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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金庸大俠去世。
金庸之子查傳倜說,是昨天下午走的,「很安詳」。
金庸曾說,最好的人生,是「大鬧一場,悄然離去」。
他的人生,即如是吧。
特別是,他在我們華人的心靈世界中狠狠地「大鬧了一場」。
他寫了十五部武俠小說,字數超800萬,全球發行量超3億冊,而和他有關的影視已超100部。
這是網上的一個說法,不過我有點懷疑,可能與他的小說有關的影視,應該遠遠超百部吧。
作為華人,哪怕你不讀金庸的武俠小說,你也很難不看他的影視。
可以說,他是華人圈當代最有影響力的小說家,無人能出其右。
昨天他去世的消息傳出後,微博、微信朋友圈,看過去,滿屏滿屏的,都是悼念金大俠的消息,至少在我的記憶中,沒有誰的去世曾帶來這種感覺。
上面這些話,是大家都知道的信息,我說說自己讀金庸的過程吧。
先說說一個回憶吧。
不知道大家記憶如何,我通過回憶發現,金庸創造的太多人物,都牢牢地刻在我心中,他們的形象和名字,我都記得。
再沒有其他一個華人作家所創造的人物們,能被我這樣記得了。
問了周圍幾個朋友,發現他們也一樣。
例如,雖然瓊瑤的作品也廣泛流行,但你還記得她的小說和影視中的那些人名嗎?
王朔作品中的人物,你記得幾個?
能與金庸相媲美的,的確就是古龍了,不過,我能深刻記得的古龍小說中的人物,多是主角。
相反,金庸小說我記得的,是幾乎整個恢弘的畫面,乃至所有主配角,甚至很多小配角,我也印象無比深刻。
例如一些配角:
《神鵰俠侶》的郭襄
射鵰英雄傳裡的柯鎮惡
《天龍八部》的木婉清
《天龍八部》的慕容復
雖然金庸的武俠世界,對我造成這麼大的影響。然而,我看金庸,卻是非常得晚。
我是到大學才讀金庸的。
記憶中,應該是小學五六年級,就傳出了有非常好看的武俠小說,據說有人的名字叫古龍金庸。
但我沒看過,我看過的,就是梁羽生的武俠小說,主要是圍繞著天山的,當時喜歡得不得了,可現在人名們卻忘了個乾乾淨淨。
之所以是到了大學才讀金庸古龍,直接原因是,我們班一個哥們,搞了一個武俠小說租賃,對同班哥們,自然是格外優待——免費!
我一讀,就入了迷,很快把金庸古龍的小說,都讀了。
特別是一個暑假,我沒回家,在宿舍裡一天天地讀,最多一天,我連著讀了八本武俠。
這是我讀書最快速度的紀錄。
北大本科生的墮落生活!
也許有人會有這種觀感。至少當時我也有這種感覺。不過後來知道,我們太多同學,是這麼過的。
甚至有人感慨,自己的文學素養,是金庸古龍給的。
作為純虛幻類,武俠小說的價值很容易被人詬病,所以關於金庸小說的文學價值,常常被否定。
我也不例外,雖然讀得如痴如醉,但也常常會懷疑金庸小說的文學價值和意義。
直到到了榮格這裡,才找到了對金庸小說價值的最佳詮釋。
榮格的一個概念是「原型」,意思是,一個文明甚至整個人類中,那些藏在集體無意識深處的東西。
一個好的藝術家或作家,只有能碰觸到原型,他的作品才能打動人。
有的作家,是偶爾能創造出一兩個這樣的人物,但已經可以因此而獲得巨大影響力。
而金庸,則是創造出了一個完整的精神世界。
並且,金庸小說中的情節,不僅非常中國,同時又有了華人小說中很少有的英雄之旅,即一個人物的心性完整展開的歷程。
對我而言,很有意思的一點是,隨著諮詢經驗越來越多,特別是長程個案的持續幾年的深度探討中,我常常會自然而然地聯想到金庸的小說。
其他作家的小說,很少會帶給我這種影響。
與古龍相比,金庸的小說筆觸看起來更加理性且收斂一些,但他可能更加深入了華人的精神世界,於是能更完整地碰觸到我們的「原型」。
相信每個人都可以在金庸的武俠小說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我第一次讀《天龍八部》的時候,看到對段譽的描繪,我有一種要冒冷汗的感覺。
天啊,這個人,好像和我的個性,太像了一點。
張無忌也給我這種感覺,不過要輕一些。
他們兩個,哪怕是面對窮兇極惡的仇人,都難以做到不真誠,並且對方問自己一個問題,自己恨不得把一切都告訴對方。
哪怕再慘烈的經歷,都不能改變他們這一點。
我在文章中有太多的自我暴露,就是因為這種感覺。
到現在,我的個人體驗做了四年多了,對自己了解越來越深,越來越懂得這是怎麼回事。
可是,真改變還是不太容易。
像張翠山和殷素素的愛情故事,也是極吸引我。
他們一個是我所說的中國式好男人,一個是為所欲為的、沒有得以人性化的妖女。
這種模式,還有很多,例如郭靖與黃蓉。
金庸小說中,最觸動你的人物和情節是什麼?
看到這個問題,你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什麼?
這是一個關於自由聯想的問題,如果你忠於自己的感覺,那麼第一時間你能想到的人物和情節,就是真的最觸動你的。
這也是一個簡單的投射測驗。即,你想到的人物與情節,極可能就是你自己的故事。
作為真正的金庸小說迷,你還可以回憶,你在很年輕的時候,甚至還只是孩子的時候,是不是就被金庸的某個人物和情節特別觸動過。
那麼,現在你可以看看,金庸所刻畫的這個人物的一生,是不是和你的人生仿佛相似?
宮崎駿曾說:
我不是導演,故事本身才是導演,故事本身有其自己的邏輯,我只能跟隨和服從。
我想,超一流的文藝界大才,都懂得這句話。
金庸必然是這類大才,他的作品,雖然是他創造出的,而且是一個奇幻的純想像世界,但他必然是尊重了故事本身的邏輯,而不是拿自己頭腦的、意識層面的東西,強加給故事。
所以,作為華人,你才會發現,他的想像世界,竟然和現實世界,有如此深刻的對應關係。
以上是我對金庸的理解,以及我和金庸的故事。
在我看到的對金庸的評價中,我覺得最好的,是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嚴鋒的說法:
金庸先生走了,一個時代結束了。
恕我直言,今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作家了。
金庸不是翹課關在宿舍裡日更1萬能練成的。
你能寫得出蕭峰的豪情,段譽的憨萌,令狐衝的苦逼,程靈素的深情,黃蓉的精靈,韋小寶的無賴?
你寫得出凌波微步的瀟灑,六脈神劍的氣勢,天山折梅手的精妙?
這些不是百度一下就能得到的,需要文化,文化!
這文化需要你出身海寧書香門第,經過現代大學教育,在中國最多難但也是最有追求的年代,從內地輾轉香港,見過人世的真相,體驗過最無望的愛情,經過記者寫作生涯的職業訓練。
以上種種傳統與現代缺一不可的外在條件,再加上天生稟賦,在香港這個承接古今、貫通中西的大熔爐中反覆錘鍊,方能練成絕世神功。
不過還有一段文字特別觸動我,讓我看了後不禁感慨一下:難怪!
這段文字講了金庸的傳承:
金庸的母親是徐志摩父親的堂妹,金庸和徐志摩是表兄弟。
金庸的堂姐嫁了瓊瑤的三舅,錢學森的嶽母和金庸是姑侄,詩人穆旦是金庸的堂兄。
徐志摩、金庸、瓊瑤、穆旦,他們一家掌握了中國近代的朦朧詩、武俠小說、言情小說、現代詩歌的話語權。
最後感慨一下。
這兩天怎麼了?——這個問句,成了微博的熱搜。
應該是,這兩天走得名人太多了吧。
先是李子勳,接著是李詠,而昨天是金庸大俠,和王光英。
準確來說,該是,這兩個月怎麼了。
這兩個月走了太多文藝界大才。
上個月走的有常寶華、盛中國、單田芳、朱旭、布仁巴雅爾、劉文步、臧天朔、張文霞、師勝傑等。
不過這些大才,我了解不多,調動起的悲傷也不多。
小時候家裡窮,連收音機都沒有,所以單田芳的評書,聽得也不多。
但十月份走的這些大才,我都有了解,甚至是相熟,例如李子勳老師,於是很是悲傷。
不過金庸大俠這裡,我悲傷不多。他老人家94歲高齡走的,算是白喪,而且這一生活得太多姿多彩。
這樣的一生,不必悲傷。
一個說法是,只要我們對這個人的記憶都在,他就沒有死去。
從這個角度看,也許金庸先生,會在華人世界中,是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