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流「殺馬特」的消失,是當代網紅圈的悲哀……

2021-02-22 躺倒鴨

轉載自公眾號:談心社(txs163)

原標題:他們的消失,是網紅圈的悲哀

五顏六色爆炸頭,金屬鏈子緊身褲,背心吊帶煙燻妝,漁網蕾絲鉚釘鞋,葬愛殘血火星文……

 

多數人眼中的「殺馬特」,由這些最直觀的符號一點點拼湊而成。

 

當初的「葬愛家族」,如今大多已近而立之年,殺馬特成為了一代青少年遙遠的「黑歷史」。

 

前段時間,「殺馬特為什麼消失了」上了熱搜,點進去,討論最多的是一部名為《殺馬特,我愛你》的紀錄片。

            

批判,支持,解讀,辯論,反思,回憶……

這個似乎早已淡出大眾視野的群體,再度引發了大家的討論。

殺馬特,到底怎麼了?


搜索「殺馬特」這個詞,沿著網際網路信息的草蛇灰線,往往會被導向一個名字:羅福興。

2008年,羅福興11歲,當時,角色造型誇張的《勁舞團》遊戲在年輕人之間風靡一時,誕生了數以萬計的「非主流」。

羅福興想創建一個屬於自己的群落,他在網上找到了smart這個英文單詞,把音譯的「斯馬特」改成了自己認為更有氣勢的「殺馬特」,這個詞一直流傳到了現在。

他自稱「殺馬特教父」。

到2009年,殺馬特家族慢慢壯大,羅福興一人同時管理著30多個殺馬特QQ群。

    

殺馬特,從一個農村青年的自我期待,逐漸成為了一類人群的統稱。

 

他們把頭髮染成五顏六色,用髮膠和髮蠟處理得往上衝起,張揚舞爪地頂在頭上。

十米開外,你一定會最先看到「殺馬特」們的頭髮,仿佛這是他們「先聲奪人」的出場方式。

在他們看來,這種裝束是一種對自我的表達。

有人靠這種打扮來尋求安全感:

羅興福說,壞孩子不會被欺負,而在大家印象中,壞孩子就要打扮成這樣。

像刺蝟一樣支稜起來的頭髮,就像是他們給自己建造的堅硬外殼。

      

曾經的「殺馬特」Lisa接受採訪

有人靠這個來尋求存在感,他們渴望的,是被關注、被看見:

               

哪怕是一種對待異類的關注,哪怕隨之而來的是惡意和不理解,但只要能被人看到,他們就能感受到自我的存在。

       

還有人,依靠這種誇張的外表來辨別同類,找到一份歸屬感。


殺馬特也好,非主流也罷,它們的後面總是跟著兩個字,「家族」。

在街上擦肩而過的殺馬特們,很容易就能通過外表來辨別「誰是自己人」。


「我搞殺馬特,她也搞殺馬特,我覺得我們兩個追求的性格個性是一樣的。」

 

他們把有和自己一樣髮型的人,稱為家人。

     

在現實中,這一切卻很難得到大多數人的理解。

 

用現在的話說,或許是因為太出圈、太刷存在感,殺馬特在2009年的鼎盛之時,遭到了來自社會的「反殺」。

               

「土」「Low」「沒文化」「腦殘」「神經病」,嘲諷和鄙夷紛至沓來,在人們眼中,殺馬特不過是一群不學無術的年輕人譁眾取寵的手段。

 

段子手們用殺馬特梗吸引眼球、博取流量,原本只在小眾圈層內交流對話的殺馬特,成為了眾矢之的。

 

「我們玩這個的時候,只不過是為了在網上找一塊屬於自己的乾淨的地方,不需要你認可,不需要你贊同,但是你留給我們就可以了。」

 

正如網際網路上的每陣風潮一樣,不論是殺馬特們、還是群嘲殺馬特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走向了「遺忘」與「被遺忘」的最終歸宿。

《殺馬特,我愛你》的導演李一凡在2012年才開始接觸殺馬特,那時,羅福興等殺馬特元老都已隱退,江湖只餘一片空曠的風聲。

而在「殺馬特」的標籤背後,卻鮮少有人在意那些真實的個體,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

「殺馬特」們,究竟是誰?

 

這是在拍片之前,李一凡首先問自己的一個問題。

經歷了兩年多走訪,採訪了78位殺馬特,購買了915段工廠流水線上的殺馬特視頻後,李一凡意識到,從前自己對殺馬特的定義還很片面。

工廠工人中殺馬特的人數相當多,有時候一條流水線上有七八個殺馬特,廣東、浙江、福建很多工業區裡面,都是滿街的殺馬特。

           

很多殺馬特都是留守兒童出身,從小缺少父母的陪伴和教育,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走上了早早輟學,去工廠打工的道路。

        

片子裡的這些殺馬特,第一次進工廠時最小的才十二歲,最大的,也不過十六七歲年紀。

 

他們一天需要工作12小時以上,又髒又累,還缺乏安全保障。

 

成天與油漆、藥水、有害材料打交道,受傷更是常有的事。

               

他們中,有人一下火車就被騙得身無分文;

有人被黑工頭威脅苦幹幾個月,最後只拿到29塊的報酬;

還有人,出來打工之後,就再也沒能撥通父親的電話……

剝去五顏六色的外表,他們不過是一個個再尋常不過的農村青年、孤獨無助的外來民工、起早貪黑的流水線工人。

對這群人來說,「殺馬特」這個東西,其實沒那麼多後來所賦予上去的審美和文化意義,那只是他們對抗貧乏生活的一個武器。

 

片子中的很多素材,都拍攝於東莞的石排鎮,那是一個工業小鎮,所有房子下面的一樓都是工廠,空氣裡總是瀰漫著一股機油味,耳邊瑣事能聽見嘈雜的機器轟鳴聲。

在這裡,工人們每個月只能休息一兩天。

難得的閒暇時間裡,他們會一起湧入鎮上的溜冰場,就好像是每個月固定的一次自我治療。

        

導演描述自己看到的景象,是「幾個殺馬特小孩頂著鮮豔的頭髮,自豪、驕傲地溜著旱冰,他們非常熱愛自己的頭髮。」

舞池和溜冰場,就像是一個烏託邦。


他們手拉手站成一排,盡情舞蹈,在相互認同的空間裡,擁抱自己的同類。

不同於那些真正的殺馬特們對這個標籤的熱愛與認同,在今天的網際網路世界裡,「殺馬特」不會被任何人當作褒獎和誇讚。

2018年,「殺馬特文藝復興」的梗爆火,各種短視頻平臺上流傳著大量殺馬特內容,最流行的,是殺馬特文藝復興表情包。

殺馬特文藝復興表情包

一些人真的以為他們引以為豪的殺馬特文化要復興了,然而,在無數獵奇的目光背後,他們依舊被主流社會視作異端。

 

直到今天,羅福興依然想要藉助各類自媒體平臺「復興」殺馬特。

        羅福興公眾號簡介

 

觀眾對「殺馬特教父重出江湖」的話題並不感興趣,平臺也對「殺馬特」內容進行整頓,一場直播下來,羅福興的收入只有12.5元。

 

殺馬特的生存空間越來越狹窄。

 

很少有人知道,每年十一在石排公園,都會舉辦一場殺馬特大會。

 

原定於今年國慶當天舉辦線下殺馬特聚會,因為當地有關部門的告誡而推遲,最終到場的,只有寥寥八人。

       羅福興微博

 

曾經的殺馬特裡,有人回了農村養魚養雞種香蕉,有人想去城市賣燒烤賣手機學打碟。

 

有人還想做網紅,在泥漿裡瘋狂地跳舞,在水泥灰裡用力地翻滾。

               

這種方式並不「酷」,他們自己也知道。

「他(觀眾)看你在地上打滾,他就越開心。」

「如果你心情不好,你來看我們,然後我們裝瘋賣傻地逗你開心也是挺好的。」

從自我認同,到一種謀生手段,殺馬特不僅在被時代所遺忘,這個「家族」的內部,也在隨著時間逐漸瓦解。

就像導演在拍攝中所發現的:殺馬特的經歷其實很貧乏,比不上他們的頭髮好看。

但是這恰恰是他們被遮蔽的部分。

90後農民工們,往往都陷在城鄉的夾縫之間。在那個城市化進程飛速發展的階段,他們不願再回到農村,卻也無法融入城市。

 

「殺馬特可能只能追求殺馬特,其他東西他追求不了,房啊車,太遙遠了,我們出來只能進廠,這個選擇很無聊,所以要找一些有趣的東西。

只要這個世界還存在著,永遠都有被淘汰被傷害的人,永遠都有不被尊重的人。」

殺馬特,不過是這些「被淘汰被傷害」「不被尊重」的人,所做出的一種選擇。

               

紀錄片的尾聲,鏡頭一直繞著富士康的宿舍樓旋轉,看不到出口,樓房太高,天空是破碎的一小塊。

 

外面太遠,被困住的人,用直立的頭髮去填補那段未知的距離。

 

「好想我的頭髮像孔雀一樣,

帶我飛翔,

飛過工廠的高牆,

入夢是我唯一的思想。」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公眾號:談心社(txs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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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原發表自微信公眾號:「阿蘇拉故事會社」(ID:asura_stories)「殺馬特」一詞,網際網路上眾說紛紜,有人認為殺馬特約等於「非主流」,也有人認為當今一些反主流穿搭就是殺馬特的「時尚輪迴」。儘管這麼多年過去,但是人們對殺馬特的評價仍是貶多於褒,依舊沒有一個全面客觀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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