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隊男孩是美國上世紀60-70年代的舞臺劇,自小劇場首演之後大獲成功,後來登陸百老匯,成為年復一年上演的經典劇目。受限於舞臺劇的特點,所以故事主要圍繞著一場聚會中的遊戲展開。這樣的設定放在電影的空間裡,劇情的推進主要由單一場景裡的遊戲進行,就會顯得故事單薄,而且本來在舞臺上趣味橫生的臺詞也會變得過多且繁雜。但是也正是由於故事簡單,而且播放電影的屏幕使得演員與觀眾的距離更近,所以觀眾可以更好地觀察和欣賞演員的表演,電影的這一特點也成就了舞臺劇本身。
整場聚會的波瀾主要由Alan,一個異性戀者的到來引起。Alan聚會中間和Emory起衝突,打了Emory,並口出惡言,攻擊同性戀。Alan作為異性戀者,言語和行為上攻擊同性戀者以及被他劃歸為同性戀的行為,比如女性化等等。這是同性戀者作為一個群體而遭到的群體之外的攻擊,這是典型的homophobia。當然,電影一開始還有地鐵上,樓梯裡其他人的側目也是homophobia的體現。
Homophobia並非僅限於此。Michael,一個已經公開的同性戀者。聚會還未開始,Alan的可能到來讓Michael異常緊張,他開始讓大家注意行為,但是其他人的打趣說明他們好像並不如Michael對此那麼在意。Alan的到來讓Michael感到危險,他開始為這個危險做準備。但是Alan一個人來,他再有危險,也是無法戰勝包含Michael在內的八個人的。所以Alan本身的到來並不是危險,危險的是Alan區別於聚會其他參與者的特質,Alan是一個異性戀。異性戀的出現讓Michael害怕。他作為同性戀卻在猜測異性戀的好惡來讓他的同性戀朋友們注意並掩飾他們本身的特質。這裡其實體現了Michael作為同性戀,但是他更認同異性戀。
Emory作為Michael和Alan共同不認可或害怕的一個代表,他不壓抑自己看似女性化的所謂的同性戀的特質,這讓這場聚會中的兩個人爆發,作為異性戀的Alan,和作為同性戀卻更認可異性戀的Michael。Alan開始攻擊Emory。而Alan對於Emory的攻擊激化了Michael內心的掙扎和恐懼,所以Michael在這個地方開始變得攻擊性極強,他的攻擊性在對自己的朋友上是強迫他們玩遊戲,講述自己的過去。他想看到其他人的痛苦,那些被他理解為其他同性戀也是不接納自己的痛苦。他對Alan的攻擊很有意思,Michael作為一個同性戀者,他按理攻擊異性戀的方式是攻擊異性戀的特質,但是他不是,他逼迫異性戀的Alan出櫃,因為異性戀的特質是他嚮往的,而同性戀的特質是讓他痛苦的,他想把Alan拽到痛苦中來。這也與影片開頭相呼應,Michael過著似乎是樂趣無窮的同性戀生活,奢侈品,旅行,聚會等等,但是他也會掙扎說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因為他並沒有享受其中。影片最後揭示,其實他一直希望自己是異性戀,他不接受自己是同性戀。Alan作為異性戀對於作為同性戀的Emory的攻擊讓Michael希望自己成為異性戀的渴望變得岌岌可危,也讓自己對他自己本身是同性戀的排斥更加顯著。所以他自己本身的痛苦迫使他去霸凌其他人,讓所有人都像他一樣自我討厭。這是internalized homophobia。這一homophobia來自於公開的同性戀者自身,或者同性戀群體內部,所以在社會層面上,它不如Alan代表的同性戀群體外的homophobia顯著。
Michael自身的homophobia來自於60-70年代美國社會對於同性戀群體的排斥(societal rejection),這導致他要生活在社會的邊緣,永遠無法進入社會的主流。另一點來自於他自己本身對於自己的排斥和對異性戀的嚮往(這可能與他的信仰有關),這兩者結合起來導致他處在同性戀的身份裡卻又無可奈何的痛苦與掙扎。Jim Parsons塑造的Michael這一角色非常成功,他的表演,幾次情感的轉折以及他內心的掙扎使得這個角色非常鮮活。
影片還有一個未被說明的,就是Alan是不是深櫃。比如最後問道Alan到底和老婆怎麼了,還有Alan對於Hank表示認可和稱讚等等。這表明了Alan可能是深櫃,當然也可能不是。影片並沒有在這裡給予過多的解釋,讓它停留在一個模糊的狀態。這是一個很好的處理,Alan可能是「恐同即深櫃」,也可能不是。但是與不是與Michael本身對於自己同性戀身份的認可並沒有關係,因為處於相同社會環境下的以Emory為代表的其他同性戀者他們身處相同的外界homophobia之下,卻可以相對自由自在,這就更體現了Michael作為一個個體內心的困境。
樂隊男孩的突破在於,在同性戀者作為一個群體尚未被美國社會接納的上世紀,當外界的homophobia廣泛存在時,創作團隊已經開始關注於群體裡面個體的內部homophob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