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宋仁宗一朝為背景展開的古裝劇《清平樂》業已收官,劇情中,我們邂逅了北宋盛世的文雅與文人風度,也餘下了幾分情感的遺憾至今意難平。人生難免留有缺憾,古今皆然,而對缺憾的超脫、對完滿的冀求,也是由古到今人性的訴求。人們或將這種完滿稱為「道」,把完滿的狀態稱為「仙」。
劇中曹皇后的第一任夫婿李植,即一心修仙問道,無意婚姻,甚至還在婚成之日逾牆而逃,不過二人倒也算落得兩相安好。但不要以為曹皇后跟道家就這麼點瓜葛了,她的親弟弟曹佾(yì)才是地地道道的神仙人物:八仙之一的「曹國舅」。
經筆者這麼一點破,是不是仿佛覺得溫文爾雅的大宋多又出了幾分仙道氣呢?而史實上也是如此。
宋太祖、太宗兩位帝王尊崇高道蘇澄隱、陳摶;仁宗之父宋真宗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崇道皇帝,他曾舉行了浩浩湯湯的封禪泰山儀式,也是在那次的封禪事宜中,敕封了至今家喻戶曉的泰山女神「天仙玉女碧霞元君」。而在大宋的街坊民間,「莫道當今無真主,兩個天子一擔挑」,陳摶老祖留下的讖語世世代代口耳相傳著……
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中,堂堂國舅爺以仙道作為自己的信仰寄託並投身修道,這也就不足為奇了。
曹國舅的祖父是北宋初年的名將曹彬,他曾為太祖趙匡胤立下赫赫戰功,父親曹玘(qǐ)官至尚書虞部員外郎。到了曹佾本人,《宋史》記載他「性和易,美儀度,通音律,善弈射,喜為詩」。從先天家境到後天修養,從內在性情到外在顏值,無不是男神級的配置。這樣出挑的人物自然也備受君王的青睞,「高麗國獻玉帶為秋蘆白露,紋極精巧,(皇帝)詔後苑工以黃金仿其制為帶,賜佾」,還在「坤成節」的獻壽典禮上,令曹佾「特綴宰相班。」
這位高修養的國舅爺也並未以此自矜,他以道家哲學處世,留下「寡過,善自保」的史評。曹國舅身歷數朝而一帆風順,可謂世人眼中的「人生贏家」了。然而世間的榮華並非他的鐘愛,同李植一樣,仙道才是他的畢生所求。——可能有人會說:因為他有的我都沒有,他當然可以高姿態地聲稱自己不稀罕了。其實,如果我們考察八仙的「陣容」:鐵拐李、鍾離權、張果老、藍採和、何仙姑、呂洞賓、韓湘子、曹國舅,其實是薈聚了男女老少、富貴貧賤各色人等。神仙們在未證得仙位之前,並非都像國舅爺一般過得富貴殷實,相反地,他們所遭受的境遇較常人往往更窘迫、更艱難。
八仙的典故也向世人隱喻:無論你的性別、年齡,身處在社會的哪一階層,只要你有心慕道,則道不遠人;你若專修至道,則會不斷近道、體道,最終可效法八仙,感應仙人點化而得道。
仙傳記載說,隱跡山巖修行的曹國舅遇見了鍾離權和呂純陽兩位祖師。祖師問他:「聞子修養,所養何物?」曹國舅答說:「養道。」兩位祖師又問:「道何在?」曹國舅舉手指天。祖師再問:「天何在?」曹國舅引手指心。兩位祖師笑道:「心即天,天即道。子識本來面目矣!」於是傳授曹國舅還真秘術,最終引入仙班。白玉蟾祖師詠曹國舅詩說:「竊得玉京桃,踏斷京華草。白雪滿蓑衣,內有金丹寶。」
其實,在更多的時候、更多人的心中,仙道是一種情懷,一種寄託。自古及今,能像歷代祖師一般放下俗務、專志修道之人畢竟是少數;而道教也未教人棄人道而修仙道。所有這些,都不妨礙人們對仙道的渴慕與嚮往。人,或貧或富,或苦讀詩書,或面朝黃土,皆在天地熔爐中礪煉,在世事羈絆中尋求懸解。而仙道的超然,都引領著那一顆尋覓的心靈卓爾塵外,常樂清靜。
「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在曹國舅祖師的身上,集中地應現了業已堪破世間的榮辱、三千繁華的高官顯貴們對仙道的精神嚮往。這個嚮往,傳頌在元散曲無名氏的《雙調·水仙子》中,耽嗜玄虛的曹國舅捨棄翠帳華堂,採煉於雲崖山際,終成為修仙得道的典範:
「玉堂金馬一朝臣,翻作崑崙頂上人。腰間不掛黃金印,閒隨著呂洞賓,林泉下養性修真。金牌腰中帶,笊籬手內存,更不做國戚皇親。」
道教之音原創文章,轉載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