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快報訊(記者 張垚仟)說起江南你會想起什麼?
在宜興人徐風的筆下,江南是繁華也是荒涼,是歷史也是當下,是吳儂軟語也是錚錚鐵骨。徐風以紫砂寫作而聞名,長篇傳記《布衣壺宗:顧景舟傳》曾入選「2015中國好書」。在今年由譯林出版社出版的非虛構文化系列散文《江南繁荒錄》中,徐風把觀察的對象從紫砂器皿轉向了更為廣闊的江南世俗生活,在一壺一茶一寺一碑一謠一人等風物人情的細節中,展現出了一個不一樣的江南。
△研討會現場
10月24日,由江蘇省作家協會主辦的徐風《江南繁荒錄》研討會在南京舉辦。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副主席閻晶明,中國作家協會書記處書記邱華棟,《人民文學》主編施戰軍,省作協黨組書記、書記處第一書記、副主席汪興國,省作協黨組成員、書記處書記、副主席汪政,及著名學者、作家、評論家王彬彬,王堯,潘向黎,穆濤,葛一敏,周志強,何平,李祥,童欣等參加研討,會議由《鐘山》主編、《揚子江文學評論》主編賈夢瑋主持。
△與會嘉賓合影
多維度翻新文化散文書寫模式
散文是中國文學史上顯著而重要的一種類型,近代以來,隨著小說藝術的快速發展,散文這一文體逐漸式微。《江南繁荒錄》作為一本歷史文化散文,從書寫感情、書寫立場、文體框架等維度翻新了文化散文的書寫模式。
△閻晶明
「比文化散文更親切,比鄉賢文人寫的東西更開闊。」閻晶明認為,儘管上個世紀90年代文化散文有相當多高質量的作品,但文化散文的情緒是臨時調集起來的,無法與徐風「生與斯、長於斯」所積澱的踏實感情相比。另一方面,相比以往「家鄉辯護人」身份的鄉賢文人,徐風的散文寫作視野更開闊,格局更大。
△邱華棟
從文體框架來說,《江南繁荒錄》由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有機組成,這些故事既獨立成篇,彼此之間又構成一個有機聯繫的整體。邱華棟坦言,這種結構對他的小說寫作很有啟發:「結構上既是非常精短的散文的片段,也可以是一個中篇的主題性的東西,最後組成起來是一本書叫《江南繁荒錄》,一個長篇的作品。短、中、長三種文體在他的書裡形成了非常好的結構。」
△穆濤
在文體上,徐風也成功地進行了各文體之間的融合。《美文》雜誌常務副主編穆濤認為徐風借鑑了史書寫作的傳統,在人物的處理上嘗試了記和傳的寫法,寫具體的社會層面之時,採用了志的寫法,用一個人物串起許多具體的事件,通過典型人物展現社會簡史。這樣的寫法對於地方史的書寫也很有借鑑意義。
△施戰軍
這種「以文繪史」的寫作方式難免對作者的寫作感情、寫作語言形成要求,在這個方面,徐風也拿捏好了尺寸,這就是作者的境界。「很多地方有悲、有嘆息的感情。」 《人民文學》主編施戰軍對徐風的克制表示了讚賞,我們看不到徐風對於過去的時代激憤和哀嚎,「他把心中翻湧的一波又一波的波濤壓在了相對比較平靜的水面之下,我們只能從文字裡面細細地揣摩,感覺他筆底下洶湧的濤水。這是徐風寫的一個非常基本的一個特點。」
這些細節共同構造了一個非常成熟的散文文本。「我們看的這個《江南繁荒錄》真的是非常成熟。它既有小說的優勢,比如說細節,比如說人物。但它又能夠控制好自己的視角,控制好寫作的深度,儘量地減少主觀、虛構、想像的東西,用散文的手法做到實處。這是徐風非常值得稱道的文體上的部分。」 汪政說。
拓寬「江南」的概念內涵
一直以來,江南是一個詩意存在的符號,江南是文化的江南,江南是文學的江南,江南也變成了「約定俗成」的江南。南京師範大學教授何平說:「在現代的寫作與研究中,在進行文化建設的過程中,『江南』容易變成一個被賦予了特定內涵的符號性工具。」但《江南繁荒錄》擺脫了以往對江南既成的想像與書寫模式,對江南這個概念進行了新的探索。
△何平
徐風打撈了眾多的沉浸在歷史長河中的人與物,豐富了江南的表徵意象。在青年評論家、《揚子江文學評論》編輯童欣看來,「徐風撈出的東西既有古碑、古籍、紫砂、字畫這類『文人雅器』,也有鷂子、水車等『鄉野俗物』,甚至包括某鄉村醫院院志和某縣的列女傳。這是《江南繁荒錄》取材獨到之處,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之人皆可入史。徐風有意避開歷史的宏大敘事的陷阱,不寫帝王將相,專寫鄉野旮旯的草根面相,寫普通農民的未竟之志,寫封建時代女性命運的悲痛慘烈。他擅長以小見大,一個牌匾、一張菜單、幾句閒談,就能恰如其分地還原歷史的真實面相和人心的精微複雜。」
對於這些器物以及器物背後人世滄桑的書寫,打通了江南文化的歷史與現實、精英與平民、繁華與蒼涼,從而完成了作者所謂「一個有生命溫度的古典人文江南」,以及「最真實的江南人民的生活」。
△王堯
而江南的歷史與現在從來不是對立的。蘇州大學文學院教授、 江蘇省作家協會副主席王堯指出,江南的當下性更值得重視,因為「一個作家如果寫江南的文化,他需要思考,江南今天在哪裡?它可能在我們的想像中,但其實延續在我們的世俗生活裡。」也就是說我們要找尋一條脈絡,摸索出江南文化之所以呈現當下面貌的流變。邱華棟認為,《江南繁荒錄》提供了人、事、物、景四條通往江南的路徑,從春秋戰國一直書寫到1959年,「古代的事情和當代的事情,以時間為經緯串起來,我們感受到了時間的力量,變化的力量以及江南不斷地生長,不斷地增加的自己的文化的魅力是怎麼形成的。」
書寫當下就沒辦法迴避現實。在穆濤看來,自陶淵明以來的知識分子只是將鄉村當作隱逸之所,卻忽視了土地的沉重,而徐風直視中國鄉村的現實以及現實背後的裂痕和不如意。這也是徐風想要表達的真實的民間江南:「我想把文人江南切換成民間江南,講到江南就是鶯飛草長、小橋流水,不是。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也有很多艱辛和苦難的故事,但是江南人如何以江南人的方式承受苦難是我想要表達的故事。」
△潘向黎
「逶迤帶綠水,迢遞起朱樓。」傳統語境下的江南總是呈現出一片錦繡與繁華,徐風的筆觸卻不限於此,他的筆打通了江南的「繁」與「荒」,使得江南更為立體。「徐風大膽地寫出了江南暗黑的部分,歷史上一些與現代文明和人性發展方向不相符合的東西。江南的錦繡與繁華背後荒蕪的東西,這實際上是江南文化歷史和現狀裡,大家審美中忽略的部分,也就是陰影部分,徐風這次把它寫出來了。江南並不是變得不美,而是像油畫的暗黑的部分一樣,由於陰影的存在,江南變得更立體。」 上海市作家協會副主席、作家潘向黎說。
江南文學如何保持的生命力?那就要保持開放性、孕育可能性。汪政指出:「如果說江南這兩個字要繼續有生命力地發展下去,那麼它必須生長、必須開放,必須有像徐風這樣的人,通過自己的文人的書寫,不斷地將歷史的概念當代化,將既成的概念開放化,使得江南不斷地生長。」
(圖片由主辦方提供 編輯 高霞)