」,對自己虛幻的期待,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幻由心生』多少話都包含在裡面了,我覺得太了不起了。」
關於《聊齋志異》的故事,不少人如同張紹剛一樣從小就讀過,由聊齋改編的影視作品也有很多經典之作,比如《倩女幽魂》《畫皮》等。張紹剛之所以選擇講《聊齋》,一是因為它國民度高,沒有門檻,二是在張紹剛眼中,《聊齋》或許是中國古典名著中被誤讀的最多、閱讀效果偏差最大的一部,大家對「聊齋」很容易留下刻板印象,「《聊齋》不是寫狐仙鬼怪的,《聊齋》就是寫人的,把人變成狐仙鬼怪,來對社會的世俗人情做很多表達。」所以,張紹剛的「話說聊齋」,在古文賞析的同時,還做到了以古喻今。這些來自明末清初的精怪的故事,借的是狐仙鬼怪的皮,但它描寫的是人間百態,除了解讀與翻譯外,還多了一層頗具現實意義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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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講「聊齋」
避開了大家耳熟能詳的故事
《聊齋志異》是一本文言短篇小說集,小說集裡共有短篇小說491篇,有揭露封建統治的黑暗,有抨擊科舉制度的腐朽,還有反抗封建禮教的束縛。書中最廣為流傳的還是其中大量「人鬼」之間的愛情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包括花妖狐媚,但她們都勇敢追求自由的愛情。在將近500篇故事裡面,得有超過三分之二的篇幅是大家不熟悉的,張紹剛就在這三分之二中選取了12篇故事做了12期節目,特意避開了「畫皮」、「聶小倩」這些耳熟能詳的故事,其中只有《罵鴨》的傳播度高一點。節目第一期講的是《綠衣女》。《綠衣女》的故事並不大眾,但故事內容卻不複雜,還是典型的聊齋式開篇。于姓書生深夜苦讀,綠衣女子意外到訪。原來綠衣女原身是一隻綠蜂,因為歌聲吸引了蜘蛛前來,奄奄一息之際,書生趕到,救下綠蜂,帶回房內。這個故事的結局,沒有喜聞樂見的「綠蜂為報恩以身相許」結局,而是在綠蜂表示完感謝後,灑脫離去。12期中最悲涼的故事是《縊鬼》,一個女的自殺了,上吊了,她什麼都忘了,忘了自己的前世,忘了自己當鬼,她每天晚上都要回到上吊的地方吊一遍,就因為上吊的那一瞬間她最美,她盛裝,每天晚上來一遍,每天晚上來一遍。
談及故事的選擇標準,張紹剛說,全書400多篇裡沒有哪一篇能夠代表《聊齋》,而節目一期時長需要控制在20分鐘以內,不能講長故事,需要念原文5分鐘能念完的體量;其次是故事性強,因為《聊齋》裡面還有一些寫風土人情的,寫自然現象的故事,講地震,講火災,講珍禽異獸,這些內容他這次都沒有選擇。
為什麼做文化類節目
最大的夢想就是做讀書節目
相較於其他綜藝節目,《故事剛剛好》沒有華麗的影棚,沒有其他嘉賓做客,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張方桌、一把椅子、一本古書,伴隨著張紹剛的講解將觀眾帶入聊齋的故事世界。《綠衣女》中綠蜂女妖對待感情的乾淨利落,解讀當代都市女性的情感思維;《局詐》中精心謀劃三年之久的「殺豬盤」,揪出「痴心」乃是大多數人被騙的心魔;《沂水秀才》中蒲松齡列出了諸多「不可耐之事」(受不了的事),看待承襲百年的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之道。節目組還將古文中的情景實體化,通過手繪漫畫的方式讓書本中的人物和故事更加形象立體。節目中的張紹剛,與其說是主持人,不如說更像是一個「語文老師」,講解著半文言文版的《聊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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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紹剛說自己最大的夢想就是做讀書節目,此前他曾經主持過央視的讀書節目,因為收視率不好,節目播出時間被調到了凌晨三點多。「我的夢想已經有很多年了,但是很難實現。」以至於,有人找張紹剛做網絡直播帶貨的時候,他都說,要賣書,而且不收坑位費,也不拿提成,賣多少都是出版社的,「我願意不掙錢賣書。」張紹剛前段時間帶貨,賣過一套書,阿西莫夫「銀河帝國」裡的基地系列七本,再送一本《機器人短篇全集》,再加一本《永恆的終結》,九本書158元,據說賣了兩千多套,他很開心。
如今,張紹剛依然沒有把握,年輕人會不會喜歡讀書類節目,「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恰好平臺方又支持。雖然非常不掙錢,有這個精力我可以接其他的節目,掙錢比這個掙得多多了,但這個事我喜歡。」 優酷文化內容中心總監王曉楠表示,並不是所有文化項目都不賺錢,文化節目有一定的周期,像《曉說》以及《圓桌派》都是賺錢的。「這也給了我們信心,(文化類節目)開始的時候是艱難的,我們要去投入,正是因為內容本身的精彩,我們有堅定想去孵化它的信心。而且不一定通過12期就能夠看到回報,否則就不會說讀書人是最寂寞的人了。」
——對話張紹剛——
新京報:講聊齋的感覺很像是在聽一堂課。你也在中國傳媒大學當老師,對「當老師」這個反饋有什麼預設嗎?
張紹剛:沒有,我覺得當老師是一件特別私密的事,我說的私密指的是,老師的平臺就是老師和同學的分享,是「關上門」的事,我的學生了解我是什麼樣的就可以,公眾沒有必要知道我在當老師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就像公眾沒有必要去知道我在生活裡面是什麼樣的一樣。我不希望和任何人去分享我的私人生活,所以我沒有微博,沒有抖音號,我也沒有什麼好分享的,我在節目裡面來跟大家分享就足矣了。
新京報:之前很多人對你的爭議也比較大?
張紹剛:我知道之前有很多人罵我,我不需要給任何人做任何證明,無論你覺得我好也罷,不好也罷,每個人都有去評論別人的權利,就像我們也在評論別人一樣,不需要去說明。我也看到彈幕,「一看到他就想關」,OK,關就可以了。
新京報: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很早全面展示了自己,可能就沒有這麼多爭議?
張紹剛:生活裡面沒有如果和假設,我在每個階段做的每一件事情,在當時都是恰當的,我也不會在多少年之後去解釋當時我的所做所想。對一個人的喜歡或者討厭,都是每個人選擇的自由,我不希望去證明自己。
新京報記者 劉瑋
編輯 佟娜 校對 王心
來源: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