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撕扇就來自這段故事,《紅樓夢》p5 |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含恥辱情烈死金釧

2021-03-04 木魚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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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玉的丫鬟小紅碰巧遇到賈芸,便心生情愫。寶玉看到葬花的黛玉,卻被她罵了一頓,寶玉連忙追了上去。

無情無盡卻情多,情到無多得盡麼?

解道多情情盡處,月中無樹影無波。

寶玉見妹妹葬花哭得梨花帶雨,很是心疼。得知黛玉昨晚被攔在了門外,寶玉詫異萬分,說自己要是做出這種混帳事,立刻就去死。黛玉忙勸他不要說什麼死不死的,不過,他的那些姑娘們是該好好教訓一下。

 

元妃送來的節禮已經分派下來,除了寶玉和寶釵,其他人的都是一樣的。寶玉叫小紅把東西都送到黛玉那兒,讓她隨便挑,哪知黛玉不收,寶玉便親自跑到了瀟湘館。

 

黛玉稱,她沒那麼大福氣承受這些,寶玉嘆道,別人說什麼「金玉良緣」也就算了,自己要是有這個想法,立刻叫他天誅地滅。

這天中午,大家都在午睡,寶玉來到母親房裡,見金釧正給王夫人邊捶腿邊打盹兒,就和她打情罵俏起來,兩人眉來眼去之時,王夫人醒了,她狠狠地打了金釧一巴掌,罵道,下作的小娼婦,好好的爺們都被她教壞了。

寶玉見狀,忙灰溜溜地逃了出去,金釧跪地求饒,可還是被趕走了。

 

寶玉一肚子氣回到怡紅院,敲了半晌門,卻只聽得院裡歡聲笑語。只有襲人似是聽得敲門前來應,誰知一開門,寶玉一腳踢倒了開門的丫鬟,低頭卻發現是襲人,忙彎下腰去扶她。襲人知道他不是有心,忍痛笑說沒什麼事。

晚上,寶玉聽到襲人一直在咳嗽,發現她帕子上有血,便叫人去燙黃酒,還要拿山羊血黎洞丸來,襲人忙勸他不要折騰。

 

端陽節到了,晴雯大一早就用艾葉燻起了屋子,不小心把扇子掉到了地上。正巧寶玉百無聊賴,說了她幾句,兩人吵了起來。

寶玉同薛蟠吃酒回來,見晴雯還躺在榻上生氣,叫她去洗了手拿果子來吃,晴雯笑說自己跌了扇子,要是再把盤子也打了,指不定二爺會發多大火呢。寶玉笑道,物本就是為人所用的,扇子本是用來扇風的,若是想撕著玩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可拿來出氣就是了。

晴雯笑說自己就愛撕扇子,說著便拿過來撕成了兩半,寶玉只是在旁嗤笑。

不久之後,有嬤嬤來傳話說,金釧跳井自殺了,寶玉得知金釧自殺,回想起當日的情景,不覺悲慟萬分。

賈政剛剛從長史官那得知寶玉和蔣玉函的事,又從賈環聽到金釧跳井,氣得面如金紙,叫小廝拿了寶玉,他自己親自動手,狠狠打了起來。

 

姐妹們心疼寶玉,都來看他,林妹妹更是哭得梨花帶雨。就這樣過了幾日,寶玉讓晴雯給林妹妹送去了兩條帕子。

黛玉得了帕子,不覺思緒萬千,寶玉能領會她的一番苦意,可自己的這番苦意,卻不知將來如何,真是可悲可嘆,接著,在那帕子上寫下三首詩。

正是:

眼空蓄淚淚空垂,暗灑閒拋卻為誰?

尺幅鮫鮹勞解贈,叫人焉得不傷悲!

拋珠滾玉只偷潸,鎮日無心鎮日閒

枕上袖邊難拂拭,任他點點與斑斑

彩線難收面上珠,湘江舊跡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識香痕漬也無

鮫鮹(xiāo),手帕的別稱

 

  | 襲人向王夫人道出對寶玉的擔憂,王夫人很讚賞,許諾讓她照顧寶玉。劉姥姥二進榮國府,甚至見到了賈母,賈母不僅讓劉姥姥多住些日子,還要帶她去逛園子。題帕三絕之後,寶黛釵的故事將如何繼續?

 

這裡是《紅樓夢》微劇場第五部分的內容,取自87版電視劇的第13到15集,對應《紅樓夢》原著第二十七八回左右,直到第三十九回的部分內容

因為篇幅跨度非常大,所以比較起原著,電視劇是跳了很多的。整回跳的比如第三十七回、三十八回,這兩段主要是講海棠詩社裡,眾姐妹並寶玉作詩的劇情。電視劇刪掉,可能是考慮到原書中海棠詩社作詩的橋段比較多,而後面有重點描寫的段落,所以在這裡略過了。

然後第三十五回,「白玉釧親嘗蓮葉羹,黃金鶯巧結梅花絡」也是刪去了。這一回正片情節推進不多,但有一段說了一大堆大紅配黑絡子,松花配桃紅等,因為大紅和松花剛好是蔣玉函和寶玉汗巾的顏色,我疑心這裡是用這些色彩的詞打了一些啞謎,可能也是伏後文的,不過並沒有專門研究,將來有時間再來看吧。

另外一個重要改動是把第三十六回放到了劉姥姥二進大觀園的段落之後了。我想可能是主創們考慮到電視劇的整體情緒,覺得需要在這裡安排喜劇情節。所以把三十六回放到後面了。

不過,其實三十六回講述的是寶玉對待仕途經濟學問等的態度,延續了寶玉對於功名不看重,並進而不喜歡寶釵這樣喜歡勸進的人的情節,有可能與寶玉挨打等情節放在一起會更便於理解。

想起周汝昌說,紅樓夢的故事,是九回一個單元,從第三十六回附近的回目看來,確實是有一段故事結在第三十六回的感覺。

因為電視劇這幾集整體劇情跨度較大,所以很多地方節奏比較快,如果不仔細結合原著看劇,可能會產生些理解不到位之處。下面待我們詳細說來

先從第一個場景「黛玉葬花」開始,黛玉口裡說了一句「你這個黑心短命的」,聽起來很像是氣憤至極的罵人話,但實際上她沒把這話說完,也沒有用「黑心」,而是「狠心」。並且在剛說到「短命」二字時,就把口掩住,而「的」字未出口。隨後長嘆一聲,自己抽身走了。

在脂批中說,「情情」(一般認為是情榜中林黛玉的封號),不忍道出「的」字來。其實是本是講述黛玉想要罵,剛到口邊又不忍,是表示她的善良但電視劇這段就比較容易讓人誤解她在耍脾氣了。

以紅樓夢之宏大,即使以考究著稱的87版電視劇也有未及之處。所以,如果真的喜歡上了紅樓,看書還是會理解更深一些。

說了葬花,之後就是寶黛吵架和元春賜禮。元春的禮物是有心思的,她給寶玉和寶釵的禮物是一樣的,表示她支持金玉良緣。我突然想起元春省親那部分,其實還有一個表示元春支持寶釵的證明,那就是她把「紅香綠玉」改成了「怡紅快綠」,把「香玉」二字去了,而在那回附近,就有寶玉講小耗子笑話,說黛玉是「香玉」的橋段。她刪去了「香玉」,自然是支持寶釵了。不過,寶玉是不願意的,他對林妹妹有一種痴痴的愛,似乎旁人無法動搖。於是,他們吵架,然後又和好,然後再吵架,再和好。

而關於他們兩個的心意,其實書中有一段文字再好不過。書裡說道,

寶玉見「凡遠親近友之家所見的那些閨英闈秀,皆未有稍及林黛玉者,所以早存了一段心事,只不好說出來,故每每或喜或怒,變盡法子暗中試探。那林黛玉偏生也是個有些痴病的,也每用假情試探。因你也將真心真意瞞了起來,只用假意,我也將真心真意瞞了起來,只用假意,如此兩假相逢,終有一真。」

其實他們兩人正是「原本是一個心,但都多生了枝葉,反弄成兩個心了」。所以,看到他們兩個吵架你來我往的時候,其實正是戀愛中的小兒女們再正常不過的態度了

我突然想這樣的一件事情,如果是寶玉和寶釵談戀愛或者在一起,寶釵自然是讓凡事體面周全,兩人也定能舉案齊眉,成為一段人人稱道的好姻緣。寶玉用功讀書,上進考取功名,寶釵自是打理得上下皆服,滴水不漏。但若是這樣,他們之間真的會有感情嗎?


我突然間懷疑,我們這些看官覺得很折騰的,寶黛兩人這種「對彼此之間真心的試探」,正是他們用了「真心」的證明。所以,莫笑他們小兒女,人生中得遇彼此都在乎到要拌嘴乃至互相試探的人,其實是一件幸事。

其實,紅樓裡面的生活,距離我們如今實在太遠,但我也不知為什麼,看到這段突然間特別有感觸,甚至落下淚來。其實很多時候,相愛的兩人正是因為在乎,才會爭吵。所以,珍惜你身邊那個會和你吵架拌嘴的人吧。

想到這裡,我突然懂了寶玉遊太虛幻境之時,聽到的《紅樓夢》曲:「都道是金玉良緣,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終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原來如此啊。

作者在寫這段文字時,表面上寫的是寶黛釵三人的愛情,但是仍然又用了上一部分中賈芸小紅對應寶黛的手法。不過這次,黛釵的影子是晴雯和襲人。如果沒看出來的話,給點提示,黛玉當寶玉面剪了通靈寶玉的穗子,而晴雯則是撕了兩把扇子。晴雯在乎襲人的那句「我們」,而黛玉在意的是寶釵所謂的「金玉良緣」。


寶玉不光和黛玉拌嘴,也和晴雯起了衝突。解決方式也是類似,黛玉那邊,寶玉好言好語地道了歉,而晴雯這邊,雖然出於地位的差別,寶玉開始說要趕她走,但隨後他卻用扇子讓晴雯撕,頗有「千金換佳人一笑」的感覺。當然,出於地位的差距和人物設定的不同,兩組故事並不完全一樣,但正如對聯的上下聯一般,他們之間是對應的。

晴雯撕扇一段,這個地方初看有種荒淫無恥,揮霍無度的感覺。不過,這裡作者本意並不是希望讀者作表面故事看。寶玉說,就如杯盤,原是盛東西的,你喜聽那一聲響,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只是別在生氣時拿他出氣,這就是愛物了。也就是說,在寶玉的心裡,他對於事物的看法是「自由」的,「物盡其用」這個詞似乎被他更加本質地解讀了。

當然,浪費肯定是不對,但作者之所以借寶玉之口發這番議論,其實是表達他的一種和常人不同的思考角度。扇子用來扇風,但也可以撕來為美人一笑,只要不是生氣而撕。這些新奇的遠超於他所在時代的思考角度,在《紅樓夢》中常能看到,我們之後遇到再詳聊。

關於寶玉踢襲人那段,實際上原書中記載得更加詳細一些,寶玉先是淋了一身的雨,跑回怡紅院打算換衣服。不過「寶玉見關著門,便以手扣門,裡面諸人只顧笑,那裡聽見。叫了半日,拍得門山響,裡面方聽見了,估量著寶玉這會子再回不來的。」開門時,「只見寶玉淋得如雨打雞一般」。

寶玉踢人當然是不對而且相當跋扈的,但是如果看原文裡面的講述,一個院子的主人,叫了半日,拍得門山響,又淋得如同落湯雞,聽裡面人又都在說笑,可能多少也會有些脾氣。所以如果了解到了這些,會覺得寶玉雖然不對,但性格仍然是連續的,不會有突然覺得「寶玉怎麼變得如此跋扈?」之感。

而後面寶玉和金釧那段,電視劇把寶玉描繪得比較情色,但我讀原文中,並無這種邪淫的氣氛,以及後面王夫人趕走金釧比電視劇中要簡略些,關於這些,我所知尚少,也就不多說了。

最後需要講的就是寶玉挨打的段落,這段賈政出手之重,不管是電視劇還是書中都有詳盡描寫。從賈政角度,寶玉挨打確實是合情合理。前有勾搭蔣玉函破壞了賈家和忠順王爺的關係,後有強姦金釧(從賈環處聽來)間接致人死亡,再加上在賈雨村面前,沒有半點談吐,這實在是頑劣至極又不學無術到了無法無天的程度了。

從劇情角度來說,寶玉是真的該打。但是如果從故事結構的角度來看,為什麼要把賈雨村見寶玉,林黛玉寶釵爭鋒,還有寶玉挨打,以及這P裡面所有沒講的三十六回,包括「文死諫武死戰」那段放在一起呢?

其實是和這段的主題有關。因為這段其實是寶玉非常明確地表示「他厭惡仕途經濟學問」這一觀點的故事,包括寶玉喜歡那個從來不勸自己,說那些「混帳話」的林黛玉,他不喜歡那個人見人愛但卻有「停機德」的寶釵,甚至包括他喝止了湘雲勸他的話。而他的挨打,也是他從來不專心在「正道」上的懲罰。

作為今人來看,寶玉的人物是非常局限的,他只知道自己反對什麼,卻難以明確自己想要追求什麼。他也不可能有改造社會的思想,所以只能沉迷於他的世界裡,也會經常走錯。但是,在紅樓夢創作時,寶玉的形象是遠超他所在年代的。

想說的又有很多,但之後還有很多期,今天就先說到這裡。

話說劉姥姥知恩圖報,第二次來到了大觀園,而她這次也得到了更多的接待,甚至見了賈母。她在大觀園裡,又會有怎樣一番奇遇呢?黛玉拿到了寶玉送的舊帕子,明白了他的心意,但寶黛釵三人的糾葛卻顯然還要繼續。之後又會發生什麼呢?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之前的《三國演義》有漏發的,借著這次做《紅樓夢》,之後會在二條對應補發《三國演義》~

收到很多留言鼓勵,很多朋友都在木魚做了《紅樓夢》之後,開始啃起這部中國古典文學的巔峰之作,真是很欣慰的事情。

大家覺得內容好的話,也請轉發給更多人看到,並點亮「在看」哦~多謝各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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