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一九四二》講述了一段真實的卻並不為人熟知、即便為人熟知也早已為人忘卻的故事。
在眾多APP一遍遍神經質地追問路人「你幸福嗎?」或者通過一段秀表達「我們多幸福啊!」
在網絡上看似幸福逼人、歌舞昇平形勢大好的今天,飢餓、逃荒、災難,這樣的字眼顯得不合時宜。
這種題材的電影也註定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在大街上隨便拉住一位小姐姐問:「電影《一九四二》您看過嗎?」
得到的回答是:免費請我,我都不會看,我寧願看《唐探》。
我看了,很認真的看了三遍,並且被深深地感動。
你知道這年頭,感動比感冒要困難得多。
時間,1942,抗日戰爭的關鍵一年;地點,河南到陝西的路上。戰爭、旱災、政府的漠視,迫使成千上萬的河南人背井離鄉選擇了逃亡。風餐露宿的長途跋涉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因飢餓和病痛死去,屍體無人掩埋,野狗分食。我看見一張張絕望的臉,一雙雙空洞的眼神。希望真的就在前方?到了陝西就能活?沒有人知道答案。他們只知道抬起腿,往前挪,一步又一步,艱難而無助。河南人一遇災荒就往陝西跑,就如山東人闖關東一樣,成了一種習慣和本能。
逃荒路上,瞎鹿為了追一頭偷丟了的驢而丟了自己的性命;花枝想用自己的身體換三塊餅乾;星星也只賣了5升小米;剛出生的孫子被老東家活活悶死在懷中……
「生命如蟻獸,麻木比所有悲傷都深刻;惶恐只是起初,劫難在人們心中。」姚貝娜憂傷的歌聲破空傳來,像一雙無形的手,一刻不歇地揉搓著我的心,讓它始終褶皺,不得舒展。
沉浸在故事中,我久久不能釋懷。是該信奉「餓死事小失節事大」,還是該打家劫舍以身換糧不擇手段只要能活下去?是像老馬一樣舔食日本人刀尖上的施捨,還是像栓住一樣死死攥緊風車只為了答應花枝的那句承諾?如果是我,生死關頭,我該如何取捨?捫心自問,我竟遲遲不能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覆。這樣的猶疑讓我深感沮喪。
我一直在想,我們到底是怎樣的一群人?是什麼幫助這個民族,度過一次又一次近乎滅頂的災厄,破除一個又一個在劫難逃的魔咒,緩慢而堅毅地前行?當栓住拼了命也要從日本人手中要回孩兒的風車,當老東家牽著小女孩的手蹣跚在回家的路上,我似乎找到了答案。
將痛楚,隱藏在傷感優雅的敘述裡。在殘忍、兇蠻、貪婪的外表之下,尋找到關愛、堅韌、尊嚴的人性之光。馮小剛做的很出色。他說,拍完這樣一部電影後,他只有兩個選擇,要麼退休,要麼就拍一些徹底的沒心沒肺的娛樂片。馮小剛是個聰明人,早些年和葛爺合作了諸多叫好又叫座的賀歲片。但他深知,要想成為大師,光靠撓痒痒是遠遠不夠的。撓多了,大眾煩,自己也煩。
從《集結號》時的華麗轉身,到《唐山大地震》的深刻冷峻,再到《一九四二》的悲天憫人,馮小剛已經把責任和道義扛在肩頭。比起熱衷於搞堂會拍宣傳片的張藝謀,不說人話不著四六的陳凱歌,馮小剛更像一位點穴高手,每一次出擊都能準確地扣住大眾的命門。
——不要以為每天早上喝杯牛奶啃幾口漢堡我們就活大發了,餓了幾千年的中國人有著揮之不去的糧食情結。即便我們現在不再餓肚子了,但精神上卻沒有飽腹的感覺。
物質愈豐富,精神愈乾癟。
現在,好像我們每個人都能故作時尚、故作科技地在網上刷屏,把雞零狗碎當聖經,把東拉西扯當福音。我們生活在如此娛樂的一個時代,我們是幸福的,但我們也是無助的。因為我們被迫生活得這麼快速但無法得知目的地在哪裡,甚至也不知墓地在哪裡,我們只能擁擠在這塊大眾聚集的船甲板上集體拼命呼喊,「我好HI,我真的好HI啊!」
現下有很多不知所云的音樂被奉為神曲流傳,抖音,快手上二流子似的段子手都能火遍中國,我不知道那些所謂的文化精英們要把我們引向何方,被商業化裹挾著的我們又最終走向哪裡。
最後再勸馮導一句,你都到這個境界了,還屑於和那些爛片比拼票房嗎?去他媽的《唐探》、《長城》,拿惡搞當幽默,拿肉麻當有趣,他們必定成不了長青的電影。
而這部《一九四二》,將是烙在中國人心頭上的一道疤痕,且永難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