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李香蘭在天津的東興樓第一次見到川島芳子。當時的李還是個中文不太溜的小蘿莉,而川島已是赫赫有名的「男裝麗人」金司令。
川島芳子,從小被父親碩肅親王善耆送給川島浪速做養女。她七歲隨養父前往日本,接受政治、軍事、情報訓練,愛著男裝;21歲在旅順與蒙古族的甘珠爾扎布結婚。
東興樓由川島經營,是日軍大小宴會的舉辦地。川島見李香蘭穿著一身中國服裝,就用中文跟她說話。
李香蘭的本名叫山口淑子,淑子與芳子發音一樣,都是YOSHIKO。一邊是取了日本名字的中國人,一邊是取了中國名字的日本人,發音又一樣,川島覺得挺有意思,於是改用日語說,真是奇遇啊,乾脆以後你叫我哥哥吧。
蘿莉時期的李香蘭
從那之後川島就常常把李香蘭叫去東興樓玩。川島的身邊圍繞著十幾個少女組成的貼身護衛隊,個個國色天香,川島穿著男裝在當中很像花花公子。當時李香蘭才16歲,正是叛逆期,在她看來,川島可謂是自由、奢靡的化身。
川島晝夜顛倒,晚上十點才開始新的一天,呼朋喚友到東興樓吃飯、喝酒、唱歌、跳舞、看戲、變魔術、看雜耍、打麻將、賭博,稍晚一點就去夜總會、舞廳、滾球場和酒吧,早上七點再吃個夜宵回家睡覺。
李香蘭跟著玩了一段時間就膩了,加上被父親知道和川島來往過密,於是回了北京。
在川島芳子和李香蘭之間還夾了個人,名叫山家亨,是個少尉。他是川島的初戀情人、李香蘭所屬的滿洲映畫的負責人之一,也是李香蘭父親的朋友。在日本時,川島曾向山家逼婚被拒,分手這麼多年,對他依然愛恨交加,一面想得到他,一面想毀掉他。而李香蘭和山家亨的私交非常好,管他叫「叔叔」。
山家雖然事業有成,卻非常花心。他喜歡中國女子,曾對李香蘭說:「日本女人真難以捉摸,猶猶豫豫,吞吞吐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是真話,他不僅只和中國女人交往,連交朋友都避開日本人,還給自己取了個中國名字「王嘉亨」。
山家亨
左:白光 右:李明
和川島分手以後,山家亨和赫赫有名的女演員白光、李明陷入三角戀。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傳進了川島芳子的耳朵,傳過來的話卻是「山家和滿映女演員李某」,川島誤以為是李香蘭。
沒幾天山家就被叫去了憲兵隊,說李香蘭從他那裡刺探軍事機密,有通敵之嫌。
另一邊,白光和李明撕得不亦樂乎。李明用山家的錢在外邊養了個小男友,被白光知道了,轉告給山家,山家一查證發現屬實,要和李明分手。李明一哭二鬧三上吊,揚言要弄死白光,最終被驅逐出這段三角戀情。
李香蘭(1920~2014)
1940年,李香蘭最後一次見到川島芳子。
那天,李香蘭在東京拍完戲,準備從博多乘飛機去上海,在清流莊飯店下榻。飯店門口全是人,突然有人喊她說,啊呀,我聽說你要來,正等你呢。李香蘭轉頭一看,正是川島。
川島告訴李香蘭,她組織了一個新的政治團體,讓李香蘭也加入。「聽說那個人叫李明……山家真不是東西。」「你真成大明星了。聽說要拍電影《川島芳子傳》,我真想讓你來扮演我。」川島說個沒完,李香蘭只好搪塞了句:「回頭再說吧。」
當晚三點多,李香蘭聽見屋裡窸窸窣窣的,起來一看桌子上放了一封信,是川島芳子寫的。信中寫道:
「淑子,久違之後,今日見到你很高興。我不知道自己明天會怎麼樣。這次和你見面,說不定是最後一次了……回顧以往,我覺得非常空虛。人,受到世間讚揚時是朵花,但這時會有好多想利用你的傢伙像蒼蠅一樣圍繞著你。絕不能讓那些傢伙牽著鼻子走,你要按你的信念從事。我現在的心境是,只能眼看著夕陽向茫茫曠野沉淪。我孤獨極了,我獨自一人該去向何方?……你和我雖然出生在不同的國家,可是,我們有很多共同點,名字都一樣。你總是掛在我心上的人。我經常聽你的唱片,已聽了幾百遍,唱片都磨白了。」
1942年,李香蘭到上海發展,第一次以李香蘭的名字登上舞臺,拍了電影《萬世流芳》並主唱電影主題曲《賣糖歌》及插曲《戒菸歌》,成為與周璇、白光、張露、吳鶯音齊名的上海灘「五大歌后」之一。
從右邊數,第三位是李香蘭,第四位是周旋
1944年,黎錦光寫了一首《夜來香》,反覆推敲修改定稿後,給周璇、龔秋霞、姚莉等大牌歌星試唱,因此歌音域太寬、她們都不太合適,只得作罷。
後來李香蘭來滬主演一部影片,到百代公司錄影片主題歌,遇見了黎錦光一試唱,非常適合。
從此,《夜來香》成了李香蘭代表作
張愛玲、李香蘭
1945年日本戰敗,李香蘭作為漢奸被逮捕,罪名是:「身為中國人,卻拍演電影為日本帝國主義的大陸政策推波助瀾。」
審判現場,很多中國人振臂高呼:「殺了她!槍斃李香蘭!」而李香蘭向法庭出示了自己的戶籍抄本,證明了自己是日本人山口淑子。
最終,法庭將其釋放並遣返回國。
1946年,李香蘭回到日本。
她曾在日本《中央公論》雜誌九月號發表《我是李香蘭,我要說》一文,描述了離開上海的情景:「我在上海碼頭登上了開往日本的『雲仙丸』。當時船內正播放著我用漢語演唱的歌曲《夜來香》,在歌聲汽笛聲的伴奏下,船緩緩地離開了碼頭。望著越來越遠的上海摩天大樓,我很難過,心想,今生恐怕再也不會踏上生我養我和我所熱愛的這片土地了,不禁脫口喊出:再見了中國,再見了,李香蘭。」
1947年,川島芳子以漢奸罪被判死刑,於1948年在北平第一監獄執行。
起初,李香蘭對川島芳子的死也半信半疑,當時有許多傳聞說被槍決的是替身,「真正的川島秘密脫走,現在還活著。」甚至有人說有天晚上在川島家附近看到一個穿白和服的女人出沒。
1969年,李香蘭成為日本富士電視臺節目主持人,採訪過一些世界各地的政要。
卓別林、李香蘭
1974年,李香蘭當選日本參議院議員。
1975年,李香蘭以日本國會議員身份訪問中國。
1978年,作為日本訪華團團長的李香蘭再次訪問中國的北京、上海、哈爾濱等地。併到長春看望了一位老友:方姥。
這年年末,長春的方姥去世。
方姥肖像畫
2007年,魯豫有約採訪了川島芳子的妹妹金默玉。
時隔61年後,當年傳言的佐證出現了,方姥就是川島芳子的新聞在中日兩國炸了鍋。
當李香蘭看到一幅方姥沐浴後坐在竹製躺椅上,手拿扇子、戴著墨鏡休閒地曬太陽的肖像畫後立刻說:「這是我的哥哥……」據說方姥生前非常愛聽李香蘭的歌,而她死後留下的李香蘭唱片也送給了李香蘭本人。
這是2008年的事,李香蘭當時已經88歲了。
2014年,李香蘭去世,享年9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